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城二中，校址没有变，但是所有教学楼都已经翻新了，现在它是C城里最大的一所重点中学，把车停在门口，我和卫晋走进校园，因为是周末的关系，操场上很冷清。
原来的沙土地，现在已经铺上了塑胶跑道，我坐在看台上，看着操场中间的足球场，一种莫名的熟悉，涌入脑海。
“晓红，你知道吗？”卫晋坐在我身边，单手搂着我的肩：“当年我很羡慕魏楠，每次踢球的时候，你都会坐在看台上看着他，那时候我经常找他踢球，就为能看到你……”他看向操场中央，目光深远。
“傻瓜，我哪是为了看他！”我看着他的侧脸。
“是啊，我也是这次回来之后才知道的，那次你喝多了，在酒店里说当年喜欢我，我好像一下子通了很多事，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是我沾了魏楠的光，其实，是那小子沾了我的光……不过，不管怎样，最后，你还是我的……庆幸，我回来了……”卫晋用力的搂着我的肩膀。
“你知道我在自习课上用小镜子偷看你的事吗？”他的话，让我突然想起了很多当年的小事，都是关于他的。
“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小镜子应着阳光，经常会刺到我的眼睛。”
“啊？不会吧？”我怎么都不知道呢？
“我当时还以为你是在看魏楠，几次想偷偷把它砸了……”
“……”
我们在操场的看台上坐了很久，直到老妈的电话打进来，问我们是在外面吃，还是回家吃，我问卫晋，卫晋说回去。于是，我们又去超市买了些食材，带回去。
吃过晚饭，老妈说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打开我的卧室门，不是吧？全新的床单被罩，还是前两年跟她一起逛商场的时候买的呢，好几次过年的时候，我说要拿出来换，她都舍不得给我，看样子今天真是痛下血本了。
早早被老妈推进房间的我们，坐在床上傻呆呆的对视。
“喂，你困吗？”我问卫晋。
“不困，你呢？”
“要不，我出去，把客厅的笔记本电脑偷回来？”
“算了，估计这会儿，你出去就得被你妈给骂回来。”
“我妈这回是黑上你了……”
“求之不得……”卫晋一把把我从床边拉到他的身边，我顺势倒在他的怀里。
第二天上午，卫晋说想带我去看一个人，我很惊讶，难道他在C城还有朋友吗？
他把车停在路边，带我走进一家花店，买了一大束白色的百合花，放在汽车的后座上，百合花的香味弥漫着整个车厢，但卫晋却一脸凝重。
开车来到城郊的公墓，我很好奇，想问他是什么亲人葬在这里，但是看到他一路上的表情，始终没敢开口去问。
他带我来到一个女人的墓碑前面，卫晋蹲下来，把百合花放在墓碑前面的平台上，又伸手去擦照片上的尘土，我递过一张纸给他，然后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女人的面容娇好，看上去很年轻的样子。
“她是……？”跟卫晋在墓碑前静静的站了好久，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我能想到，这女人应该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
“我妈……”半天，卫晋才开口。
“啊？”我从不知道卫晋的母亲早早就过世了，而且还是葬在C城，当年他走的时候，学校里都说他们举家搬到美国。
“就在我去美国之前，一次交通意外……”卫晋目光里闪着晶莹，静静的注视着墓碑。
卫晋没再说话，他是个不爱表达情感的人。
现在算算，如果是在卫晋去美国之前，她妈妈出了意外，那么自他当年离开，已经有13年的时间没回来看过他的妈妈了，想必现在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就让他在心里说个痛快吧。我默默的站在卫晋身边，只想静静的陪着他。
从公墓离开，已经快到家了，一路上卫晋始终没有说话。
“卫晋，你没事吧？”我有点担心。
“没事。”他终于回应我了一个微笑，但是笑得有点勉强。
“我刚才在墓碑前面，已经在心里跟伯母做过自我介绍了，而且，我也答应她了，以后会常跟你一起来看她……”我想说点什么，让他不那么难过，但又找不到适合的话题。
“是吗？我也跟她提到你了……”卫晋转过头，轻轻抚摸我的脸，笑容比刚才轻松了一点。
“你都说我什么了？”
“我告诉她，给她找了一个什么家务都不会做的儿媳妇，还好她看不到，不然，生活在一起，早晚会被你气疯……”
“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我挥舞着拳头，看到卫晋会开玩笑了，我为他担着的心，也总算放下来了。
周末结束，从C城回来。
星期一上班，卫晋接到总部的通知，下个星期，在哈尔滨有一个项目交流会。公司上下，仅国内的分部就上千人，老总却点名要卫晋去参加，可见公司上层对这个“外来和尚”的器重程度。
至于开拓东北市场，从今年年初，公司就已经开始着手筹备了，在这之前，我们部门已经从网上搜集了很多有关于东北市场的信息。
卫晋提早做好了工作安排，临行前三天，张忠波突然来到卫晋办公室。他平日里都是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很少去分部里其他人的办公室，今天专程去找卫晋，我猜想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真不出所料，张忠波来到办公室后，先是问了问卫晋出差后，市场运营部里的工作安排，几句话后转向正题：他提议让卫晋带着我和Lily一起去哈尔滨参加项目交流会，这样，一来也可以帮他在工作中分忧，二来也可以让我们这些小主管，有机会出去见见世面，费用全部由分部承担。
