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最杰出的弟子

　　“磊儿，你长大了。”清风神色恍惚，沉默半晌之后，终是开口。

　　茶磊闻言，心中一时间不知是何滋味，昔日一幕幕浮现脑海，心中一口闷气最终还是消散，微微叹息道：“是啊，长大了，想法就多了，甚至许多不该想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师傅，你说如果当初我就那般死在天斧山外多好。”

　　清风闻言沉默了，他眼神深邃，就这样看着茶磊，没有丝毫波动，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半晌，他终于开口：“你是在怪师傅吗？”

　　“以前，我一直以为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是师傅，而我的的师傅很平凡，我一生的目标就是跟上他的步伐。或许有一天我会超越他，然后收几个弟子，找一个心爱的人回到山上度过一生。”

　　茶磊看着天空，扬起了下巴，悠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化作一声叹息：“很可爱的想法吧，细细想来，那才是我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一切都变了，我师父不是我想的那么平凡，他是那么不凡，甚至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不凡，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此刻的茶磊就像是满怀抱负而在外闯荡的游子，当他好不容易打拼好了之后，突然发现原来他的一切在家里看来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生在乱世，当为家国天下，在这片混乱的时空下，注定不能有太多的儿女情长。”

　　清风这一刻无比严肃，声音铮铮作响，茶磊清晰的感受到了那话语之中包含的悲伤，也许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未了解过师傅。

　　“磊儿，也许你怨我怪我，但是为师从不后悔，以你的聪明应该能猜到当年我出现在你身边并不是巧合，这是一场交易，但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你只要记住，为师从来没有伤害过你。”

　　清风的话语很沉重，就像巨石一样落下，掷地有声，一丝一扣的进入了茶磊的心里，击溃他最后的防线，让他所谓的坚持就像一场笑话。

　　“逆命族族纹分为子母两道，你不是将他的族纹那道子纹给了我嘛，还有那份母纹听说被你们给了另外一人，这叫没有伤害？”

　　黄修文忽然站了出来，赤红着眼睛，仿佛豁出去一切的赌徒，声嘶力竭的吼道：“茶磊，你本该是站在九天之上神龙一般的人物，你应该俯视一切同龄人的，你的天赋你的族纹将让你不可匹敌，但是他夺走了你的一切，让我从九天坠入平凡，你难道还信他吗？”

　　清风回头，黄修文几乎本能的就要逃窜，正如那惊弓之鸟，而后想到了什么，索性坦然面对：“怎么，难道你敢做就不敢让人说么？”

　　“我不是有族纹么？”茶磊莫名问道。

　　“族纹，你以为那族纹就是什么好东西？要想得到就必须有付出，外物终究只是实力的一部分，要强大始终还是靠自身的强大，你可知当初我与那人找上你时我为何只愿收你做记名弟子，就是因为你心志不够坚定，没有一颗强者的心。”

　　“需谨记，族纹从何而来，也是人为，他人行而我为何不行？纵有一日当凌云，外力不可为，当自强。”

　　清风大义凛然，浩荡之气从他那不算雄壮的身躯散发开来，傲视天地之间，茶磊能感受到他的那一份骄傲，独属于他清风的骄傲，这傲气足以冲破九霄之外。

　　“终有一日，我会亲手刻下独属于我的族纹。”茶磊心中暗道，眼神越发的坚定，就像一柄完全内敛的宝剑。

　　“哼，说得好听，只要是力量自然能为我所用，你们两人不过是一个占据了好出生，一个赌对了下家而已，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做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

　　此刻，天地间电闪雷鸣，火焰腾腾，一块块石碑从天而落，然而却没有一块落地，就在他们接触到地面的刹那就那么融进了地里。

　　在那天空之上，三道身影就这么静静的沉默，天空轰鸣却无法影响到他们丝毫，若是此刻有人来到他们身旁便会发现外界一切都黯然失声，这里寂静的可怕。

　　沉默了良久之后，整个不归大世界的上空出现了第二轮太阳，这轮太阳并不完善，它的光更像是火光，带着不一样的光与热。

　　它就这么突兀的出现，神焰腾腾，在两日横空之下，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两股模糊的意志，一边是机缘，一步通天。一边是尖刀，失足便是永劫不复。

