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 笔笔深情意
展昭今天有些不对劲，开封府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也到不是说和平时有什么很大的不同，照常巡街，照常工作，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给人一种他今日心情十分愉悦的感受。
而且时不时会看见他站在一旁想着些什么，就嘴角露出了极为温柔的笑容。
包拯和公孙策貌似看出了些什么，对展昭的表现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而你要问展昭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是在想昨天浮生塞给他的那一大盒信。
昨日夜里。
展昭将浮生送回酒楼后，虽多有不舍，但还是离开了。
一是因为他确实有些疲惫，二则是他想要再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感情。
抬手抚上浮生给他的木盒，他的眼神温柔而透露着些许爱意，像透过木盒看到了某些人一样。他轻轻打开搭扣，里面放着厚厚两大摞信，堆叠得很整齐，看得出原主人对其的认真。
他拿出其中一部分信开始仔细阅读起来。
…………
展信安好：
今日还在路上，如果和之前齐婶说得一样，那应该明日就能达到程家村了。今天天气不太好，看样子是要下场暴雨了，不过我已经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庙宇，勉强能避避风雨。
听说程家村的米酒酿得特别好喝，说不定能够顺道取取经。不过，若是人家的独门秘方，肯定是不会告诉我的吧。
…………
展信安好：
到了程家村了，大家伙都特别的热情。米酒真的十分好喝，但也果然是当地人特别的酿酒方法，我就不太好意思问了，只能在此地解解馋了。
不过我遇到了和上次一样的问题，对于行医的女子果然一般人都不是特别相信。但我会让他们相信我的。
…………
见信如唔：
今日在落脚的酒家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有一伙人欺霸了一对在酒楼里卖艺的爷女俩，所有人都莫不做声，我实在看不下去就出了手。只是最后回过神来，那对爷女两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当时心里有些郁闷。但是现在想想，也并非是为了得到感谢才帮助别人，不应该为此思虑过多。
然而今日的事情让我有了些别的想法。我们习武之人确实不用惧怕这些宵小，我们可以肆意妄为，我们可以去帮助弱小的人实现我们所谓的侠义之心。但是之后呢？我们走了以后，那些宵小逮到了被我们帮助的人会不会变得比之前更为残忍的对待他们？这可能就是这对爷女马上就消失的原因吧。那我们又是不是应该还要帮助他们呢？展大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
大哥亲启：
展大哥你还记得我之前从一群恶霸手下救了一群爷女吗？我今天竟然在这个镇上又遇见了他们。他们看上去非常不好，看到我的时候明显又惊讶又尴尬。我与他们聊了聊，因为上次得罪了当地的恶霸，他们不敢在那里多做停留，只能离开。但是两人本就没什么钱财，全在路上花光了，我遇到他们的时候，已经饿了又两天了。
医者父母心，我竟又心软给他们买了些吃食，展大哥，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
见信如唔：
（字迹凌乱）
正被追踪，似是为了我的医术而来，暂时安好。
展信安好：
刚刚摆脱了追踪，在一个小村庄里隐藏起来了。
展大哥，我想你了。还想开封，还想师父师姐，还想浮生酒楼。
…………
展信安好：
今日终于进入了瘟疫的中心地区。我知道展大哥你又要说我胡来了，但是我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虽然很快就见到了御医，但是那些人并非之前见过的那几位，所以并不认识我，对我的医术完全不信任，认为我是来捣乱的，很快把我撵了出去。故而我决定明日在街上摆个摊。
…………
展昭在摇曳的烛火映照下一封封地读着，越读心里就越发清明，就连困意都被驱散了。
信中种种，字字句句写得真真切切，珍重万分。书信之人认真的态度从语句见流露出来，希望将自己所有的所见所闻都与读信人分享。
即使你不在我身边，我也想告诉你我的一切。
展昭的眼神越发得柔和下来，触碰着信纸之上娟秀却有力的字体，心里有股情感在膨胀。
浮生……浮生……
现在突然很想见她。
告诉她，他很想她，其实之前的镇定的样子都是假装的。这两年多，没有一日，不是想她的。
但毕竟昨日夜深，展昭又没有夜探别人闺房的癖好，竟应是强硬压下念想。
这才导致里今日展护卫的反常行为。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午放衙之后，展昭以一种看上去竟有些急切的速度换下官袍便离开了，这让开封府一众人也是有些傻眼。
浮生酒楼
今天是重新开张的日子，好多老顾客都来捧场，酒楼里很是热闹。而也因为才刚刚恢复营业，人手还未招够，店员们几乎是忙得脚不沾地。浮生光是在厨房里帮忙，就晕头转向得了。
现在厨房里才只有三位大厨，对上外面的客人根本是难以招架。
展昭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阵匆忙的景象。他猜想浮生应该也在忙碌，自己不应打扰，便一个人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碧凝钰倒是一下子就看见了展昭，她自己忙得走不开，便让个展昭认识的小二前去招待。
“展大人您来啦！”小二轻车熟路地打着招呼，还给展昭倒上了一壶茶。
“今天要吃些什么吗？还是就喝酒？”
展昭细想，自己虽然只是来寻浮生，但若是只占着地方也实在是为店里添麻烦。
“来壶未浊吧，再来两道下酒小菜。”展昭还是点了他每次来浮生酒楼最常点的那些东西。
小二接了点菜，就往厨房去报单，然后展昭就听见了浮生的应答声。
