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再续前缘
车厘子从工厂园区大门口就能看见堆积如山的机械狗零部件，大多被拆得四分五散，如小山丘似的垒在靠近垃圾池的地方。
她被再次揽在园区门外，一辆路虎从园内驶出，车前窗缓缓摇下，副座的人把胳膊放在窗框上，调侃道：“这不是车小姐吗？怎么，跑到这里给我接风？”
“我想进去看一眼哈士奇，可以吗？”车厘子的语气略带恳求。
“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我在这呢，你给我说你想看狗？”薛卜元摆了摆手，又把车窗摇了上去。
两人都觉得对方扫兴极了，一个悻悻离去，一个满不搭理。
车厘子绕着园区的围墙转了一圈，看见一株小树苗下，有只雪白色的哈士奇在刨坑。
她惊喜万分地走过去，眼前这只哈士奇和她想要找的那只一模一样，她伸出手，拍了拍哈士奇的脊背。
“汪！”
哈士奇回头咬了一口，多亏车厘子躲得急，不然一只手就断送在尖牙利齿的狗嘴里了。
那狗的眼睛呈猩红色，目测是机械狗里的漏网之鱼，要是就这么放过去了，日后指不定惹出什么大祸。
她正对着狗，往后移步，引诱它步步紧逼，直到诱导至园区大门前，冲门警递了个眼色。
一根高电伏的电棍从头砸下，机械狗立刻命丧黄泉，四腿直瞪，眼珠子从金属壳里弹出。
车厘子也因此立了一功，名正言顺地获得二十分钟的游园机会。
她穿过数十个车间，始终没能见到哈士奇的影子，却意外邂逅了大学同学卫义仁。
提起卫义仁，车厘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的暧昧对象，也是薛卜元大学女友的弟弟，而今，卫义仁已经和胖姑娘结婚，两人恩爱甜蜜，相伴左右，脸上都有些幸福肥的样子。
作为同窗，卫义仁自然是热情地招待了车厘子，不仅亲自做导游带她参观，还推心置腹的将机械狗的故事和盘托出。
机械狗最先是薛卜元的爸爸，也就是薛商兴的构思，他要垄断国内的机械狗产业，挤占宠物市场，扩大购买机械狗的消费者的比例，长此以往，原始的宠物狗就会因滞销而被市场淘汰，薛商兴的计划是：低价收购所有无人问津的生物狗，并将其投入生物实验。
“那下一步呢？”车厘子急切地问。
卫义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下一步就是不能说的秘密了，但这个秘密如今也是心照不宣的，发文上明令禁止，实则医学上早就开始这方面的临床应用了。”
车厘子想起了范默凯，她试探性地问道：“你们又不是医院，如何实现‘改造人’的量产。”
卫义仁怔了一下，车厘子的直截了当让他猝不及防，他收起了礼貌的微笑，“这个我真不知道。”
来之前，车厘子已经把园区的地图背的滚瓜烂熟了，园区东北角坐落一间占地面积一万平米的实验室，地图上标注为“备用车间”，但卫义仁饶了大半圈，几乎带她走遍了园区各个角落，唯独止步于“备用车间”通道口。
这不禁让她联想到不可言说的生物实验室，或许她要找的那只哈士奇就在那个地方。
但关键是，她根本无法靠近。
据她所知，园区东北角紧邻堤坝，那里是桐城和桦城两市的分界线，建有污水处理厂和水力发电站，所有东西净化后都会排向大海，那片海域曾被报道捕捞过美人鱼，但最后的结局不了了之。
有家医院出面澄清“美人鱼”是安有假肢的高位截瘫病人，但捕渔人却说“美人鱼”的尾巴是天然生长的，没有嫁接的痕迹。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条“美人鱼”是和范默凯一样的改造人，她的尾巴是仿生材料制成的，或者说，是用干细胞培养的。
车厘子后脊发凉，人们早就抛诸脑后的事她却一直记得，一件件小事串联之后浮出水面的真相梗在喉头，她可以选择继续隐瞒，也可以选择反戈一击，让这场牵涉甚广的违法案件公之于众。
但她无法对昔日的同学下狠手，让在此处劳作的工人一夜之间失业，让范默凯那样的人失去第二次新生的机会。
手机在背包里嗡嗡作响，她接起闺蜜的电话，里面传来了一反常态的抽泣声。
“厘厘，我看见他了，在你爸的博物馆里……”
党歆嘶哑的声音略显疲态，又语带惊喜，这件事足以震撼她一生，她年少时在另一个时空相遇的王爷，居然真的存在，不仅是长得像，连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也是如出一辙。
“谁啊？”车厘子一头雾水。
“慕格岺疆。”
“啊？”
电话里泣不成声的激动和车厘子淡定的疑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确实听过党歆小时候的故事，但那段故事过于离奇，以至于她无法相信一个徘徊在辍学边缘的15岁女孩会和一个前朝王爷朝朝暮暮。
党歆发来了那个男孩子的照片，上面是一个留着中长发的旅行者，肩上的背包插满了野外露营的必需品：手电筒、水杯、撬棍等。
