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天亮说再见

　　史温恒又叫了几遍依旧没有用，情急之下，只得将门撞开。

　　在撞开门的瞬间，呼吸都差点停止，屋内惨不忍睹的场面，让史温恒都禁不住发寒。

　　顾盼儿被绑着双手吊挂在书架上，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片完好的地方，林惜云的扫把早已被折断，只剩棍子，而那棍子也早已破裂了，每一次抽打，棍子都能扎进顾盼儿的身体，带出一道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林惜云彻底丧失了理智，像一个丧心病狂的行刑者一般，心狠手辣到让人发寒。

　　林惜雨一边哭喊着造孽啊，一边扑过去解开绳子将顾盼儿放下来，顾盼儿已经有些不省人事了，只是嘴里还时时漏出细不可闻的呻吟，听得林惜雨的心一阵痉挛。

　　史温恒上前抓住林惜云还要继续挥舞棍子的手，而林惜云却发疯一般不住地挣扎着想要挣脱，嘴里还嘶吼着：“放开我，我要打死她，我打死她她就不能跑了。”

　　突然，一个巴掌清脆地响彻了整个房间，林惜云顿时像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呆呆的，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向来温和的男人，他说：“林惜云，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这一巴掌彻底打醒了林惜云，她回头看了看躺在林惜雨怀中奄奄一息的顾盼儿，整个人一下子失了力气，瘫倒在了地上，捂住脸，眼泪不住地倾泻而下，她说：“不是我做的，那个残忍的人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史温恒一只手扶着她，一只手迅速地拿出电话，叫了救护车。

　　半个月后，顾盼儿重新回到了这个家，这个曾充满噩梦的地方。

　　推开门，一股久没人住的尘土气息扑鼻而来。林惜雨开始收拾打扫屋子，顾盼儿站在原地看着她瘸着腿独自忙里忙外的身影，一时涌起千般思绪。

　　医生看到浑身是伤的顾盼儿，当下想要报警，被史温恒拦下了。

　　林惜云被诊断患有轻微的精神分裂，很多年前那人义无反顾地离开后就开始了。因为对自己当年为了追求真爱而离家出走却落得被抛弃的下场的事情无法释怀，情绪常常会无法控制，发病时就是折磨身边的人。

　　顾盼儿害怕再见到她，就连只是听到她的名字都开始瑟瑟发抖。史温恒决定将她带去美国，先远离这一切，并接受系统的治疗，期望她的病能早日好转。临走时，林惜云趁着顾盼儿睡着了，偷偷站在门外从门上的玻璃观看她，流了一夜的泪，愧疚，懊悔，心疼，以及不舍。

　　史温恒对一脸疲惫的林惜雨说：“谢谢你，相信我。”

　　林惜雨苦笑道：“恒哥，那年那个震撼人心的雨夜，我至今记忆犹新。因此我相信你，也只能相信你。”

　　史温恒笑了笑，不再说话。当年林惜云离家出走后，林老先生正气头上，便对急切前来寻找林惜云的他说林惜云已死，让他该干嘛干嘛去。而他得知这样的消息后，悲痛欲绝，跪在林家门口整整一夜，任由暴雨冲刷他的身体。

　　后来伤心过度的他便远走他乡，去了国外留学，如今是界内响当当的心理医生。

　　他说；“当年，我是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的，学习心理学，是想控制自己不要发疯，后来就迷上了心理学，现在发现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

　　这些年他对林惜云的心不曾改变过，很多东西是可以从眼睛里读出来的。

　　林惜雨想，把姐姐交给他，或许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姐姐在男人那里受了伤，栽了跟斗，就该让男人来重新抚平她心口的伤，不然永远都不会好。

　　林惜雨什么时候走过来的，顾盼儿并没有察觉，直到林惜雨张开双臂抱住她，她的眼睛才动了动。

　　林惜雨低声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盼儿。”

　　顾盼儿想努力扯开一丝笑容，最终还是徒劳。她将头靠在林惜雨的肩膀上，一种快要虚脱的疲惫侵袭着她。

　　收拾完毕，顾盼儿抱着枕头敲开林惜雨的房门，脸色苍白惊恐地乞求道：“小姨，让我跟你一起睡好吗？我怕。”

　　林惜雨拉她进来，有些心酸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顾盼儿可能一辈子都无法驱赶那天的噩梦了，她能为她做点什么呢？

　　顾盼儿温顺地躺在林惜雨的怀里，像一个无助的小孩子，她说：“小姨，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呢？”

　　林惜雨在黑暗中摇了摇头，道；“你永远是小姨的好盼儿。”

　　“小姨，我是真的喜欢他，可是，我好像犯了错。”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阿姨也曾喜欢过。”

　　“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就成了回忆了。”

　　顾盼儿不再说话，她轻轻合上眼睛，在脑海里反复地回放着关于那人的点点滴滴，然后告诉自己，天亮就说再见吧。

　　天亮就说再见吧。

　　重新在教室里看到顾盼儿，蒙嘉瑞觉得恍如隔世。

　　他没能等到下课，就迫不及待地将顾盼儿拉了出去，因为他有太多想问，有太多要问，有太多不得不问。

　　可是，还没开口，就听到淡淡的一句：“我们分手吧。”晴天霹雳一般，让他当场怔在原地无法思考。

　　顾盼儿从没有过的决绝，就连转身也是。

　　蒙嘉瑞奔上前去拉住她，手指用力地掐住她细瘦的手腕，狠狠地说道：“顾盼儿，你拿我当猴耍吗？”

