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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情所困


  翌日。

  “穆姑娘,上次你在肖府说过的话,回去之后我想了整晚。”顿了顿,李婶拦住我的身子,认真地说道。“不管你过去是个什么样的女子,都不再重要了。李婶一把年纪了,看人很准,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

  默默抬起眉眼,我微笑着望着眼前淳朴的李婶,紧抿双唇,沉默不语。

  “至于我提起的婚事,你也别放在心上。李婶也明白,这种事要看缘分,不能强求。”

  对于李婶的善解人意,我却依旧无言以对。她一番好意,我却承受不起。一个人独自面对黑暗的时候,总是有种恍惚的感觉,仿佛自己一身沉重,是因为不断的罪孽。所以,即使幸福就在眼前,我都不敢伸出手去触碰,生怕沾污了幸福,戳破所有的美梦和希冀。

  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珠儿无意间说过的那句话,令我顿时清醒,我不想这么继续下去,只想全力以赴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人生。

  或者,抛弃那段不堪的过去,我真的可以握住幸福。

  李婶的话,依旧在我耳边回响。“今天跟我回去吃顿饭,若是不满意我那两个儿子,那就把他们当成是哥哥,往后有什么事,尽管找他们,别的我不敢说,但是他们心地真不坏。”

  “若是你觉得,他们中谁还不错的话,那就再仔细考虑考虑,好吗?你也说过,把李叔李婶当成是亲人看待,所以不必觉得丝毫尴尬。”

  迟疑了半响,我最终默默点头。

  “穆姑娘,你答应了?”李婶的脸上是沉甸甸的欢喜,看得我也回以一笑。

  “打扰李叔和李婶你了。”垂眸一笑,我平静地吐出这一句话。

  “怎么会啊,若是这事成不了,李家可以多一个你这样的女儿,两个儿子可以有你这样的妹妹,也是我这辈子的福气。”

  “不过,穆姑娘……”李婶似乎有什么话,藏在心里没说,脸上尽是犹豫的神色。

  弯起嘴角,我带着笑意说道。“李婶,叫我晚儿就好了,这是我的名字。”

  “晚儿,对于你的身世,李婶看得出来你有自己的苦衷,所以也迟迟没有提起。不过,你的双亲还在世吗?不然,你怎么会孤身一人来到渭城?”

  “我的娘亲,已经去世了。”

  李婶紧皱眉头,不无担忧。“那么,你爹呢?”

  “我们之间,断绝了关系。”淡淡一笑,我有些许不自在,移开了视线。

  “是我不孝。”生生吐出四个字,我不想继续埋怨,他对我所做的一切。

  “那些事过去了,就不要再说了。”李婶似乎不愿看我难过,打断了我的话,以眼神安慰着我。

  “时间够久了,我不会难受了。”淡淡吐出这句话,轻轻擦拭额角的细汗。

  李婶侧过脸来,关切地问道。“渭城的夏天闷热,你会不习惯吧。”

  “我的体质的确有些畏热,京城倒不同了。”

  随着李婶,来到李家的大门之外,停下脚步,心情平静。我并不是第一次来到李家,只是从未见过李家的两个儿子,每次前来,都是来去匆匆,不曾逗留太久时间。

  还未走入大堂,只看到一个古铜色的精壮背影,裸着上身,背对着我们两个人。他站在水井旁,弯下身子,以井水浇灌自己的身体,冰凉的井水,溅上我的裙角。

  “臭小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对方有些不耐烦,口气不太好。“怎么了?”

