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窒息的吻

车厘子抬眼时，只见一个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明朗如夏的少年挤在最前面，看样子大概有一米九的个子，宽肩长脖，顶着一张娃娃脸，那双纯洁无暇的眸子清澈见底，让人有种想捏捏脸的冲动。

        少年因为个头的优势，在人群中显得出类拔萃，他手里的话筒也摆在最高的位置，和车厘子的嘴挨得最近。

        她私心想着：这弟弟长的是不错，问问题的角度也不错，虽然问题没什么营养，但至少样子很礼貌，态度还谦逊，说话也动听，让人有回答的欲望。

        “我为什么叫车厘子……其实，我妈怀我的时候喜欢吃车厘子，但车厘子市价被炒的太高了，所以她觉得贵的东西好，叫我这个名字既朗朗上口，又显得贵气……”

        哈士奇因为晕机在草坪上吐了一会儿，耳边的记者们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它也觉得聒噪，它低头瞅着地上数只型号各异的脚，其中有一只脚特别大，穿着白色球鞋，看起来有种诱人“标记”的欲望，闻起来也没怪味，清新醒神，真是一处极佳的作案地点。

        它蓄谋已久地抬起前爪，从两腿之间飚出一柱细细的喷泉，对准那双亮的晃眼的球鞋来了一场彻底的殖民仪式。

        “卧槽——草率了！”少年一边纠正着粗口，一边抬起湿漉漉的脚踝，直到看见那只圆滚滚的哈士奇咧嘴微笑，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面色铁青，当着众人的面想骂又不敢骂出声，只得蹲下身子掐住哈士奇的后脖颈，呲牙道：“少爷你可真识货，这双耐克打完折两千五，去个零刚好配你，你主人平时没少惯着你吧，这次次下凡体验一趟民间疾苦，小心慧根不保！”

        苟柟被拽得呜呜求饶，后颈处快被扯掉层皮，它这才领教了当今小年轻的火气，以后可不敢招惹这群记者了。

        西装男从上衣口袋揪出一条丝巾捂住口鼻，因为……

        “啊——这狗吐我脚上了！”

        一名女记者跳起来，身边的记者也跟着一圈圈跳起来，此起彼伏，像石头砸进湖泊漾开了层层涟漪。

        “唉喂！”西装男手上的虎口被长指甲狠狠地划拉了一下，转瞬间车厘子已经携狗逃逸。

        “合同还没签呢！给我追回来！”

        眼看她的身影消失在草场侧门，在西装男的一声喝令下，身后的记者们也鱼贯而出，穷追不舍。

        堪比丧尸般的壮观场景，车厘子在前面没命地跑着，后面的大队伍寸步不落地撵着，一辆直升机从平地升起，观察着车厘子的逃跑方位。

        她的大脑飞速转着，突然想起苟柟家附近有一条比较闭塞的小巷，陌生人走进去就像迷宫一样，等他们看地图的时候就可以摆脱掉了。

        果不其然，车厘子用声东击西的方法和哈士奇分头逃窜，几秒之内就躲过了记者的追拍。

        直升机在高空盘旋着，信号清晰地传送到地面，不过只有一个记者接到了这项指令，“她在三点钟方向，一棵榕树后面，跟着她。”

        白色话筒很快随主人改变了方向，在所有记者亦步亦趋地转向西边巷子的时候，少年一反常态地选择了东边的死胡同。

        他收起手麦，把所有零碎的东西装进斜挎包，低下头，弓着身子，拨开榕树的须蔓，在树下蹑手蹑脚地寻找着。

        他感觉脑袋后边一阵微风拂过，还没等那根粗重的树枝落在头上，就顺藤摸瓜地控制住了那只握着树枝的手。

        “疼！”车厘子叫了一声。

        “哦，对不起。”少年急忙松开，那根木棒轻轻摔在地上，从落地的声音能判断出分量不重，即使砸在脑袋上也不会致命，甚至还会把树枝折断。

        少年往后退了几步，“出来吧，那里面可能有蛇。”

        车厘子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关键这是个死胡同，要是来硬的，她一个弱女子也干不过眼前这位一米九的、血气方刚的少年郎。

        她揉了揉刚被少年拧得红肿的手腕，束手就擒地跟出去。

        “你怎么发现的？”车厘子气哄哄地问。

        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闻着味来的。”

        “流氓！”车厘子甩出一个白眼。

        “真的，你嘴上唇膏的气味很大。”少年解释道。

        “变态！”车厘子抬起胳膊，有一瞬间真想一巴掌呼过去，打得他找不着北。

        本以为用这种计策能瞒天过海所有人，舍狗救己未尝不是好办法，况且他们也不能拿一只狗怎么样，谁知半路冒出这么一个拖油瓶，还不怕死地朝死胡同走进来，真是“称职”的好记者啊！