　　“老鬼，你们真的这么做了！你们要献祭不归大世界，融入始然天界来扣关不归路，将那群失落之人召回！你们不能这么做，谁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再为放逐而战，那是一条不归路啊，会招来禁忌的。”

　　看到了这一幕，黄天惊骇欲绝，而清风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疯狂。是的，是疯狂，眼中燃烧的就像一团炙热的火焰，让人无法直视。

　　“成功了，燧人氏成功了！磊儿，看到了吗？那就是燧人，他将取代不归大世界的意志，他会用自己的意志来战胜不归大世界的意志，他会成为新的天意，他是英雄，无可取代的英雄。”清风指着天空那新出现的太阳，宛若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壮志激昂。

　　看着空中那轮新日，茶磊不知为何感受到了一股新生，感受到了一种无谓，但是现实很残酷，茶磊知道那轮太阳就像夕阳一样总会落下，而且还是再也不会升起的那种，也许它的一生只为了那一次灿烂，也许那就是信念吧，茶磊如是想到。

　　轰！轰！！

　　天空传来巨响，无尽的紫色藤蔓从大地破土而出，瞬息间缠绕而上，漆黑的黑水从大地深处挤入藤蔓内部，浇灭这烈日的火焰，像是一只大手抓向空中太阳。

　　“转轮眼，黑水藤蔓、封印！！”

　　就在那燧人所化烈日即将移动之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空中吐出，空间仿佛水银一般凝固，无数藤蔓收拢，将烈日一层层包裹，黑水浇筑其上。

　　“鸿钧！！”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我的徒儿，你真是没让老师失望啊！”

　　空中，那轮烈日之中传出苍老的声音，充满了怒意。

　　然而紧随其后，一道更加凌厉的怒喝回荡天地之间，从天外传来，这一话语引得天崩地裂，山洪暴发，无尽苍生为之丧命，相隔一方世界却能言出法随，携带着可怖的压迫之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就是鸿钧。

　　“鸿钧，师傅！你收手吧，就算你一人超脱天地之外又如何？大家图谋不同，道不同，为何死死不放？”

　　“众生愚昧，吾一人超脱天地足矣。”

　　鸿钧声音传遍八方，声音之中带着一股披靡天下之气势：“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鸿钧，这个传奇人物正如他的名字一样不凡，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必是惊天动地，这或许是茶磊第一次与鸿钧正面，他来的洒脱，去的一样不羁。

　　“玉帝，没有时间了。五帝虽然身化五行大封印困住了不归大世界的天意，但就在刚才鸿钧配合天意里应外合打开一丝缝隙，不归大世界是他的主导，等于他的身体，现在整个世界都在排斥我。”

　　“神农身坐天眼定住了始然天界，但是鸿钧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计划，天眼就在刚才爆发，神农一旦离身就会身死道消。十殿阎罗的转轮眼的确不凡，将九幽之水注入我的生命之火中，我最多还能坚持百日，若是百日之内无法让不归融入始然，我们的计划将功亏一篑，到时候天上地下再无你我容身之地，我们只能前往不归路。”

　　燧人苍凉的背影浮现，眼中有着星辰雷霆闪烁，最后凝聚成一朵火焰，与这片天地交融，试图成为他的一部分。

　　“师傅，你这是在逼我抉择吗？”清风自语，而后眼中闪过狠厉之色，无比的坚定：“也罢，成也鸿钧败也鸿钧，我从未以为能够瞒过你。”

　　“燧人，按我们当初计划做，我去沟动禁忌点燃永恒，我这分身死后会化作三生石遮掩天机，三生石上带着所有从放逐而来的人的使命，他们会率领群雄配合你再造民意，天意即民意，到时你将再次攀升登顶，融合始然天界扣关不归路，将先辈招魂归来。”

