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良的学生

　　要去学校报到的前一天晚上，顾盼儿整晚都兴奋得睡不着觉，她睁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不时翘起嘴角傻笑。这样的顾盼儿还只是一个单纯天真的孩子罢了。她有渴望的东西，当愿望终于可以达成时，当然会兴奋，她会忘了过程中曾吃过的苦，流过的泪，这些她都不再在意了，她此刻的心被幸福塞得满满的。她相信明天相信未来，相信一切美好的东西。

　　这时，一阵悠扬的音乐声飘到顾盼儿的耳朵里。顾盼儿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样动听的音乐，她好奇地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来到窗前，坐在桌子旁，用手抵着下巴，认真地侧耳倾听着。

　　音乐声是从巷子另一边的一幢高楼中传出来的。

　　蒙嘉瑞坐在钢琴前投入地弹着。今天是母亲的祭日，她已经离开三年了。以往每次到了这一天，蒙嘉瑞都会变得异常的烦躁。但今天他的心情却出奇的平静。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灵活地跳着舞，他闭着眼睛陶醉地回想着妈妈的微笑，那么温柔那么动人。

　　“好美妙好动听的音乐”，顾盼儿已经沉醉了，不禁感叹道。

　　柔和的月光投射下来，顾盼儿此刻的眼睛闪着动人的亮光。

　　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乐器发出来的声音，因为在以前，她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叫钢琴的神奇的东西。

　　“可是这音乐却并不欢快，虽然平静地流淌着，却似乎隐藏着一些淡淡的忧伤。”她在心里下着定义。

　　顾盼儿并不懂音乐，但似乎与弹琴之人心意相通一般，她竟能如此确切地感受到那忧伤，或许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感性的人吧，总能够很准确地抓到周围人的真实情绪，纵使只是一个陌生人。

　　第二天出门前林惜雨特意把顾盼儿从头到尾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林惜雨连夜赶制的新衣，顾盼儿心底又翻涌起了感动，眼眶很快红了起来。

　　林惜雨看她这样，故意逗她：“哎呀，又来啦，我的小公主，别想用眼泪就轻易打发我，你可得要好好读书，等将来有出息了，我还要赖着你享福呢。”顾盼儿立刻破涕为笑，似乎只有林惜雨才会将她当宝一样捧着。她在林惜雨这里感受到了林惜云许久不曾给予她的爱，也是她渴望了很久却始终得不到的爱。

　　林惜云在一旁面色不善，却始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她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因此很不高兴。即使一开始确实是自己厌恶顾盼儿而不愿意去搭理她，但她在没给顾盼儿好脸色看的同时自己也没好过多少。

　　打扮好了以后，林惜雨把顾盼儿拉到镜子前，镜子里的顾盼儿拥有一头长至腰间的秀发，被林惜雨用皮筋松松地系在脑后。瘦小苍白的脸蛋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更添了几分美丽。一双大眼睛扑闪着，不敢置信地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林惜雨倒吸了一口气，发自内心地赞叹道：“盼儿，你真美，比你妈妈年轻时候还要漂亮了。”

　　林惜云看到女儿在不知不觉中已长成了一个美人胚子，略微惊讶与得意的同时，恐惧与不安也涌上了她的心头。她站直身体，厉声说道：“盼儿，你给我听着，以后若被我看到你和哪个男生走得很近，我就不客气地打断你的腿。”

　　林惜雨被林惜云突然说出的话吓了一跳，吃惊的看向一脸凶狠的林惜云。可见林惜云现在已经不再相信任何男人了，或者说把对那人刻骨的恨转移到了所有男人身上。林惜雨虽然觉得林惜云对顾盼儿下这样的限制命令并不对，但想到她所经历遭遇的一切，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人要是被彻底伤害过了，总不愿意再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重蹈覆辙，顾盼儿是林惜云的依靠，再恨也还是血浓于水的骨肉，因此她还是想保护她。

　　顾盼儿听到妈妈几天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一句，惊讶与不解的同时，更不敢轻视，讷讷地点了头，铭记在了心底。

　　顾盼儿这时还不明白妈妈的良苦用心，但妈妈的话就是命令，就一定要执行，所以她会照做。

　　报到的时候是她们三个一起去的，林惜云一开始并不愿意去，在看到顾盼儿脸上的难过与失望后，微微感到不忍，再加上林惜雨一直在旁边拼命地劝她，最终还是同意了。顾盼儿当场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一路上顾盼儿都紧紧地牵着两人的手，一直笑个不停，话也变得多了。林惜云这才发现，原来女儿很爱笑，笑容中的那些天真也很耀眼。

　　三个漂亮的女人走在校园里自然而然地引来了不少目光，虽然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瘸了腿，一个瘦小可怜，但那些带小孩来报名的家长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林惜云感觉浑身不自在，她讨厌无数的目光在她身上放肆地扫来扫去的感觉，而林惜雨却始终泰然自若地保持着微笑，顾盼儿则边走边好奇地左右张望。

