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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佳人逝


  嘉庆十六年,二月十四日,傍晚。众妃嫔与坤宁宫行礼。

  忽夜雨滂沱,天色瞬间昏暗,皇后让秦嬷嬷卓人点起烛台上的红烛,烛火映衬着皇后的面容,十分淡雅从容:“都说人不留人,天留人,你们瞧瞧,这天色,今晚,本宫瞧着你们都在坤宁宫陪着本宫用膳罢!”

  众妃嫔点头称是。

  皇后嘴角一直挂着得体的笑意,皇后双眸微微眨了一下,秦嬷嬷与全公公领会,忙退出大殿,亲自去勘察今日坤宁宫夜宴。

  殿外雷声阵阵,大雨倾盆之势,殿内和熙喜乐,一桌佳肴,吃的十分美味。

  众人皆赞皇后娘娘贤德。

  待夜雨渐渐停了,淳贵人(董佳尔淳)、李贵人(李丹禅)安常在(苏完尼瓜尔佳安茜)、信嫔(刘佳素籣)便磕头要回自己宫殿安寝。

  皇后不在挽留,让全公公卓小太监将众妃嫔送出坤宁宫殿外。

  众妃嫔与坤宁宫外分道而回,尔淳只带了一个小宫女,小宫女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打着灯笼,恭恭敬敬的于淳嫔一侧侍候。

  尔淳望着似是走不到头的甬道,和无数大殿的琉璃瓦,在夜空中晦暗无声,她心中十分压抑,身子两边皆是巍峨高墙,人走在当中,显得十分渺小,尔淳打发了小宫女回宫温些驱寒的汤药,那小宫女听闻忙将灯笼递给尔淳,自己一路小跑朝着储秀宫的方向而去,

  尔淳心中不郁,想到入宫多年,至今没有子嗣,想到圣眷,更是唏嘘,皇帝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皇帝,几时,竟绕了西六宫的方向,紫禁城的一砖一瓦,都是那样的孤寂,尔淳漫无目的的游走,回去储秀宫也是寂寥,不如自己一个个走走,却瞧见延禧宫方向,一个黑影在夜色中蹿进了延禧宫的大门甬道七尺多高的宫墙上,尔淳忙吹灭灯笼中的烛火,好奇心驱使,悄悄的朝着延禧宫的方向而去。

  延禧宫是庆妃王佳福雅的府邸,她向来温文尔雅不喜楼面,身子本就不爽利,晴天白日了也不过去寿康宫探望老太妃,这夜半时分?尔淳猜测着,只透过延禧宫的大门的缝隙,尔淳悄悄望去,只见那大殿烛火十分明亮,雕花木窗上,由于殿内烛火的跳跃,映衬出一个男子的轮廓。

  尔淳嘴角含笑,悄悄的隐了去。

  不过小半个时辰。

  夜半三更,皇帝、淳嫔以及皇帝贴身的带刀侍卫,进了延禧宫,皇帝瞧着大殿窗上的影子,神色十分晦暗,

  延禧宫庆妃的寝殿被一脚踹开。

  皇帝瞧着床榻上病如枯槁的福雅,以及床榻边上伫立的男子,男子身着一身夜行黑衣,黑色的面巾在福雅床榻一角放着,皇帝打眼望去,富察福长安,皇帝声音带着嗔怒:“庆妃啊,庆妃,你做的好事……”

  皇帝耳边不时传来福雅咳喘的声音,皇帝双眉拧紧,痛心说道:“朕还记得你初入后宫那年,朕赐号春贵人与你,嘉庆六年,册封为吉嫔,十三年晋封为庆妃。”

  前一秒,福雅还是嘴角微扬,任是缠绵病榻,却也是淡看宫墙,俯视八方,这一秒,却微微湿润了眼眶:“臣妾罔顾皇上垂爱!”

  皇帝双目迫视福雅,“庆妃,你延禧宫的一切荣华皆是朕给的,朕只当你与她们是不同的,你温婉端庄,恭顺有礼,性子最肖似朕的皇后喜塔腊氏,朕三赐名号给你王佳福雅,此恩,后宫诸人中,独独你延禧宫这一份。今时今日,朕当真是后悔了,当年选秀,朕随便指一个留了牌子,也不会如你这般忘恩负义。”

  尔淳见皇帝十分厌弃庆妃,便微微说道:“庆妃娘娘,您夜半三更夜会男子,便是浑身是嘴,怕是你也说不清!”