  “洗澡不去房里,让人家看笑话!”李婶拦在我的身前,压低声音重重推开那个男子,我却有些忍俊不禁。

  “她是谁?”听到我的笑声,男子蓦地转过身来,五官深刻,眉宇间尽是英气和飞扬的神采。只是嘴角的冷淡,明显表现出微薄的不悦。

  “这位是穆晚姑娘,这是李婶的二儿子,李昊。”

  我面朝他的方向,微微欠身,他沉默着点点头,一把抓起挂在一旁的外衣,头也不回就走。

  “这小子脾气不太好,其他都不坏。”李婶忙着打圆场,陪着笑脸。“估计是我常常逼他去与那些姑娘见面,他都烦我了。”

  这里的人,都好真实,真实到……我甚至觉得自己与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不必思前想后,不必小心谨慎,只要随心而活,真的是我从未体会过的感受。

  我有些愕然地站在原地,望着那一个背影,心中不无感触。

  “晚儿,你陪着李叔坐坐,我去做菜。”

  “不必了,我来帮你。”尾随着李婶,我疾步走入李家的厨房,帮她打下手。

  “晚儿,你之前没有做过这些吧。”

  “的确没有。”坐在燥前,利落地生着柴火,我淡淡说道。

  李婶头也不抬,笑着说道。“以前我总觉得那些小姐,应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几步就歇歇,比金玉还要娇贵。不过,晚儿你倒不一样啊。”

  浅浅一笑,灶火在我眼中慢慢升腾,我喃喃自语。“那样的生活,不一定是每个人想要的。”

  “娘,我回来了。”

  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边。我抬起眉眼,望着倚靠在门边的那个男子,他一身灰色布衣,身材高大,眉眼有力,是个一眼便能看到底的憨厚男子。

  “听说今晚来客人了,是谁啊?”

  李婶双眼之中,闪过笑意,招手要他进门。“快过来,这是穆晚姑娘。”

  “穆姑娘,我是李家长子李平。”顿了顿,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不无歉意。“不过你是客人,怎么能麻烦你做饭呢?”

  “这是人家晚儿懂事,你快出去替我看着你弟弟,今晚牧场就算有再大的生意,也别想走。”李婶放下手中的家伙,仔细地吩咐了几句。

  “有客人在,他不会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李平走出门外。

  “老大老实,不知道我带你回来吃饭的用意,可是老二就不同了,叫他和人家姑娘吃个饭,他就用牧场的借口,弄得不欢而散。”望着李平高大的背影,李婶站在锅旁,不断地埋怨着。

  “如果他真的不想这么早成婚,李婶你也不必太着急。”淡淡一笑,我走向李婶的身边,轻声说道。

  “看来,你好像看不上他们。”李婶脸上的笑意,有些许的不自在。

  “大哥正直,二哥直率,都是性格不错的人。”灿烂地笑着,人与人之间,有这种不设防的相处方法,倒是令我愉悦。

  “晚儿,你舍不得我难过,还说些好话给我听。”李婶无奈地摇摇头,眼神一暗。

  “可以多两个亲人,我庆幸没有拒绝李婶的好意。”脸上的笑意,带着真实的温度,而不是冰冷的。“说真的,过去的一年多,我从未有过今日这么快乐。”

  “那就好,我也不强求了,不强求了。”李婶重复着这一句话,慢慢加深了脸上的笑意,转向我的方向。“晚儿,你喜欢饺子吧,我做顿饺子给你吃。”

  迎上她的双眼,我随即点点头,微笑着,心中淌过阵阵暖意。

  这是,我所不熟悉的……家的气氛和味道,感受不久,我却开始迷恋了。

  饭桌之上,李平满带笑意,李昊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李叔的温和,李婶的直爽,我一眼窥探到他们彼此的性情。隐藏着微笑,我慢慢咀嚼着热腾腾的饺子,这顿饭,并没有想象中的食不下咽。相反,心,似乎慢慢复活,恢复了最初的暖意,不再寒冷似冰。

  的确,从今日开始,我也应该随心而活了。

  “往后,晚儿就跟我们是一家人了。你们要把她当成是自己的亲妹妹,明白了吗?”李婶丢下一句话,审视着两个儿子的表情。

  “妹妹?”李昊扬眉,瞥了一眼,似乎早就看透了李婶的用意,嘴角的笑意有些许的不以为然。“难道不是给大哥找的媳妇?”