　　顾盼儿疼得皱了皱眉头。

　　疼的不只是她的手。

　　她很想伸手去抚平蒙嘉瑞眼底的愤怒，还有那隐藏在愤怒之下的悲伤。可是她不能，她只能离开。

　　她试图挣脱他的手，却被捏得更紧，突然，她一口咬住那那只执着留恋的手，直到口中尝到了血腥味，才松开口。她抬起头，泪水夺眶而出：“放了我，离开我的世界，求你了。”

　　蒙嘉瑞终于松了手，他嘴角隐约带着笑，那是冰冷的自嘲，他什么都没说，这一次换作他来决绝了。

　　他从来都是一个高傲的人，只会让别人留在原地看他断然离去的背影，而不会允许别人给他背影。

　　顾盼儿看着他，眼前已被泪水模糊，什么都看不见了，但她还是固执地看着他。他对所有人都冷酷，却独独会对她灿烂地笑。他浑身都笼着冰冷的气息，怀抱却永远温暖。可惜，一切都只是错过，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何其悲哀，何其无奈。

　　顾盼儿没了魂，她只剩下了一副躯体在行走，木然，空洞。

　　世界在她眼中失了颜色，或许是被夺去了吧，被那人夺去了。

　　无论如何，顾盼儿都得到了她想要得到的，在蒙嘉瑞那里，她似乎总能得到任何她想要的结局，好的，坏的，只要她想，就不会落空。

　　然而，黑板上那些又是什么？

　　“蒙嘉瑞苦恋顾盼儿，却遭其拒绝，情场高手碰壁，普天同乐也。”

　　这是第一天赫然出现在教室黑板上的字，到了第二天，黑板上的字变成：“情圣蒙嘉瑞的追爱日记，将每天为您奉献。”

　　古强愤愤不平地跑上讲台擦掉，然后对着下面吼道：“是哪个混熊干的好事，被老子抓到的话扒了你的皮。”

　　而蒙嘉瑞却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些字迹他太熟悉，在以前，他曾每晚都抚摸过，一遍又一遍地回味过。

　　但他不说透，他的心已死，既然已死，又如何会再有疼痛呢？

　　周碧园又开始缠着他了，他不再驱赶，既然人家上赶着贴上来，为何不好好玩弄一番。之前那个傻傻地喜欢着一个人的蒙嘉瑞已经消失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现在这个周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人，才是本来的蒙嘉瑞。

　　接下来的几天，黑板上准时地呈现着蒙嘉瑞的求爱路程。但大多是捏造与夸大。班上的同学也发觉这个恶作剧卑劣至极，古强更是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出始作俑者，狠狠地给他一顿教训。

　　现在每天早上都会在黑板上看到那些刺眼的字，古强再也无法坐视不管了，他决定抓出犯人。

　　他自然看出那人是冲着蒙嘉瑞来的，也知道顾盼儿在蒙嘉瑞心里是永远都不该被揭开的伤疤。

　　放学的路上他义愤填膺地分析道：“那个人一定是下午趁着我们都回家了，然后留在教室偷偷在黑板上写下那些字的，因为我曾起一大早侦查过了，那些字已经在黑板上面了。”

　　蒙嘉瑞像没听见一般，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古强见蒙嘉瑞一副气定神闲事不关己的样子，有些火大。现在的蒙嘉瑞让人感觉很陌生，他以前虽然也很冷漠，但是对这类事情他向来是很厌恶的。记得曾有一个女生疯狂地到处散布蒙嘉瑞喜欢他的谣言，让蒙嘉瑞很是唾弃，甚至抓到机会狠狠地羞辱了对方一顿，后来那人便就此消失了踪迹。

　　可是蒙嘉瑞对这件事情却不闻不问，这不像他。不，应该说自从蒙嘉瑞和顾盼儿牵扯上以后就越来越不一样了。顾盼儿总是能轻易地牵动他的情绪变化，让他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顾盼儿上次莫名地消失了半个月，蒙嘉瑞曾好几次彻夜坐在顾盼儿家门口苦等，还因此而病倒，发了高烧，去看他时，烧得糊里糊涂的他梦中喊的都是顾盼儿的名字，他才知道蒙嘉瑞是彻底栽进去了。本以为顾盼儿回来就没事了，结果发现情况更糟。

　　古强现在看到绕着蒙嘉瑞转的周碧园就讨厌，觉得她是趁虚而入，不是君子的作为，可是蒙嘉瑞都不说什么，他又有什么资格说呢？

　　他现在只想早点找出黑板凶手，结束这件事。如果蒙嘉瑞真的放开了顾盼儿，那就不允许任何人再挖他的伤疤。

　　顾盼儿很不安，这些日子，那些所谓的真相似乎就要破涌而出了。她很害怕，她不知那人为何要这么做，她不愿意去做任何的猜测，心里纠结地痛着。可是更痛的则是看到蒙嘉瑞不痛不痒的表情。她甚至希望蒙嘉瑞去在意，毕竟那是属于他们俩个人的回忆，现在却被公之于众，任人议论评说。可是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在意，蒙嘉瑞都不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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