第48章 谋杀
“缪妙。”苟柟招了招手，示意她进屋。
缪妙站在门口不敢移步，她张着嘴巴，用余光瞟了一眼走廊上的其他护工，自己则挡在门缝处，一只手从钥匙串挪到门把手，将门的夹角又拉小了几度，确保门外路过的人不会直戳戳看见窗子上玻璃碎片的反光。
走廊的声控灯时亮时灭，朱老头看着背光站在门边的缪妙，很明显，她在为自己打掩护，即使害怕得浑身发抖，依然在第一时间选择了相信和帮助。
窗户上的手电筒终于移到了对面楼层，破损的玻璃和截断的护栏把星空一角镶在“画框”里，自由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朱老头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逃出去的机会，过了今晚，明天一定会来很多人：安装窗户的工人、卑鄙可恶的方飞，如果薛商兴把自己供出去了，甚至会来警察直接把他铐走。
他抬头对着天花板说了一句：“伙计，走吧！”
那盏吊灯开始扭曲变形，从顶上掉下来吸附在苟柟背部，将他从头到脚固定圈牢。
“缪妙！”苟柟回头看着吓到哭出声的小护士，“我带你走吧，你留下来，这里的人会惩罚你的！”
缪妙的眼泪在晦暗中闪着亮晶晶的光芒，她用尽浑身力气从嗓子眼挤出一行字：“这里有人逃跑啦——”
“砰！”
巨大的撞击声响彻整栋楼宇，冒着火光的机械臂包裹着苟柟从窗口飞了出去，铝合金窗框被强大的拉力从水泥缝撕扯出去，同“飞行器”一起消失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之后。
护工们在尖叫声中拨通了报警电话，缪妙呆呆地站在人群里，只希望那架“飞行器”飞得更快些。
海边，凌晨5点，一只孤独的机械狗站在礁石上欣赏着夜色下的美景，它浅蓝色的眼睛记录着这片海域上空的斗转星移，散落在各个星系的天体每隔几小时会移动一点距离，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的尾迹在苍穹划出一道道弧度各异的曲线，陪伴地球上的生灵走完短暂的一生。
它现在作为一只“改造狗”，只要在白天通过太阳储存充足的电量，就可以在夜晚享受独属于自己的时光。
海浪声在风中演奏着悠长的乐章，四下静悄悄的，除了一双踩在沙子上的脚偶尔会发出一些急促的声音——
那是一双男人的脚，穿着锃亮的皮鞋，站在红树林中。
他已经站了两个小时了。
它歪着头，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见他时不时向四周观望，好像在等待什么。
半小时后，一个尾部冒火的飞行器呼啸而过，以俯冲姿态栽进海里，白色的泡沫溢出海面，断断续续的求救声飘荡在水里。
它腾空跃起，四只爪子变换出螺旋桨，以每秒2m的速度靠近落水男子，身侧的大钳子牢牢夹住笨重的飞行器。
“超出载重！”
“超出载重！”
体内的安全系统不断发出警告，如果继续施救，身侧的钳子就会被重物掰断。
它以前作为一只普通宠物狗的时候，身上也没这么多配件。
掰断就掰断吧，还有什么比人的生命更重要的吗？
它这般想着，加大了输出电量，拖拽飞行器时产生的拉扯感通过神经传导至它的大脑。
太疼了！
它感觉体内的骨肉在分离，皮肤像被利器划出一道道口子，每游动几米，这种疼痛就会加深几分。
红树林里的男人冲它破口大骂，脱下皮鞋砸他，朝海里吐口水。
离岸还有10米远，它想改变方向，躲开那个发疯的男人，但体内的电量已不允许它再做别的事。
终于，它把那架飞行器连同绑在飞行器上的人拖到岸边，它回头看了一眼，觉得应该用“眼睛”拍下这一幕，以后可能用的着。
它对准焦距，在拍下那张脸的同时，身体被一只锃亮的皮鞋踹了出去。
即将耗尽的电量使它的眼睛发红，它来不及多想，拉紧嘴上的皮肉，呲出尖利的牙齿，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狠狠咬住男人的小腿，直到尖牙刺穿腿上的皮肤扎进肉里，一股血腥味弥漫在口中。
“啊——”男人惨叫着，用强壮有力的手握住机械狗的脖子，一次，两次……像砸核桃似的猛烈地撞击在岩石上。
机械狗身侧的钳子牢牢夹住男人的手腕，只要再用力一些，它就可以夹断他的胳膊。
“咳咳！”
朱老头醒过来了，他吐了很多咸腥的海水，还没完全睁开眼睛就被一只沾满泥沙的手盖住脸，所有的呼吸口被瞬间堵死，四肢被死死卡在飞行器里，无力反抗。