男孩嘴边留着浅浅的胡须，皮肤不是很白，但也没有刻意美黑，一副墨镜高高地架在头顶，眼睛有神，目光犀利，照片上的他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橱窗里的古玩，瞳孔里反射出冷光灯的影子，一张板正的脸上刻满了旅途的风霜，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车厘子不是很会欣赏这种粗糙狂野的风格，感觉像从非洲草原上和狮群搏斗完，划着自己做的木筏顺着洋流飘过来的，没想到党歆喜欢这款，真是没看出来。
闲暇之余，车厘子被闺蜜“绑架”到男孩经常出没的地方，想让她帮自己出谋划策，一举拿下梦中情人。
此时，男孩正坐在乐器店抚摸一把胡琴，他低头拨弄着琴弦，琴行里飘出一阵柔和浑厚的草原曲调，党歆趴在车厘子背后，越过发梢瞅着男孩的眉眼，不知不觉就泪流满面。
“咋还哭了？”车厘子回头小声问。
“他记得……他真的记得这首曲子……”党歆啜泣着，从昨天哭到今天的眼睛红肿不堪，像两只杏仁嵌在脸上，莫名好笑。
“你别哭了，再哭就更丑了！”车厘子调侃着，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引起了男孩的注意，他放下手中的胡琴，从座位上站起来，冷冷地看了一眼车厘子，随后把目光移向车厘子身后的党歆。
“又是你？”
车厘子不禁抖了一下，腿有些发软，这帅哥还真是声如其人，一嗓子出来差点没把她送走，中气十足，气沉丹田，听起来像古代行军打仗的号音，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
她默默向旁边挪了几步，自觉地把位置留出来，好让闺蜜有下手的机会。
党歆可是一点也下不去手，整个人梨花带雨，差点哭断气过去。
男孩有些错愕，眼神里的排斥感逐渐消散，转而用十分温柔的语气问道：“我们……之前认识吗？”
他第一次见党歆，是在博物馆，从目不暇接的展架空隙看见一双热泪盈眶的眼睛，不得不说党歆的样子让他很有保护欲，虽然彼此是第一次见面，但莫名的熟悉感始终萦绕在两人身边。
他用理性克制了冲动，这样的女孩在他一生中并不少见，在南亚旅行的时候，有很多柔弱的女孩就用这种眼神盯着自己，后来从南亚辗转东欧，他还不慎被几个坏女孩迷晕了带回家。
男孩已经环球旅行9年了，他一直要找的那种归宿感，在党歆身上仿佛有了答案，心里有块地方一直填不满，他希望旅途能指引他走向终点，但今天看来，指引他走向终点的，可能是面前这个可爱的女孩。
男孩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党歆前面，高大健魄的身材将党歆圈进他的影子里，嘴角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他轻声道：“我叫牧格，你呢？”
“我叫……”党歆深吸一口气，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李平平。”
车厘子在一旁浅笑出声，画面是很美，但这个名字是怎么想出来的？
李平平？还不如叫韩梅梅呢！
然而，这个名字并不是党歆随口编的，在那个时空她有很多个名字，但只有这个名字是她出嫁时慕格王爷一声一声在红纱帐里唤的，她仿佛现在还能听到那种娇软缠绵的声音，她的夫君是征战四方的大将军，永远以一副肃杀苛责的姿态示人，却把无尽的温柔留给了自己。
“李平平。”牧格重复了一遍，“我记住了，要不留个联系方式吧？”
车厘子冲党歆竖起大拇指，她对闺蜜的这一番攻陷属实心服口服，原来女孩子的眼泪这么值钱，一滴能换一个帅哥，还是如此孔武有力的帅哥。
唉呀，自从党歆找回意中人之后，车厘子愈发想谈恋爱了，她已经空窗很久了。
苟柟的灵魂钻进了哈士奇体内，这是什么荒诞的事情啊！
她看着闺蜜和准男友相谈甚欢，不停地咬着杯子里的吸管，早知道就不来了，她还是第一次当这么明亮的电灯泡，像把灯丝杵在小情侣脸上似的。
车厘子坐在吧台上刷了会新闻。
是的，单身的日子就是这么无聊。
她回头看了眼笑得前仰后合的闺蜜，比了个“先走一步”的手势，结果被无情忽略。
“靠！现在已经满眼都是牧格了是吗？”车厘子留下一个大大的白眼，“果然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闺蜜已经奋不顾身地坠入爱河了，单身数十年的她总算把自己“嫁”出去了，车厘子替她高兴，同时也为这份闺蜜情划上了一个逗号。
她提前离开了，没有打招呼，没有破坏小情侣的约会气氛，就是心里空落落的。
手机的通讯录从前翻到后，手指只能悬停在苟柟的号码上方，她吸了吸鼻子，拨了出去。
“喂！”
车厘子听这第一句有些古怪，不像玲花阿姨的语气，更不像苟柟的语气。
她小心问道：“是……玲花阿姨吗？”
“什么玲花阿姨？气死我了！那个苏叶鲤真是个狗屁不通的妖精，她居然把我老伴弄没了，我的玲花……现在尸首都找不到地方，不知给我传送到哪重天去了！”
车厘子听完这番说辞，已经猜到接电话的人是谁了，她万万没料到苟柟体内又寄宿了新的灵魂，竟然还是那个油嘴滑舌、奸诈讨嫌的朱叔！
天呐！这场游戏还有完没完？
那个叫苏叶鲤的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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