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28章 暗香 仇断人肠
西斜的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棂，斜斜照射进来……
那角落的女子，青丝凌乱，衣衫残破，裙摆更是一条条裂开着！无一处完好的衣衫，露出了她的香肩和腿，只是无处不沾染着脏污……
那满是脏污的面颊上，透露着苍白和憔悴！她双手支着下颔，曾经烟波流转的双眸，此刻正无神的凝看那一缕尘土飞扬的夕阳光，而眸光流露出来的却是迷茫和一无所知？
身后有侍女轻声对岁无生道：“回娘娘，她只要不干活，就是这样发呆……也不像半月前那样闹腾了。”
岁无生冷哼一声，那侍女怯怯道：“娘娘，可有吩咐奴婢的？”
“把门打开。”岁无生轻轻道，侍女忙应声称是！
房门吱嘎开启，我带着莫名的心情走进，槐儿紧跟着我，仔细的看了看地上蹲坐的人，轻声道：“夫人，这是南宫妖娆吗？”
我未及出声，岁无生讥讽一笑：“妹妹，你的婢女都认不出来了呢！”
我紧紧的凝看妖娆，我们的进入，她似乎浑然未觉！依然仰首看着夕阳，这样的角度，也让我更加看清楚她的样子，浑身的脏污似乎黏糊着土灰？早已分不出服饰的衣色……
“她怎么了？”我没回头，轻声道。
岁无没有应我，只是对她的婢女清幽幽道：“玉兰，南宫郡主的脾气可有改改？”
侍女玉兰忙应声称是，紧接着便是一阵响动过来！我只是一回头，便看到哗啦啦的水声倾泻在眼前……原本呆若木鸡女子，此刻霎时变成了落汤鸡！
妖娆终是有所动的回眸看来，在触及到她迷茫呆愣的目光时，我心微微发憷了！随即是那玉兰踢了她一脚，只听妖娆痛呼一声，瑟缩的呜呜声：“……”
这声音似哭泣，似说不出的伤痛？却让我纠结的发冷……我不是恨极了她吗？我不是为她来到这个虎穴吗？她这可是我的仇人啊，可我……这是怎么了？
一种难言的感觉涌上心间，却听到岁无生讥讽一笑：“真可怜呢！这么喜欢叫嚣的人，这么牙尖嘴利的南宫郡主……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呢？妹妹，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我看向岁无生，只见她唇际泛起柔美浅笑，悠悠看了一眼侍女玉兰，玉兰忙会意称是的俯身，一伸手便捏起了妖娆的下颔。
我还没明白她为何要逼迫妖娆大张嘴巴……却被岁无生接下去的一句话惊震半响：“没了舌头，还能骂吗？”
我终于回复意识的微眨了眼眸，压抑道：“你……割了她的舌头？”
“怎么，妹妹不信么？”岁无生淡淡笑了，煞是温柔道：“谁让她骂人呢？本宫听着难受，就想把她毒哑的……谁知道，她魅力无边呢！这皇城外竟还有人发疯似的寻她，所幸就割掉她的舌头好了……”
我憷动的听着，岁无生忽然话音一转，轻笑道：“妹妹，你不喜欢姐姐这么做么？”
我未置一语，还是有些无法相信眼前的妖娆，她被活活割了舌头……岁无生凝视着我，轻叹一声：“玉兰，把南宫郡主的舌头取来，让桃花夫人看过……”
“不用了！”我压抑着情绪：“我不想看。”
“好，那就不看了！这都过这么久了，定然也发臭发烂了……若是妹妹早来，或许还能见到它新鲜时的模样。”岁无生很是体贴的对我道。
我按捺着恶心的感觉：“接下去，你想把她怎么样？”
岁无生美目流转，悠悠道：“玉兰，这些日子南宫郡主都在做些什么？”
“回娘娘，傩祠宫初落成，后院的几筐砖瓦……奴婢没让工匠收走，正好留给她搬弄！奴婢谨记娘娘的话，傩祠宫不养闲人！”玉兰恭恭敬敬道。
岁无生点了点头，那玉兰又道：“只是，娘娘说莫毁了她的容貌……她连日来搬弄砖瓦，指头都磨破了……奴婢敢问娘娘，这有不妥吗？”
“留着这张脸，剩下的……就是断手断腿，本宫也管不着。”岁无生幽冷道。
玉兰忙称是，槐儿却不解道：“她都这样了，这容貌还重要吗？”