  “你大哥哪有这个福气啊,穆姑娘在渭城没有什么亲人,你们可要好好照顾她。”寡言少语的李叔,也随即开了口。

  “我会的,爹。”李平笑了笑,毫不犹豫地回应。看到他如此真实不做作的反应,我噙着嘴角的笑意,微笑着望向他。

  隐隐察觉得到,李昊看我的视线,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善意。不过,我不在意。

  吃完了饭,身在厨房洗碗,却看着李叔暗自将李婶拉出厨房。

  打开窗,望着站在不远处的三个人影,是李叔,李婶和李平,看来,他们应该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对了,你弟弟不是一向不听你的话吗?奇怪,今晚怎么倒是安分地留在家里吃饭了?”

  李平也满腹不解:“我没说什么,他自己要留下来的,说牧场今晚没事。”

  李婶的语气,不无气愤,像是积怨已久。“是吗?这小子都在想什么呢,每天和那些牛羊混在一起,就可以让我抱孙子不成?”

  李叔小心地提醒。“你小声一点,要是让穆姑娘听到,说得过去吗?”

  “哎,反正晚儿也看不上他们,只能做女儿,不能当媳妇。”

  这一家子,倒是真的很有趣。不像慕容府,冷暖自知,虚伪的关怀之下,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李婶,我该回去了。”喝了一杯茶之后,我才缓缓起身,说道。

  “天色不早了,从这里赶到林镇还要花上两个多时辰呢,不如就留下来住一晚吧。”李叔看看天色,吐出一句话。

  不想继续叨扰,我浅浅一笑。“不必了,若是骑马,只需一个时辰的时间。只是不知,有我可以骑得马吗?”

  “马?”李平蓦地想起了什么,转向另一方沉默不语的李昊。“弟弟,你送穆姑娘吧。”

  “不必了。”我不想强求任何人,转过身,面对着李婶。“我自己会骑马,可以自己回去。”

  “你会骑马?”李婶眼中闪过惊愕的神色,随即转瞬即逝。“不过,我还是不太放心……”

  “我送她回去。”李昊却在此刻,蓦地站起身,丢下这一句话。

  “不是说要跟妹妹一样对待吗?还不快走?”

  “晚儿,跟他走吧。”李婶有些尴尬,拍拍我的手背。

  尾随着李昊前往马厩,却听到他的声音,没有太多的冷淡,却听得出来,不像是之前的敷衍。

  “选马。”

  我微微一笑,选了一匹棕马,只见他早已坐在另一匹赤色马背之上,手执马鞭,等待着。

  “不情愿的话,没有必要陪我的。”坐上马背,我扬起手中的马鞭,笑着说道。

  “听说,你是京城人士?”

  “怎么?”

  他并没有看我,声音之中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就算再偏远的地方,那些大小姐也不学骑马,京城难道不是如此?”

  “原来,是怀疑我的身份了。”我侧过脸,望着他,轻声说下去。“的确,你说得没错,但是我喜欢,于是便要求大哥教我了。”

  “还有什么疑惑吗?”见他沉默不语,我随口问道。

  他低声说道,马蹄声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后。“你,一眼看不透。”

  苦苦一笑,柔声吐出两个字,显得不以为然。“是吗?”我,不容许自己的心,被一眼看透。但是那个男子,总是可以捉摸到我的心思,让我退无可退,伤我一次再次。

  之后,便是沉默般的死寂。

  我们再也,没有理由打破沉默,他感受到我的冷淡安静,而我感受到他的孤僻淡漠。

  在肖府大门前,下了马,那个男子抬眼看了一眼,随即吹着哨声,奔驰而走。另一匹马,跟随着哨声,温顺地尾随其后。

  他算是,李家中最古怪的男子了吧。

  背转身,叩响了大门,随后走入自己的房间。

  如珠儿所说,我不再去逃避,顺其自然。所谓家的温暖,可以填补我的残缺,我是如此深信的。之后,因为残缺而产生的疼痛,应该也可以渐渐痊愈,消失了吧。

  皇宫。

  “蓝帝来见朕,难道是不舍得梁偍这座城池?”