  福雅听闻,捂着胸口,又轻轻咳了一口,用手轻轻擦去口中的黑血,这才朝着皇帝微微说道:“臣妾无话可说,求皇上赐死臣妾吧!”

  皇帝冷哼一声:“你有何脸面求朕!”

  “臣妾令皇上失望了......皇上....说的对,臣妾没脸.....臣妾自入宫,在这四方天禁锢,年年月月日日.......臣妾好累,臣妾的心自始至终都没在这延禧宫里,臣妾年年月月日日盼的人也不是皇上,臣妾的心早在豆蔻之年给了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将军了”福雅我眸光微微瞧着福长安,眼中尽是暖意。

  福雅缓了一缓,复又朝着皇帝说道:“臣妾....不愿在做端庄温良的贤妇,臣妾.....时日不多,臣妾就想放纵一回...见一见...这些年来,心中所思所想......之人!”

  皇帝雷霆暴怒:“庆妃无耻!”

  福雅的的声音随着大限将至的空洞,显得忽重忽轻,人已癫狂,此刻半点儿没了往日端庄贤淑的仪态,口中断断续续道:“皇上......您龙体康健,每隔三年...身边佳人却永远不断,臣妾....韶华已逝,臣妾...求皇上开恩,罢了....臣妾妃位,收回封号,还福雅一个自由身罢!”

  皇帝后退两步,眼睛眯成一条缝,饶是满殿通明的烛火如火龙般跳跃,也看不出喜怒:“进宫哪怕一时一分,便此生都是我皇家的妇人,你想朕夺你封号,罢你妃位,朕偏不如你意!”

  一旁的男子乃前朝宠臣福长安,与福康安皆受先帝宠爱重用,他语气平淡无几,瞧着床榻上的人即将大去,此刻心中十分悲痛,惋惜,他不愿她离去,只是这些年,终究是亏负了她,才让她在这悲凉的后宫中蹉跎半生,福长安抬眼看着皇帝,说道“皇上何必为难一个大限将至的妇人!”

  皇帝在幼时还是皇子的时候,经常瞧着福康安福长安兄弟在宫中父皇身侧,或骑马,或用膳,那时候他是羡慕的,何以外臣境遇竟堪比皇子,当时他不知道,后来他才明白,先皇始终只爱一人,便是嫡妻富察皇后,先皇爱她的一切,包括富察皇后的母家子侄,他才知道,爱屋及乌,这几个字的含义,他隐忍做了许多年的仁孝皇子,终于先皇让他继位,是为嘉庆帝。

  可是往事历历在目,嘉庆帝眼中似是喷着火:“乱臣贼子,污秽后宫!当诛!”

  福长安自问行得正做的端,并未与庆妃做任何污秽之事,当年他有负于福雅,说好去她府内提亲,那年他却忽然得旨与兄长福康安战台湾,一去两年,再回到京城,福雅已进宫为新帝妃,失去福雅,是福长安一生的遗憾,曾经那豆蔻年华娇俏的女子如今缠绵病榻,瘦的不成样子,想来也知道,这后宫的日子日日熬煎,也不快活。

  福长安满眼的遗憾,满眼的心痛,看了看福雅,这才徐徐对皇帝说道:“微臣富察一族,受的皇恩却不仅仅因先帝、皇后裙带,微臣富察一族,哪个不是浴血奋战,哪个不是拼命的效忠我大清,哪个不是兢兢业业做着臣子的本分,如今,我富察一门如今还剩了几个人?饶是战功赫赫的男丁,都被皇帝你贬配的所剩无几,诸多女眷,更别提有多少枉死在去宁古塔的路上!”

  福长安他出自富察一族,富察皇后当年是为乾隆帝发妻,而嘉庆皇帝的生母魏佳氏是为乾隆帝的妾室,嘉庆皇帝登基初,便卓文臣史官商讨封诰加封生母魏佳氏,抬旗籍,使其身前身后荣耀与富察皇后比肩,然,富察一族子孙却不以为意,因为,他们一族论血脉,论战功,论衷心,却永远高高在上,那高傲的血液不是嘉庆帝打、杀、一贬再贬,而能让他们屈服的。

  福长安的的话仍在皇帝耳边作响,他的一字字一句句戳中皇帝内心。皇帝心中怒急,面色不郁,冷冷说道:“朕乃大清万民之帝,朕的宫中,圣旨最大!你夜闯皇宫内院,福长安,你不怕.....”皇帝雷霆震怒,语气更加冰冷:“朕宰了你富察九族满门吗!”

