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很低贱又怎样 1

　　粟雪不理他，随便找了个中年人上去和颜悦色的问：“大叔，请问城中最有名的大夫在哪里？”其实她所谓的和颜悦色，也不过是脸色不那么冷，不再板着脸稍微有了点儿表情。

　　但一直在看她脸色的谌越之不干了——这新收的徒弟对个路人都比对自己态度好啊！他心思一转，气哼哼地……打断那个要说话的中年人，劈手夺过巴特尔走人了。

　　粟雪抿了抿唇角，几不可察地露出一丝微笑，对着中年人点头道谢，“多谢大叔。”说完走人。

　　不明所以的中年人路人甲站在宽阔的大路上，有点茫然：谢什么？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哼哼，你这徒弟做得实在太过分！”越走越快的谌越之嘟嘟囔囔，“对个路人比对你师父好就算了，竟到现在都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们去哪儿？”说话间，粟雪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她的伤，虽然被谌越之医治过，内伤是好得差不多，但因为没有伤药，胸口那一剑的外伤好得极慢。之前半扶半抱巴特尔完全是在硬撑，不知道谌越之是不知道还是懒得管，一直没有说出手帮帮她。而粟雪也好似完全没有想到要开口求助，因为在她看来，人家帮她是因为有条件，没有了可以交换的利益之后，人家出手帮忙就是人情，不帮也合理。硬撑的后果就是，伤口又裂开了，现在甚至又开始慢慢渗出血丝。

　　对于徒弟从不乖乖回自己的话这件事，谌越之已经没话好说了，只头也不回没好气地说：“先去找个地方安置下来，随即你找药铺抓些当归何首乌人参之类的东西，我来医治这臭小子。有现成的神医不用，找什么蒙古大夫，是给人送钱财去的么？”

　　这三个从牢里出来的，可都是全身上下一无所有，连衣服都是刚刚偷来的……谌大师说这话竟然一点儿也不露怯。

　　不过他不主动去说，多余的话粟雪绝不会多问一句。事实上，刚出牢狱没多久她就发现了，在牢房里吃住免费好几年的谌大师居然对这里角角落落小巷大道都很熟悉。

　　在小巷子里拐来拐去没一会儿，谌越之走到一处屋门前，无视门上挂着的锁，大力推开那两扇门。

　　很荒芜的小院子，长满了差不多跟人一样高的杂草，金黄金黄的长得还挺喜人，但是穿过小院子的房屋，看上去倒不像是摇摇欲坠随时会倒的模样。于是粟雪沉默的没有异议，谌越之则是根本没等她，直接大刺刺的跨过门槛走院子里去。走过一处时，他忽然气哼哼的叫道：“杵在那里干啥子？还不进来去井里打水收拾屋子！屋里太脏乱我老头儿是无所谓，你和这臭小子受不受得了我就管不着了……”

　　不管他的态度是好是坏，粟雪都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对着。她低头看了看胸口，灰色的粗麻布衣掩饰不住那渗透出来的深色血渍，旋即走进院子里去，随手关上院门。

　　进了屋里就发现谌越之已经把巴特尔放在了一张床上，他坐在床边正在把脉，粟雪看了一眼就转身出门屋去，到院子里，拔了一些草，果然发现一口天井。绞架是有，木桶也现成的，井里也有水，就是绞架上的绳子长年不用，又一直在院子里风吹雨打日晒，腐朽风化了。

　　粟雪拿着手里断成一截截的井绳看了看，扔在地上，去屋里找绳子。

　　好不容易打了水起来，又找来抹布，她就开始安安静静地忙里忙外，收拾屋子。

　　端着木盆拿着抹布进了里屋准备擦桌椅的时候，谌越之忽然跳起来，瞪着眼睛破口大骂：“没出息的不孝徒！谁让你干这个了？！老子的徒弟就是个这样的货色吗？还不出去抓药回来，你还想不想救这小子？不想救老子一掌下去收了他那口吊着的气儿让他立时见阎王去！”这时候他倒是骂得起劲，好像完全不记得片刻之前是谁说过让人打扫屋子的。

　　可惜粟雪只是沉默地抬眼看了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的老头子一眼，没有任何反应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出门去了。谌越之没提药钱的问题，她也没有问，只是越走眉头皱得越紧。

　　“等等！按这副药方去抓药！”

　　身后传来凌厉的风声，有东西袭身而来，粟雪伸手一抓，竟然是一张纸。

　　夏洛城这一任的城主大人方扬是个很风雅的人，无事就爱带动着城中富豪出钱在城里举办一些文雅风趣的宴会，以文会友或者武艺上切磋较量都有。双陆、斗草、吟诗作对这些他们已经不爱玩了，近年常出奇法，就是玩个出其不意、图个新鲜。特别是今年，难得的眼看着擎北国因为雪灾无暇举兵来犯，又临近年关，这类比试更是隔几日又有一回。这不今天就又开始了。

　　方扬带着一群人来到城中最高的建筑听风阁上，站在第三层，俯瞰全城，青石街道纵横交错，高高低低的房子鳞次栉比，错落有致。

　　夏洛城主方扬喜欢舞文弄墨、玩些文雅有趣的东西，可却长了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浓眉大眼，挺鼻厚唇，第一眼看上去总会给人一种这人忠厚、正气凛然的感觉。他此时脸上带了笑，眉目舒展，侧脸看向近年结交的一群友人，“今日，咱们就在这听风阁上出题，还是和以往一样，不论输赢，只图高兴就好！”

　　众人都点头笑着称是。

　　身着天青色宽袖长袍的一名文士样男子先踏前一步，凭栏远眺，缓缓说道：“今日城主大人又有何妙招呢？不如现下便说了出来，也好要我等做做准备，免得稍后丢丑。”他身形算是高挑，长身玉立，有风轻拂，衣袂飘飘，听风楼下尾随城主大人这一行人来看热闹的城民中，不乏有待嫁女子，顿时看得红了脸。

　　这位城主大人真是个很有些怪异的人，长了一张武官的脸，偏生做了文臣，明明一副粗人像，他又要去喜欢风花雪月，最爱吟诗作曲，一举一动又实在不像个文人。他往栏杆处那一大步踏得恁样大男人，昂首阔步，又一副要上山打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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