  倚靠在龙椅之上的俊美男子,一副慵懒的模样,但是眸底掩藏了锐利的精明光芒。他凛着一张脸,眸中蔓延著深深的嘲弄,虽带着一股沧桑,但仍无损于他的傲气逼人,反更增添了几许狂肆的不羁与落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没有反悔的意思,更何况,凌云国幅员辽阔,不过区区一座梁偍而已,朕没有放在眼里。”蓝乔直视着东方戾的面容,淡淡一笑,语气之中,是不以为然。

  “看来,蓝帝亲自前来,想必有要事相商。”抬起眉眼,瞥了蓝乔一眼,东方戾眼中划过一丝精明,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色。

  蓝乔收敛了笑意,语气冷沉。“朕想和檩王联手除掉一个人。”

  闻言,东方戾心中了然,扬眉,声音低沉冷淡。“朕为何要帮你?”

  “自然,这是共同的利益。不只是帮了我而已,更是帮了你自己。”顿了顿,蓝乔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因为,那是我们两人共同的敌人。”

  东方戾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眼神渐渐深沉,很有耐心地听下去。

  蓝乔心中一沉,自己根本就无法看透他心中在想些什么,此次前来,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此刻,面对这个阴晴不定的东方戾,更是觉得彼此同样是天子的身份,却在顷刻之间被他与生俱来的危险气势所压倒在地。

  “当年,雪麟国的质子,被软禁在将军府中,相信比我更想除掉仇逸卓的人,是那位质子吧。”

  激将法,却不是可以用在他身上的计谋。东方戾嘲弄地笑着,神色散漫地说道。

  “听说,当时支持蓝帝登位的人,可就是这位大将军呐。以怨报德,这便是蓝帝处事的一贯风格?”

  蓝乔的脸色一沉,藏在宽大衣袖之中的双手紧握成拳。东方戾对自己的痛处,了如指掌。而对自己用来激怒他的过去,东方戾却依旧可以波澜不惊。

  果然,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

  “朕的确是曾经受到他的恩惠,但是,仇逸卓忘了,这天下,并不姓仇,而是姓蓝。”蓝乔虽然性情宽仁,但是不想把这江山,送到仇逸卓的手中。所以,这一步,迟早要踏出。虽然自己权力被仇逸卓束缚,只能借刀杀人,但是为了之后的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可以短暂忍受东方戾的轻鄙。

  “所以,檩王与朕,都不想见到嚣张至极的仇逸卓了。据说,檩王甚至在凌云国,曾经身陷险境,那,想必也是仇逸卓耍的手段阴谋吧。”

  东方戾的黑眸宛如泼墨,愈发阴沉,勾扬起嘴角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说下去。“蓝帝的确是有备而来,但是却忘记了,关于那位质子的这段过去,没有人敢说得如此肆无忌惮。”

  在凌云国的过往,血腥和耻辱,疼痛和苦难,都随着恨意,在自己血液之中流淌,扎根,自己不再去回想。

  东方戾站起身来,冷眼看他。“仇逸卓握有兵权,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即使他当真想反,弑君夺位,黄袍加身,也易如反掌。”

  冷笑一声,东方戾的视线,紧紧锁在蓝乔的身上。“但是偏偏,他让你当了皇帝,不是吗?”

  “可是朕不想留下这一块心病。”顿了顿,蓝乔没有想到,联手除掉仇逸卓,他却没有表露太多的情绪,仿佛置身事外。“檩王你似乎对朕的计划不感兴趣,难道不想除了他?”

  “檩王你早就有机会反击,但是迟迟没有动手,朕很好奇,仇逸卓的性命,到底还有什么价值?”