岁无生带着一丝讶异，朝我身旁的槐儿看来，我心知是槐儿的直言引她注目了！却听岁无生回应槐儿道：“自然是重要的。”
槐儿不解，我也不解，我想还是我问比较合适吧！“……有何重要？”
“妹妹，南宫郡主岂是一般的女子呢！”岁无生笑睨我，似是闲话家常一般：“虽说那些男人都是些恶心丑陋的乞丐，这一辈子没见过女人……也不会计较那么多，但是这供他们淫乐的女子，若是天仙一般，总是好的……对不对？”
我心中一震！乞丐？这就是岁无生说得‘一条玉臂千人枕’？回看妖娆，只见她浑身还滴淌着水珠，残破湿漉的衣衫勾勒出曼妙的曲线，也露出了大片的雪白酥胸，那么颤栗无助，又那么胆怯的不敢看我们！她浑身颤嗦着，手揪着自己的长发，发出呜呜的悲戚声……
岁无生叹息一声：“这找乞丐承欢，也不是天天的事，皇城外又有人寻她，所以每次将她带出去都要耗费很大功夫呢！留着她的如花貌美，才能让那些乞丐们争先恐后的想要不是？也才能觉得春宵苦短哪，妹妹……”
“她疯了吗？”我心下有些颤栗，心泛起熟悉莫名的疼痛……
“疯？谁知道呢？”岁无生轻哼一声，却是讥讽道：“反正，那些乞丐都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的，又有什么打紧了？你看看她脸上，身上……每次都将男人的肮脏东西带回来，谁知道她翻云覆雨时，是不是欢喜的紧？”
原来她脸上，身上的脏污是……霎时，极度的恶心让我再次发憷，我压抑着早已如针刺的心疼，微微闭上眼眸！我任由疼痛袭过心间，不想向佛祖乞求，也没有心念任何佛号，几度以为自己会疼死过去，却只是在这盛夏的傍晚浑身发冷……
“妹妹，你很热吗……”耳边有岁无生动听的嗓音。
还有槐儿焦急唤道：“夫人，夫人……”
。
风拂着烛光飘忽，那发束镂金帝冠，着一袭明黄长袍的男子，正微低眼帘的看着手上书籍？
我惊怔了一下！“皇上？”
昭玄皇帝翻书的动作一顿，起身朝我走近，微笑道：“醒了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我不由得环视着寝宫，却是更加心惊了！只听昭玄微笑道：“别怕，这是朕的极清宫……”
“我怎么会在……槐儿呢？”
他被我的话音打断，顿了一下，我忙收敛惊慌：“皇上，我想见我的……”
“你的婢女守了你一天一夜，朕刚刚让她回去歇息……你初醒，莫要着急。”昭玄很是温柔的劝我。
心下纷乱，我不是在傩祠宫吗？怎么会到了这里？“皇上，为何……我会宿在您的宫邸？”
昭玄闻言微笑道：“可记得，你在傩祠宫晕倒么？无生担忧你出事，便将你送到朕的极清宫来了！太医说，你气血很虚，要好好调养才是。”
我愕然：岁无生将我送到这里来的？心明宫在西，傩祠宫在南，而极清宫在东，为什么将我送到皇帝的极清宫？“皇上，我昏睡了一天一夜吗？”
昭玄点了点头：“你定是饿了吧，朕让人备些膳食来……”
“不用了！皇上……我只想回心明宫。”我依然内心不安着，不想和明昭玄独处，此时此刻我无来由的害怕他。
“过了戌时，东宫的宫门均已阖上了！再说，你此刻身子还虚得很……乖，再歇息一晚。”他出奇温柔的笑看我，似乎在哄不乖巧的孩子一般？
“皇上，我真的没事了，真的……”我心中越加害怕了，而昭玄只是笑了笑，便开始传唤内庭的侍从。很快，便有仕女为我备了膳食上来。
我看着仕女们的鱼贯而入，心中暗叹：看这架势，他是不会让我离开极清宫了！不过还好，总算还是有不少仕女立在屏风外，这么说……他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才是！
莲子粥的清香萦绕鼻尖，我才回神过来！忙道：“皇上，我自己来……”
他流露出一种雍容的气度，看我已经捧住他手中的白玉碗，浅笑道：“还烫着，小心些。”