机械狗看着飞行器里那张垂死的脸，他是自己的原身，是陪车厘子度过十年青春岁月的苟柟，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任何人，都不能再伤害他！
两只钳子同时用力，夹断了那条握着它脖子的手腕，一瞬间，血液顺着它的头顶留下来，浇灌着地里的野草和那只断掉的手。
男人用衣服裹住血肉模糊的断臂，踉踉跄跄地跑进红树林。
“呸！”
朱老头吐着嘴里的沙子，侧脸看向倒在身侧的机械狗，“喂！你别死啊，先把我身上这东西撬开再死行不行？”
机械狗眼里的红光渐渐退去，它僵直躺在沙地里，一动不动。
两个“苟柟”就这样并排躺着，一个不省人事，一个垂死挣扎，海边的红日隐隐浮现在水天相接处，两小时后，几个志愿者牵着四十多条狗漫步在海岸线上。
“滴——”
机器启动的声音回旋在朱老头耳朵里，怕是躺了太久的缘故，他不能灵活扭动脖子，下肢也渐渐失去了感觉。
有两个奇怪的东西在他身上绕来绕去，敲敲打打，噪声沿着飞行器的金属壳传进耳朵里，刺激着他的鼓膜，他坚信，这样下去，一会儿就能变成一个又聋又残的废人。
“哐！”
他抬了抬胳膊，发现身上的束缚感完全消失了，他缓缓扭动脖子，旁边站着一只满目疮痍的机械狗。
“哈哈哈……”苟柟没忍住，这狗看着太滑稽了，身上冒着缕缕白烟，嘴巴是歪的，一只眼睛弹了出来，身体四分五裂，有点西方几何解构画派的风格。
他看见机械狗身侧的钳子正夹着飞行器的金属壳，一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只狗救了自己的命。
他伸出手，摸了摸布满裂纹的狗头，天边第一缕阳光照过来的时候，这只狗可能就在想怎么救他了。
飞行器也恢复了电量，开机后，它变回了原来机械臂的形状。
“所以，现在去哪儿？”苟柟自言自语着，远处几个遛狗的志愿者朝这边走来，被眼前奇怪的画风吸引住了。
“你好呀！”其中一个女孩挥了挥手，露出甜美的微笑。
朱老头又有些心动了，他把手在衣服上来回擦拭着，起身向前微微弯出一定角度，装腔作势地问：“可以握个手吗？”
女孩笑嘻嘻地回头看了一眼其她几个伙伴。
“握一个！”众人起哄。
如果面前是个油腻大叔，女孩肯定会退避三舍，但现在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实打实的帅哥，凌乱的发丝粘在湿津津的额头上，眉眼含笑，衬衣纽扣只系了最下边的一个，里面的t恤衫被大风刮着，紧紧贴在腹肌上，勾勒出性感的曲线。
女孩微微垂眼，伸出手礼貌性地浅握了一下，谁知青葱玉手竟被帅哥抬到嘴边假装吻了一下。
白色的渔夫帽檐在风中上下翻飞，垂下的黑色长发随风舞动，在女孩精致的脸上编织出一张情网。
机械狗的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吟，恼火地咬了一口苟柟的小腿。
“你干什么！”苟柟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拉起裤腿检查了一番，所幸只留下了两排浅浅的牙印，他瞪了狗子一眼，嘴里憋出俩字：“疯狗！”
狗子更气了，车厘子没在身边，这渣滓居然在外面四处招惹桃花，看来刚才救错了，就应该让他困在飞行器里自生自灭，早知这渣渣不知悔改、风流浪荡，就应该用钳子夹坏他的嘴，断了他招蜂引蝶的念想。
众人大笑，观赏着狗撵人的默剧表演，两对脚印在沙滩上印出一圈圈椭圆，直到大部分沙子被踢飞，地下掩着的半截断手才露了出来。
“手……”女孩站在最前面，最先发现了那只血肉模糊的人手。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只阿根廷杜高犬一闪而过，叼走了那只断手，接着，一只捷克狼犬紧随其后，狗狗大队前仆后继，分而食之，不一会儿就把犯罪证据毁尸灭迹。
“这里能有什么手，估计是死鱼吧？”
众人调侃着。
女孩从兜里掏出近视眼镜，戴上后又检查了一遍“案发现场”，地上的颜色很纯净，嫩绿色的小草从浅黄色的沙砾间探出小苗，她恍惚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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