  闻言,东方戾面无表情,声音听不到半点起伏。“的确,朕不想太早杀了他。”

  “因为,杀了他,短暂的痛快,尝不到太多的乐趣?或者,檩王不想杀了他,只是想折磨他。”冷沉着脸,这场看不到结局的谈话,已经令蓝乔有些许的挫败感。依照自己对东方戾的了解,受到那般的对待,不可能毫不反击。

  “恨一个人,杀了他,其实是仁慈。折磨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不如死,才是真正的狠毒。”

  “狠毒?”即使是被后人歌颂膜拜的明君,依然有狠毒的一面,弑父弑兄的狠毒,依旧磨灭不了无上功绩。否则,如何镇得住这座江山,保得住这社稷?东方戾念着这一个字眼,脸上的笑意,一分分地变冷。

  “你暗中做了这么多事,难道不是因为恨他?仇逸卓喜欢的女子霓裳,又是被谁逼疯了?”蓝乔审视地望向他,冷淡地丢下这一句话。一想到晚妹在他身边,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这样冷漠无情的男人,又如何会善待她?只怕面对着自己的强颜欢笑,背后隐藏的尽是无法说出口的苦痛。

  仇逸卓在自己身上施加的,自然要一笔笔讨还回来,至少也该让仇逸卓尝尝,何谓痛苦。他只是觉得,自己做得,还远远不够。东方戾噙着嘴角的笑意,语气阴沉。“蓝帝知道的事,未免太多了。”

  “当然,这的确是檩王你的禁忌。”

  蓝乔压下心中的不确定,沉着脸,继续说道。“不过,朕不相信,檩王对朕的计划,丝毫不感兴趣。”

  “要除掉他,很简单。但是之后,得益的蓝帝,要如何报答朕的鼎力帮助?”东方戾嘴角的笑意,一分分地扩大。杀了仇逸卓之后,这个凌云国的傀儡皇帝,更是不足以兴风作浪。至少,自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蓝乔眼神一沉,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檩王想要什么?”果然,他愿意帮自己,自然在利益面前,加上过去的恩怨,东方戾也不可能拒绝他。

  “蓝帝不是说,凌云国幅员辽阔,一座城池,算不了什么吗?”顿了顿,东方戾蓦地脸色一沉,斩钉截铁,不留余地。“那好,朕除了蓝帝的这个心病的酬劳,便是曲楚。”

  曲楚?这座小岛,物产富饶,从前更是凌云国复兴强大的兴盛之地,是凌云国人眼中的“圣岛”,意义不同一般的城池。东方戾果然口气不小。蓝乔微微蹙眉,沉默不语。

  东方戾扬眉,眉眼之间尽是笑意,望着蓝乔愁眉不展的神色,肆意笑道。“只是少了一座城池而已,换来整个天下的权力,从此以后蓝帝可以高枕无忧,觉得不值得吗?”

  蓝乔居然懂得假手于人,不单可以成功除去仇逸卓这颗眼中钉,还能把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不留痕迹,想必不是他自己的主意。

  耳畔,还萦绕着慕容宇健的声音。

  “他要什么,都给他。借助他的力量,除掉眼前的敌人,少了仇逸卓之后,再和东方戾一绝高低不晚。”

  蓝乔心一狠,曲楚迟早可以讨回来,不必耿耿于怀。“好,朕等待檩王的好消息。事成之后,自然将履行承诺。”

  眼中笑意一沉,东方戾缓缓说道。“不过,朕信不过蓝帝。”

  信不过?蓝乔心一紧,他果然不好打发。

  “不如,蓝帝将祈玉留在朕身边,日后也好做个信物?到时候,朕自会将祈玉交给你。”扬起嘴角的笑意,他看到的蓝乔的犹豫不决。“蓝帝请放心,朕感兴趣的只是曲楚。祈玉对于你来说,意义非凡,对于朕来说,却是一钱不值。”

  蓝乔紧紧握住腰际悬挂着的祈玉,这是凌云国天子的象征之物,但是东方戾对自己的不信任,自己却只能将它当作交易的信物,是十足的侮辱。这一口气,自己实在是咽不下。可是,形势逼人,自己不得不低头。