其实这次去参加项目交流会，总部只是想让卫晋去深入了解一下东北市场目前的发展状况，并没有指派任何特别的工作，对于卫晋而言，此行在一定程度上算是去观光旅游，根本不需要谁来帮他分担工作；至于“见世面”——A城里大大小小的项目交流会，每年至少要举行二三十场，想要见世面，何必跑那么远？
张忠波的意图太过明显，已经到了毫无遮掩的地步了，但卫晋却很爽快的一口答应了。
晚上回家，卫晋在厨房里做饭，我站在门口问他：“张忠波是有意安排我们三个同去的吧？”接到通知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张忠波本想让Lily跟着卫晋同去，但是又觉得用意过于明显，于是，我就理所当然的成了一个装饰和陪衬。
“是”卫晋肯定。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同意？你不怕Lily借机搞什么鬼吗？”
“她？”卫晋一脸不屑。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对于卫晋的到来，影响最大的是张忠波。
首先，他接手了张忠波市场运营部的全部工作，削减了张忠波在分部里的管理权限；其次，卫晋在分部，虽然只是个市场运营总监，但因为他是“总部特批”，所以在职位上与张忠波平起平坐；管理上，他不需要听从张忠波的安排，而是直接受控于公司总部。
谁都看得出，卫晋就是总部安插在张忠波身边的一个明晃晃的眼线。对于这件事，卫晋的说法是，总部把他放在这个位置，对张忠波而言，更多目的是“警示”——这一点，张忠波心里最有数。
对于东北市场，大家感到神秘又陌生，在去年的年终大会上，公司里的所有员工就看到了，总部准备在今天开辟新市场的计划和决心：大批的资金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前期的考查工作结束，便会开始大举进攻。卫晋，无疑就是DL向东北市场开出的第一炮。
张忠波对此当然好奇，他想了解东北市场的现状，他想了解总部未来的发展方向，他更想知道卫晋到东北，会怎么开展他的考查工作，这一切，都与他的前途息息相关。
Lily无疑是他最得力的眼线，但是，公司上下已经开始关注他和Lily的关系了，这时派Lily同去，明显就是让人知道，他想监视卫晋，所以为了好看，张忠波又同时安排了我——这么一个不疼不痒的人同去，给他的Lily做一个完美的身份掩饰。
其实，张忠波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自欺欺人，即使他有意识的做了一些掩饰，但是，公司上下有谁会不清楚他的用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掩耳盗铃”竟成了诸多领导在行事时的常见手段，这个连小学生都明白的道理，他们竟会不懂？也不知道他想唬弄的，是人还是鬼。
不过唬弄归唬弄，这一办法在很多时候都很奏效。
例如：在卫晋和张忠波的关系这一问题上，他们两个都是在玩着自欺欺人的老把戏，而且，相互搭台，唯恐对方唱得不够精彩。
卫晋在接手市场运营部后，很快找到了张忠波，跟他说起之前总部财务部门发生的资金缺口问题，张忠波没想到总部会这么快派人下来，接管市场运营部的工作，虽然之前王总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但是，他还是想尽量把事情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这是可以理解的。
卫晋出于“正当程序”的向他提出这个问题，张忠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实情，与之前我了解的一样，张忠波没有说出资金缺口到底是在谁那里出现了问题，但是他说保证会在年底之前，解决这件事情，他请求卫晋先把事情压一压，卫晋很痛快的同意了。说暂时先不过问，也不会提及此事，要张忠波想办法尽快解决。
张忠波和卫晋谁都知道，这明明就是握在卫晋手中的，张忠波的把柄。在年底之前，张忠波一旦有任何举动，卫晋都有可能用这件事来说事。张忠波明明知道卫晋是在有意牵制他，但也只能摆出一副感谢他没有把事情抖出去，而给他留有余地的和善嘴脸。
卫晋回来向我提及此事，我很惊讶：“你为什么这么容易就答应他了，这是个为我平反的最好机会。你为什么不用？”
“你的事情公司总部早就知道，之所以没处理，就是因为相信不是你做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张忠波的动作一定不只这些，为什么不接着看好戏呢？”卫晋用这一事件，先小小的牵制了张忠波，第一，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同时，也是在暗示张忠波，卫晋本无意跟他找茬，否则，完全可以将事情全盘托出。
但也是因为这样，张忠波对卫晋开始了更为深切的关注，他发现卫晋不仅仅是一个总部高薪聘请来的“专业人才”，这样一个懂得抓住机遇，又深谋远虑的对手，让张忠波顿时对他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于是，张忠波把Lily安排到了卫晋的办公室外间，说这样可以方便他的调遣，谁会不明白他的用意，但卫晋又没什么理由可以推托。他明明知道张忠波的真正用意，却也只得感谢他在工作上为自己着想，体恤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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