他指尖微松的离开玉碗，我手上一颤，他忙又替我端住……蓦然的，他的手扣住了我的？我倏然一惊的抽回了手，霎时整碗的莲子粥跌落在锦被，以及这个万万人之上的帝王龙袍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一瞬间，我真的很想再次晕过去！垂目不敢看他，却半响没听到他的声音，心又颤了起来……硬着头皮抬眸，撞上他正深深看我的眼睛？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但见他摇头失笑了：“无妨，朕换一身衣裳便好。”
我脸颊烫热，心中焦急：那他怎么还不去……感觉他尚未离去，我终是难安的开口：“皇上……”
“朕先去换一身袍子，”昭玄似乎意识到我所想，微笑道：“定是你太久没进食，有些虚弱了……起身坐到那边去用膳可好？”
我闻言心下宽松了一些，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桌上的玉盅，估计里面还有很多膳食！“皇上说的是……”
我慌忙应声，却又见到了他的微笑……好像，他看我的眼神也含了更多的深意？直至他转身朝外走去，我才意识到：好像，这才是他的寝宫？
他身影消失在内庭，便有仕女进来服侍我，没有明昭玄在场，我心情也悠然了很多，一边慢慢的喝着粥，一边看着侍女们在换床单……暗叹一声，我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
未待我多想，有为首侍女上前对我福身：“桃花夫人，奴婢们已经收拾妥当了，您可有吩咐么？”
我带着些许歉疚：“谢谢，不用了。”
侍女忙称不敢：“夫人若有吩咐，唤一声便好，奴婢们就在内庭侍候着。”
侍女说完，便偕同另外的几人陆续退下，我忽然想起的唤道：“请问……”
那方才和我说话的侍女忙转身看我，我对她微微点头：“请问，槐儿……我的婢女何时离开的？”
侍女恭谨道：“回夫人，酉时才走的……皇上见她撑不住了，便命她明日一早再来。”
酉时？那槐儿刚走，我就醒了啊！我心中微暖，槐儿是不会随意扔下我的……想来是昭玄皇帝强制命令的吧？
“谢谢，你先下去吧。”我对侍女点头，其余的问题也不好问她了！我只是很想知道，岁无生为何将我送到这里来？
我此刻已然清醒了很多，脑海慢慢环绕起那傩祠宫场景，那里面曾经骄傲的人……那不是梦吧！这不是我一直希望的吗？我不是希望她生不如死吗？为何，我心里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
莫名的，我眼眸酸涩，泪珠在眶眶里转：南宫妖娆……
隔着屏风又有侍女的声音：“禀夫人，皇上传了口谕过来：夜已深，请夫人好好歇息吧，皇上就不来惊扰夫人了。”
侍女声音再次消失，我失神的看着屏风，明昭玄真的不会过来了？可这里的摆设，明明告诉我，这是明昭玄的寝宫啊？
我心中无助的感觉越深……或许我是不该远离鬼岭的！狐狸虽让暗人暗中追随我，可他们终究是在皇城外的！若是明昭玄真要对我做些什么，我能和他抗衡吗？
此刻我睡意全无，脑海也越加清明起来，仔细思前想后：岁无生那么恨我，却要对我装作姐妹情深……对她有什么好处？想到她对南宫妖娆所做的一切，我心下就莫名的骇然！
她将我送到极清宫，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明昭玄？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出戏……狐狸说得没错，她能算计别人，谁能保证她没在算计我？
这一夜，我越想越难以入眠，越想心中越难安，我要回鬼岭的想法也越来越强烈……直至天色渐明，心才大为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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