　　顾盼儿的班主任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老师，姓陆，人长得倒是很和善。

　　他在帮家长们办理入学手续的同时，还不时和旁边的老师聊着天。

　　他旁边一个烫着卷发的女老师，四十岁左右，看样子应该是别的班的班主任，在林惜云她们办理手续的整个过程中就没见她的嘴巴稍停过，她看着前来办手续的家长和学生，吁叹道：“不知道今年的学生怎么样，去年我们班上那个蒙嘉瑞，知道是哪个吧？差点没把我给气死，喝酒打架也就算了，还公然在教室里和女同学接吻。”说话间她的脸上写满了厌恶。

　　“哦，这个学生倒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呀，想不知道都难。”陆老师边低头工作边应道。

　　“切，要不是他老爸有钱又有势，他早被开除了。”说完故意凑近陆老师，鬼鬼祟祟像怕被人听到一般小声说道：“据说我们学校的主教学楼就是他爸爸捐钱盖的。”

　　“那也难怪。”陆老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林惜云听到他们的谈话，不禁皱起了眉头。

　　林惜雨看出了她的心思，忙安慰道：“姐，你不要太担心了，一个学校这么大，有那么几个品行不良的学生鱼目混珠混进来总是不奇怪的。我们盼儿那么听话懂事，不会跟着学坏的。”

　　林惜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顾盼儿是被一个高年级的学姐带去领课本了，因此并没有听到刚才老师们的谈话。不过就算她听到了，这时的她对蒙嘉瑞这个名字也不会有什么印象吧，但是在后来，这个名字却让她刻骨地铭记在了心里，想忘也忘不掉，她的痛苦她的快乐全都牵系在了这个人身上。当然这是后话。

　　抱着一摞新书回到家中，顾盼儿捧着它们忍不住摸了又摸，林惜雨看她那傻样，禁不住笑道：“你再摸下去它们就要脸红啦。”

　　林惜云在旁边“哼”了一声，板着脸说道：“这次你能上学多亏了你小姨，所以你得给我好好读书，考不了第一名你算对不起你小姨。”

　　“姐，没那么严重啦。”林惜雨急了，她害怕这些话会给顾盼儿造成压力。

　　林惜云瞪着她厉声说道：“你别老护着她，我这么逼她也是为她好。”

　　顾盼儿默默地低着头没说话，也不敢看母亲此刻严肃的表情。

　　“从今天起，我要给你订立一些规定，你必须严格遵守，今晚我会把它们写出来，明天你就要把它们都背熟了，如果违反了那些规定，后果你是知道的。”说完转身回到了房间。

　　林惜雨无奈地摸了摸顾盼儿的头，安慰一般地说了一声“乖”，便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了。顾盼儿毕竟不是她的女儿，很多时候虽然觉得林惜云对她的要求过于苛刻，但她也不好说什么，许多事情只能是力不从心。

　　晚上，顾盼儿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暗暗发誓，一定要抓住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用功读书，努力改变命运，让妈妈和小姨都能过上好日子。想着脑海里又浮现出临别时村长那张历尽沧桑的脸和那些语重心长的话，还有校长送给她的那只珍贵的钢笔，她一直小心地珍藏着，她知道自己的身上背负着许多人的期望，既然如此自己怎么能令他们失望呢。

　　这时，悠扬的音乐声又适时地响起了，顾盼儿惊喜得险些直接从床上蹦下来，她想不到今晚还能听到那美妙的音乐。她轻轻地来到窗前，像昨晚那样陶醉地欣赏着。悦耳的音乐声让她整个人放松了不少，她的脸隐在夜色中，表情像吃了糖一般的快乐与满足。

　　此刻的她像是正在和老朋友聊天一般，所有的烦恼都在一瞬间忘得一干二净了。她慵懒的靠着椅背，闭着眼睛，慢慢地呼吸，慢慢地聆听着。

　　顾盼儿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在学校里，由于性格温和的关系，她很快就交到了新朋友，人也渐渐变得乐观开朗了起来。顾盼儿相当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每天都如饥似渴地学习着。晚睡早起的她，对比于古时的头悬梁锥刺股的用功劲也丝差不会差。尽管这样她却一点也不觉得苦，反而乐在其中。每天晚上读书累了，就会停下来仔细聆听着那从远处飘来的音乐，那像是来自天堂的天籁之音，让心跳在不知不觉中都放慢了节奏，一切都变得很柔和很安详，顾盼儿很享受此时的平静。

　　林惜雨有时看着刻苦用功的顾盼儿，心疼她，想劝她不要把身体累坏了，都被林惜云用眼神瞪了回去。

　　林惜雨依旧每天在纺织厂工作，而林惜云则偶尔批发点水果拿到市场上去卖。日子这样一天天地过着，虽然清苦一点，却也很平静。林惜云也不再常常打骂顾盼儿了，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了亲人，心也有了依靠的关系，脾气也渐渐变得温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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