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面色惨白惨白，丝毫看不出血色，唇角处点着一抹猩红，面容姣好，身段轻巧，宛如午夜吸血的精灵。
唐七七被困了十年，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她看不见日出日落，所以她早已忘记了时间。蹲坐在地上修习完心法，打算稍作休息。
刚刚分明听到一点动静，可是等她转过头，还是什么都没有。她大概是幻听了，她实在是太想念外面的世界了，时时刻刻都会怀疑有人来救她。可是，这个愿望一天天破灭，让她不再报有任何希望。
古墓里很安静，因此七七的耳力练得极好，连虫子的爬动声都能听到。
东方楚躲在暗处，看着这个女子的一举一动。
她转身，收起长鞭，将木偶娃娃轻轻放下，一个人向空地左侧走去。那儿摆着一排水晶棺，她走到其中一口面前停下。
七七吹熄了水晶棺旁边的烛台，轻手轻脚的爬进去，安然闭上双眼，十年了，这就是她的床。
等她躺下去，东方楚才一步一步朝这边靠近。早年曾听说，十年前先帝驾崩，施行了活祭，想来这就是那个被活祭的妃子。
待东方楚走到棺材边上，七七猛然睁开了双眼，手下长鞭一甩，招招逼向他的死穴。霎时间碎石飞溅，杀气迎面而来。
东方楚来不及思考，忙提上一口真气，轻巧的闪开，腰间一把冰雪切抽出，电闪一般击向七七的长鞭。
“快停下来！我带你出去！”
七七根本不听他的话，又或者是已经听不懂人说话了，不由分辨地飞甩长鞭，借着对地势的了解，一步一步将对方逼入死胡同。
“为什么不说话！”东方楚越发不能理解这个女人的行为。
七七几鞭甩下去，扑灭了地宫里仅有的灯火，黑暗蔓延，凭借着极好的耳力，她又占据了几分优势。
地宫空气稀薄，他不能适应，几个来回下来，节节败退。
七七突然张开五指，长鞭脱手而出，催动心法，神鞭竟按着她的意念，不停地朝对方袭击，十多招下来，夺走了对方手中的冰雪切。
东方楚已然是强弩之末，七七再次出手，长鞭猛然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制服。
七七一点一点收紧长鞭，他的脸涨得通红，原先不停地挣扎，后来，他笑了，放下紧握住长鞭的手，任由鞭子在他的脖子处慢慢收紧：“这样也好……母亲，我可以来陪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七七突然觉得好心痛，眼前的男人很俊美，但真正让她贪恋的却是他最后的释然。久违了的亲情，让她的心里一阵感动。她悄悄收起长鞭，走到那个男人身边。
东方楚早已昏睡过去，梦中还不停地呼喊着：母亲、母亲……
七七蹲下身子，伸出右手，五指轻轻抚上他的脸颊。他挣扎着握紧她的手，口中喃喃：“都是楚儿不好，母亲……楚儿不该贪睡的，楚儿再也见不到你了……”
七七细细的打量他，他面容安详，一身白色的袍子不染尘埃，衣料上乘，应该是出自名门贵族。他胸前挂着一个精致的玉笛，七七伸手想要摘下来看看。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东方楚猛然睁开眼睛，护住玉笛。
七七的五指还抚着他的睡颜，一时羞愧难当，忙将手抽开，随即将对方的冰雪切抵到他的脖子上。
注意到她脸上闪过的娇羞，他整个人迎上去，嘴角魅然勾起一抹笑容：“你要杀便杀，不要舍不得。”
七七不喜欢看到男人，尤其不喜欢油嘴滑舌的男人，手上稍稍用力，冰雪切嵌入他肌肤三分，鲜血泉涌一般。
他抬起头，潭眸幽深：“你真的要杀我？”
七七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太久不说话的关系，她突然间忘记了如何表达。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胸前的玉笛之上，娇小玲珑，像是藏着无数的秘密。
东方楚低下头，摘下胸前的笛子，对上她的目光，柔声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吹给你听，好不好？”
七七不回答好，也不说不好。
东方楚径自道：“你一个人住在这儿挺孤独的，其实我跟你差不多。”
“我五岁的时候，我母亲就走了。她临走前来看我，我本来可以留住她的，可我太贪睡了。”他突然间挣脱她的束缚，坐直身子，伸一个懒腰，淡淡地讲着一个好像不属于他自己的故事，“那天夜里又下着大雨，缩在被子里睡觉多舒服啊。我只想她明天还会来的，所以我就睡着了，我当时没有在意她的手是多么的冰冷，我就这么一松手，她就再也没回来，就连梦里也很少来。”
他轻声叹一口气，“她一定是怪我太贪睡了，所以不肯来了……你的母亲呢？”他突然回过头问七七，“她知道你在这儿吗？她一定很难过……”
七七专注地望着他，眼角一滴泪珠蓦然滑落。她收了手中的鞭子，将冰雪切还给东方楚。
东方楚接过冰雪切，笑颜相望：“如果在外面你跟我打，你未必是我的对手，你承认吗？”
七七还是不说话，沉默地点点头。
“现在的这个季节是阳光最好的时候，城里各家店铺都把过冬的门帘给撤了，走街穿巷的小贩们，也吆喝得更起劲了，呵！西直门外头啊，有好多人在放风筝呢！你有没有见过，成千上万只风筝同时都飞在天空中……”东方楚很认真地讲外面的事情给她听，希望可以激起她对外界的向往。
七七突然间又夺过他腰间的冰雪切，抽剑就要往自己身上砍下去。
东方楚大惊：“你做什么？！”
来不及阻止，七七已经划破了指尖，鲜血从她的指尖一滴一滴地流出来。她用血在石壁上用力写下两个字：闭嘴！
东方楚低叹一声，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你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守了十年！你不敢听我说外面的事情，因为你怕见到阳光！怕见着活人！你害怕说话，你宁愿把自己变成哑巴！你没有了头脑，没有了知觉！你只想一个人静静地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一句一句击溃了七七心底最后的防线，冰雪切直刺他的胸口，又猛然收手。
东方楚盯着她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带眼前这个女子走出这一片黑暗的王陵。他两指夹住她的剑锋，将那把冰雪切移到他心脏的位置，笑着对她说：“我宁愿一寸一寸的烧成灰烬，也不要向你这样活着！”
七七的心好痛好痛，她想告诉眼前这个男子，谁说她不希望被烧成灰烬呢？可是她死不了，她就是个活死人！
她剑锋忽转，再一次划破指尖，倚着石壁艰难地写下几个字：“求你……”她不想再听到关于外面的一切。
东方楚扼住她的下巴，低下头深情注视着她：“让我带你出去吧……也许我们做不到，但至少我们应该试一试……”
七七的双眼噙满了泪水，她轻轻摇摇头，写到：心死……
外面的号角声突然响起，祭祀的队伍转眼而至，当朝天子引领万人朝拜先帝，祭奠祖先在天之灵。
只怕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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