　　“磊儿，记住，一定要回到放逐之后再晋升天帝，那里曾是一片末法时代，所能留下的都是最强之道，不死不灭。若将来不管你看见什么都不一定为真，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坚守本心，不要被任何情绪蒙蔽双眼。”

　　清风背对茶磊，身体化作一道熊熊火焰闪耀，几个呼吸间便已远去，他走的那样洒脱，正如鸿钧一样，他们是一类人，却又是走向了两个极端，不同的信念，注定了他们的不凡。

　　“为师一生就像在走钢丝，但做的最正确的抉择就是收你为徒，为师从不后悔。”

　　清风的声音越来越远，火光冲天之际仿佛要将这片天地焚烧一空，不多时，一片雷霆海降下，将他包裹欲要炼化，其中紫气翻滚，近乎沸腾。

　　“师傅，等我。”

　　茶磊紧随其后，然而清风速度太快，向着天空之后那无尽黑暗而去。

　　“撕风，快！”茶磊急喝，身后羽翼丝丝颤抖，竟然也穿过了那星空，撕裂了黑暗屏障，可就在此刻，两道光束落下，茶磊感受不到杀意，但是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抑着他，将他从那无尽的黑暗之中打落，坠入星辰之间：“师傅！为什么！！”

　　“既然来了，都滚出来！”

　　火焰缭绕，清风瞬息打破时空，颠覆苍穹，将那雷霆彻底引爆，他眸光震慑八方，挥手间苍穹破灭，眸光闪烁，仿佛洞穿一方世界。

　　“吼！！”

　　在那星辰之上，无尽黑暗之中传来凶兽咆哮，回音响彻天地之间，此刻不管手中做着什么，所有人都抬起了头看向天上。

　　只见在那黑暗之后无人到达过地方涌出无尽的黑色海浪。海浪厚重无比，仿佛比那岩石都要厚重，就像是凝固了一般。

　　海浪分开，露出一个小小的门户，门户斑驳不堪，有着鲜血渗出，鲜红欲滴。而在门户之下有着九十九层阶梯，阶梯之上堆满了累累白骨，一层层覆盖，模糊还能看到阶梯的痕迹。

　　外界依旧是无尽的黑暗，只是那黑暗之后，从那出口之中模糊可以看见数不清的石雕静静耸立，两座石鼓前传出低沉的轰鸣，那轰鸣充满了苍凉与死寂，仿佛末日袭来。

　　这一刻，所有见到了这一幕的心中无不莫名惊骇，在那黑暗之后竟然还有一方世界，这一方世界仿佛广阔无边，但是充满了死寂，仿佛发生了末日灾难一般，唯有那顶天立地般存在的巨大石雕静静的耸立诉说着一切，他们面色平静，仿佛对于即将来临的一切全不知情便已经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切来得没有丝毫征兆。

　　“咚！！”

　　石鼓传出了第一声响，清风如临大敌，身上火焰一阵跳动，身躯向着那个分开的入口涌去，那洞口仿佛有着莫大的吸引力，然而清风面色一凛，生生止住了脚步，而后缓缓踏上了阶梯。

　　他每一步都走的无比艰难，仿佛倾尽全身之力，身上火焰跳动，脚下白骨遍地，一层磷火以他为中心瞬间席卷开来，隐约可见有着几具骨质如玉般的骷髅在火焰之中安然无恙，可见其生前的不凡，然而却一样陨落在此。

　　“九为数之极，九十九层阶梯之下一步一登天，从古至今无数人杰仰望门后的世界，不知多少豪杰死于门下，但是谁知道就算走进了那门又能如何？你如何将我拒之门外？”

　　此时，清风踏足第九台阶，但是他并未继续前行，而是眼神凝重的看着前方，那门户就那么开着，流淌着鲜红的鲜血，此刻就像一张流淌口水的贪婪之嘴，嘲讽着不断被其吞噬的人。

　　“碎！！”