        少年见她那只手确实红肿得厉害，于心不忍中透着自责，“要不……买块冰敷敷？”

        车厘子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少年死死跟在身后。

        她停下来，他也停下来，她进女公厕，他就在门口候着，她索性直接钻进警察局，他竟然也跟着进去了。

        “他跟踪我！”车厘子指着少年的鼻子。

        “她把我家狗偷走了，我没辙，就只能跟着了。”少年委屈地眨巴着眼睛。

        车厘子急了眼，撸起袖子亮出手上的鼓包，“你能不能有点人品？明明是你一直偷偷摸摸跟踪我，还把我的手拧断了，你看，现在已经动不了了，彻底废了！”

        少年不甘示弱，扁起裤腿，露出灌满尿骚味的球鞋，“你恐吓我家狗，狗狗太害怕了，尿都吓出来了，这尿液里的dna是我家狗狗的血泪史，是受虐的证据！”

        车厘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初见少年时的好印象已经全被他现在这副嘴脸抹杀干净了，“我呸！”

        警察敲了敲桌面，厉声道：“安静！”

        审讯室里，在清一色警服的普法教育后，两人都怂怂地低头认错，握手言和。

        车厘子哪见过这阵仗，要是再闹下去，就把车家的老脸丢尽了。

        从警局里出来，车厘子立定在门口，她才知道这死皮赖脸的家伙叫“小凯”，虽然是名片上的名字，但在记者圈里应该都知道，要是以此为把柄相威胁，肯定能压他一头。

        “你要是再跟着我，小心我把你记者的名声搞臭！”车厘子放话。

        小凯九十度转身向警局走去，“警察叔叔，这里有人侵犯我名誉权……”

        车厘子在后面把人从台阶上拽下来，因为拽得生猛，像蛇蜕皮似的扒走了小凯身上的外套，里面的毛衣也严重变形，一头从肩膀滑落，在光天化日之下露出香肩。

        “警察叔叔！这里有人扒我衣服……”

        小凯话音未落，一只手从后边捂上来，身上也像坠了块沙包，动弹不得。

        警察又要忙活了，循声赶出来，正要亮手铐，被车厘子一声狮吼功吓退半米远。

        “他是我男朋友，他家暴我！”

        好吧，小凯承认自己输了，从业这么多年居然被门外汉吊打一耙，实在有损颜面，在警察叔叔的手铐还没送来的时候，及时止损，当面道歉。

        因为车厘子的眼神太过凶狠，此时更像树懒似的直接挂在小凯身上，小凯脸上还留了一道长长的指甲印，警察以为他受胁迫了，小心翼翼地追问：“小伙子，你衣服被扒成这样，你确定是家暴别人了？家暴可是要拘留的，你想好再说。”

        既然被逼到这个份上，小凯只能使出下下策。

        他伸出纤长的胳膊，把车厘子从身上拉下来，手指划过她白皙的脖颈，捧住她的脸，凑上去狠狠亲了一口。

        任凭车厘子怎么推搡，他也没有松口，直到嘴唇麻木失去知觉，他才停下来。

        警察受够了小情侣的把戏，正常人都知道狼来了的故事，这下再也不会有人管他俩的破事了。

        车厘子被亲的头晕目眩，她这辈子都没这般窒息过，感觉灵魂都要被那张年轻有力的嘴吸干了，停下来的那一瞬，天地倾斜，眼冒金星。

        她退了几步，晃了晃神志不清的脑袋，转身离开，没有说一句话。

        她怕自己粉色的耳廓暴露在那双炽热的目光下，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里。

        小凯捡起地上的衣服，颓丧地坐在警局门口的长椅上，抬头望了眼天空，已经找不见任何直升机的影子了。

        桦城今天是回不去了，他也没脸向上头汇报自己的任务失败了。

        实习以来第一次任务失败，意味着他与那栋金碧辉煌的影视大楼基本无缘了。

        他复盘着今天的倒霉遭际，最错误的就是冒险走进了那个晦气的死胡同，真真是断送了他本该趾高气昂的后半生。

        他不抽烟，不喝酒，所以只能坐在长椅上感叹人生，用最年轻的皮囊做着最老朽的事情。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在耳畔响起，小凯看见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牵着一只雪白色的哈士奇朝警局走来。

        他揉了揉眼睛，还有这等把肉送到嘴边的好事？

        “二哈！”他冲狗叫到，“我的二哈，我终于找到你了！”

        男孩见小凯年纪不大，人美面善，搭讪了几句就全然信了，便把狗绳乖乖地交到他手里。

        哈士奇非常虚弱，嘴角还残留一丝血迹，没走几步就累摊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凯十分无语，“你撒尿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好，吃的这么胖，说倒就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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