他轻轻地笑了笑，望着那边的幕帘，仿佛可以透过那里看到那道身影。
过了快一个时辰，酒楼里的人还是很多，但比起一开始而来，算是少了些。
浮生总算可以从厨房里脱离出来喘口气偷个闲了。
她几乎是一回到大堂就发觉了坐在角落的展昭，而他也自然看见了她。
浮生快步走向他的桌子，又觉得自己可能表现得太过于急切了，马上放缓脚步。她站在展昭的桌边，甜甜地笑了笑，脸颊有些微红。
“你怎么来了？怎么也不让人喊我。”她有些责怪，看展昭桌上摆着的下酒菜剩下的量，她就知道这人一定坐了挺久了。
“你在忙。”展昭温和地说道，他的视线投射在她的脸上，瞬间一整天想见她的那种焦躁感淡了下去。
浮生被他看得脸上发烫，心里也隐隐高兴，其实她也想见他了。
“你等等，我马上回来。”不由分说的，浮生转身又回了厨房。
不过一会儿，她手里捧着一叠菜，偷溜到了展昭跟前。
“给，”她一边把菜放在桌上一边坐在展昭对面的椅子，“特制炖菜，趁着大厨没看见端过来的，算是让你等了这么久的赔礼。”浮生对他调皮地笑了笑。
展昭无奈，答道：“你这不是给自家酒楼大厨添麻烦吗？”给了他，那原本点这道菜的客人怎么办？
浮生吐了吐舌头，马上说道：“骗你的啦，刚刚有桌客人吃得太饱，这道菜就退了，但是已经烧好了，就只能放在一边。”
“展大哥，你坐在这里这么久就吃了下酒小菜喝了酒，肚子肯定饿了，”她一边说一边把菜往展昭那边推了推，“这菜放着也是浪费，我就端过来了。”
“你啊，”对于浮生这样的举动，展昭相当受用，他笑得越发温和了，“那大哥便多谢了。”
“谢什么呀！”她明显对展昭这么客气有些不快，“你这样我就生气了。”说完，浮生觉得自己这像是在撒娇一样，马上有些扭捏。
“好，是我错了。”展昭的回话让她更羞了。
“咳，展大哥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浮生立即换了个话题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结果没想到，这一问她变得更加尴尬了。
“……我把那些信都读了，”展昭认真地看着她，“所以，就想过来看看你。”
浮生一听脸刷得就红透了，她扭着手指，瓮声道：“你……你都看了呀……”
“呵……”他轻笑出声，“难道你写这些不是为了给我看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浮生低着头，不敢看展昭。
她是在害羞啊！
天知道她在信里面都写了些什么东西，所说昨日将信毫不犹豫的交了出去，但她丝毫没有意料到最后的结局竟是与展昭互通了心意。
现在这信简直像是一封封给展昭的情书，她能不害羞么。
展昭看着浮生害羞的样子，面上就笑得更深了。
他觉得自己确实是动心得非常彻底，以致于怎么看眼前的这个人都十分的可爱。
为了防止坐在对面的某人彻底把自己埋进桌子里，展昭出声拯救。
“昨日你有说你师父他不允许你寄信给我？”
昨天夜里听到这个的时候他还沉浸在突然爆发的情感之中，没怎么细想，待到回去以后回过神来才觉得这事有些值得深究。
浮生点点头，开始把两年多前与师父的约定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展昭。
展昭听完，觉得自己心里的猜想被证实了。他苦笑了一下，看来他还真是不受待见到了极点。
“怎么了？”浮生看展昭脸色不对，有些担忧地问道。
他便把自己与酒陵老的约定告知了浮生。
浮生听完便有些楞，她也不笨，稍微转了转脑子就知道自己师父想干什么了。
展昭是个重诺的人，若是昨日没有她的那些举动，事情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她有些不敢想。
就连展昭自己都有些后怕。
“师父他……”浮生有些低落，她不知道自己师父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想来可能是为了她好，但她却不可抑制地感受到了一丝被欺骗的感觉。
展昭怕浮生思虑过多，轻轻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浮生反射性看过去。
“别想太多了，”他安抚道，“之后，我们总是要去拜访他的，到时候再好好和他说。”
浮生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好了，不说这个了，”展昭岔开话题，“今天怎么样？酒楼里都还好吗？”
这话题转得实在僵硬，不过在浮生看来，这样才像他。
“都很好，”她先是笑得眉眼弯弯的，然后神情略微落寞了下来，“今早我去看了阿敏。”
浮生抬眼看了下展昭，果然是十分担心地望着她。
她轻轻笑了一声，说：“别这样，我没事。”
“这两年在外头，走了很多地方，救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没来得及救回来，”她淡淡地说着，“更加清晰的意识到，我的医术还远远不够。”
“就算到现在，我都还没有想出来如何解决阿敏当年的余毒。”她的声音虽然平缓但却带着几丝不甘。
“不过，我也不会钻牛角尖，”浮生对展昭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带着几分释然，“我会尽我所能去救治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人生总是应该一直学习和进步下去，你说对不对？”
展昭是喜欢浮生谈论她自己的事业的，无论是她的酒楼还是她的医术，浮生谈及这些时总能通露出能让他为之动容的坚持与执着，他觉得这样很好。
这样的浮生才是最让他心动的。
“对。”他用温和的眼神看着她，笑着回答。
两人无言地望着对方，心里都觉得微暖，才刚刚互相表明心意，总觉得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欣喜的。
“浮生，过几日晚上有花朝节，一起看看吗？”展昭突然发出了邀请。
她眉眼柔和，浅浅地弯了弯。
“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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