　　清风怒吼，浑身火焰如同炸裂的岩浆，双手狠狠的抓住脚下阶梯，指甲扣进了阶梯之内，鲜血混杂着火焰爆裂，充满了暴力美。

　　这一刻，清风宛若人形暴龙，脚下阶梯浑然一体，爆发出无尽光芒，将他淹没，但是他没有选择后退，哪怕全身龟裂，哪怕鲜血直流，他仍未松手，而是咬紧牙关坚持着。

　　他脸色苍白如雪，身上遍布了血迹，阶梯散发出无尽的威能压迫与他，身上的火焰仿佛随时都能熄灭，但是他的眼睛却越发有神。

　　“所有人都要遵循你的规则吗？你自以为制定规则，但我不入此门，你能拿我怎样？今天就算你是天皇老子我都给你掰下一口牙来。”清风平静的说道，让一群人沉默，这是何等的霸气。

　　正如他所说那样，台阶以他为中心，一丝丝裂开，那碎石就像牛皮糖一样粘在其上不肯下来。隐约可见破开的裂缝渗透出无尽的血光，门户之上摇摆不定，血光照亮天际。

　　咚！！

　　终于，仿佛感受到了危机，第二声鼓声再次响起，鼓声悠长回荡，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压抑，情绪无法操纵。

　　这音波化作漫天刀戈，响彻着征伐之音，仿佛梦回远古，来到了一片战场之上。而清风不甘落后，浑身流淌着玉质般的光芒，仿佛铜墙铁壁，那刀戈落在其上发出金铁交击之音。但若有人仔细看去，那首当其冲的清风身上遍布的伤痕越加多了，燃烧的烈焰就像风中飘荡的火蕊。

　　“暮光之鼓，这第三响，让我来！让这失落的世界，由我敲响丧钟。”

　　“啊！！”

　　清风怒吼，声音不大，却响彻天地，他显得那么从容，缓缓站直了身子，脊梁骨崩的笔直，两手指端残破，但是却能看见血迹斑驳的手掌之中拿着一块灰色的石子，石子不大，却有古朴之气。

　　凌乱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笑容，但是却无法掩饰他的得意，身上衣袍残破，一个巴掌大小的伤口贯穿他的胸口，鲜血落在台阶之上，他狼狈不堪，却是将手臂抬起，身体微微后仰。

　　“不！不要！”茶磊疯狂，心中仿佛有着猛虎咆哮，然而一切却无济于事，双手紧紧握住，面色平静的看着一切，脸上留下两行清泪。

　　“第三响，直达天听，天意为证。”

　　模糊间，一道身影在夕阳之中缓缓倒下，一缕阳光从他胸口穿过，他举起的手，一块灰色的石子抛出，远远的划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砸在石鼓之上，传出最后一声干涩的鼓音，着鼓音充斥着沉重，就像落在心底的石头，怎么搬也搬不开。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三个呼吸之后，仿佛过了良久，又似一瞬间，阶梯一层层消失，那浪水消退，清风的身躯就这么飘荡在夜空之中，不断的下坠。

　　“失败了吗？永恒的永远只有石头，九十九层台阶更是死亡之路，石头又怎会在乎曾经的承诺。”昊日之内，一名老者叹息，看着消失的阶梯，那褪去的黑色海浪，不甘的摇了摇头。

　　而此刻，清风下坠的身体无风自燃，仿佛流星划过天际，融入了天空，天空顿时被其染成了一张画幕，数不清的名字浮现，而在放逐之内，那原本被鸿钧翻出黄沙之下掩埋的骷髅嘴巴微张，仿佛在笑，手中两座玉石化作血流为他重塑血肉。

　　“我的徒儿，聪明如你怎么会将希望放在如此虚无缥缈的事情之上？不过若说你就这样失败，我不信。”

　　重重的将手中一颗黑子落下，顿时棋盘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鸿钧的脸上笑容绽放，低语道：“这才是我最杰出的弟子。”

　　就在那空中阶梯消失，海浪消退，大门隐没的刹那，清风化作了三生石之际，那原本已经隐避的大门竟然再次浮现，一条黑色榜单从其内飞出，正如一条舞动的长龙。

　　“如你所愿。”

　　平静的声音响彻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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