  蓝乔淡淡一笑,将祈玉交在书案之上,镇定地说道。“朕今日前来,特意给檩王准备了一份礼物。”

  东方戾冷眼看着堂下整整五个朱红色的宝箱,嘴角缓缓浮现一丝冷淡的笑意。

  “这是朕代表凌云国,送给檩王的新婚贺礼。”

  “蓝帝想得真是周到,多谢了。”东方戾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声音之中,却听不到一分温暖。

  “还有一件事,朕想麻烦檩王。”对东方戾的委曲求全,更令自己厌恶,蓝乔心中只剩下冷意。

  “何事?”把玩着手中通体洁白晶莹的祈玉,东方戾漠然地吐出这两个字。

  “不知朕是否可以见晚妹一面?”

  东方戾手中的动作蓦地一僵,紧握手中微凉的祈玉,心中怒火中烧,表情却异常冷静。“可惜,蓝帝来的不是时候。”

  “早在一月前,她就离开了。”

  “什么?她走了?”蓝乔觉得,其中没有这么简单,一定另有隐情。早知道晚妹在东方戾身边万般委屈,自己就不该放她走。

  “朕身边无数女子,多一个少一个,朕根本就不在乎。既然她想走,朕也不会挽留。”东方戾冷眼看着蓝乔眼中微薄的怒意,吐出几句话。

  本以为,她会在离开自己之后,走向蓝乔的身边。她的慌言害他裹足不前,也害他这一月来过得痛苦至极,每当想起她正守在另一个男人身边时,他就嫉妒得要发狂。

  是,的确是嫉妒。不知在何时起,自己就厌恶出现在她身边的每一个男子,因为她只能是属于他的。每一次她为了不相干的人求他,求他手下留情,他却厌恶自己在她的心中,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会爱人了。帝王的自尊和骄傲,霸道和野心欲望,以及被仇恨蒙蔽双眼的自己,仅有的温柔,都给了琴幽容。

  所以,对于慕容晚的,只是想要得到占有的心情,而绝对不会是其他!

  只是,为何看到她的挣扎和淡然的笑意,自己也会觉得一丝不该有的怜惜和心疼?很想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厌恶看到她眼中的半点拒绝和反抗。

  是,他在意她看自己的眼光,偏偏不受控制地一次次伤害她,看到她在苦痛之中,越退越远。她却永远不会知道,因为他清楚地察觉到,自己尘封的心,只向她敞开,听他倾诉过去的人,这世上也唯独只有她慕容晚而已。甚至,琴幽容都不能。所以,这是危险的开始。

  属于他的过往,残破不全,面目全非,不堪入目的腐败和阴沉,仿佛经不起那一双清澈的眼眸,一眼的瞥视。

  她不只一遍地说,不恨自己。而他,因为自己无法继续恨她,陷入无可奈何的愤怒。

  他只是一个没有情感的帝王,不配拥有情感。

  他可以算计江山社稷,只是感情经不起层层算计。

  孤独,也许是他的命运,也是他的结局,更是他的末路。

  劈风站在堂下,旁观者清,知道自己的主子,再度陷入了痛苦和怒意。却不是因为,新封的皇后。

  “主子,这些贺礼如何处置?”

  “蓝帝的一番心意,自然要收好了。”东方戾冷沉着脸,那些宝物在他眼中,只是一堆破铜烂铁!他以为,我放她走了,他就可以得到她?愚蠢!

  “看来,老狐狸已经去投靠蓝乔了。”

  “主子从何而知?”

  东方戾冷笑一声,背负双手站在高处,缓缓说道。“蓝乔在宫中心腹不多,为他出谋划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老狐狸以生病的借口,迟迟不上早朝,我早就怀疑了。不过将计就计,将错就错而已。”

  “主子打算怎么办?”

  “我要这一次,老狐狸输的心服口服。”东方戾眼神一沉,薄唇紧抿,脸上再度恢复了万年不化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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