  福长安冷冷一笑,清朗说道:“臣是大清的臣,是先皇封的臣,军机处、户部,平台湾、廓尔喀战,臣当年乃先皇亲封一等侯,嘉庆四年,先皇崩,你指责我富察一族与和珅同党,试问,我富察一族皆满门功勋,何以用的着攀附和珅?后来,你将我富察一族下狱的下大狱,夺爵的夺爵,抄家,纵使几个小心翼翼兢业办事的,却还是屡屡遭谴。”

  皇帝满眼怒火中烧,眼神十分骇人。

  只听福长安继续说道:“臣与长兄福康安一样,自幼被先帝养育宫中,年少得副都统、武备院卿,领内务府职,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臣懂,臣今时今日臣过来,就是送一送福雅,见一见她,了她心愿,了臣的心愿,臣富察一族,无愧大清,无愧先帝、后。

  皇帝震怒,眉心凝成一团,喝到:“你从前风光无两,皆是先皇给的,如今,嘉庆十六年,你……你何德何能,教朕给你富察一族从前的风光!”

  庆妃王佳福雅在床榻喘着粗气,此刻只有出,没有进的气力,神色涣散,道:“皇上息怒......臣妾不该入宫,不入宫,便不会有今日的难堪!”

  皇帝瞧着床榻上的人,面容枯槁,唇色苍白,双眸无神空洞,她用手掩着口中咳的出血,然,唇角却还许多印记,显然,大限将至。

  皇帝心下微微动容,看着床榻上的庆妃与伫立在床榻一边的福长安,道:“朕自承天伊始,便立志要做明君,以天下百姓苍生为己任,拓土开疆,保我大清万年基业!朕自问兢兢业业,行善政,做明君。”

  皇帝苍然一笑,连眼睛里都泛着泪光:“可这天下如何对朕的,皇后喜塔腊氏早薨,撇下朕一人,你们也一个个的与朕离心离德,朕早年杀和珅一党,满朝遗老私下议朕毒辣打杀先皇一众忠臣;前些年,天理教白莲教叛贼杀入内廷,朕的皇宫啊,闻所未闻的,历朝从未有过之事,今朝,却实实在在的打了朕的脸面呵,坊间骂朕昏庸无道,才至贼匪攻破了内廷杀入皇宫内院啊。”

  皇帝似是许久没说过这般多的话,语气十分悲凉:“朕罢免、罚俸朕的几个兄弟,八王,十一王,十七王,可他们,各个于暗中给朕使了绊子,朕的后宫,于潜龙邸时便有佳人早薨的,朕的后宫,这些年,病逝的,自刎的,一个个都在让朕晦气。”

  皇帝怒极攻心,一个趔趄,竟微微向后仰去,复又蹒跚两步,才稳了稳身形,又说道:“朕,朕只想做一个好好的皇帝,做个万民之主,让大清江山万年,朕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你们,一个个的要这样对朕。”皇帝微微颤抖的手在指着床榻上的庆妃与福长安。

  福长安面色如常并未有一丝一毫的心疼皇帝,淡淡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富察一族本就是先帝、皇后母族,往年富察氏权势滔天,战功赫赫,如今,随着时光冉冉,我富察一族,早无当年盛况,如今宗亲宗族那个不是落魄潦倒,你若杀臣便杀,若剐臣便剐了”

  “朕得让你活着,让你瞧着朕如何让大清江山万年,没了你富察一族,朕的江山依旧会出许多战功赫赫的臣子”

  “这么说臣等还要叩谢皇帝你的恩德?可笑,可笑”

  与皇帝几步之遥的尔淳见皇帝面色阴郁,小心翼翼只说道:“皇上,您乃九龙天子,眼下这污人秽事,恐污了您的眼,还是拜驾回宫把。”淳嫔见皇帝没有说话,声音温柔,继续劝解道:“望陛下顾着天下百姓、顾着大清江山社稷,好生保重!”

  尔淳复又撇了一眼床榻上的枯槁庆妃,缓缓说道“王佳福雅,你为帝妃,本该安分守己,却生了别的心思,真让我后宫姐妹蒙羞。”

  福雅微微看着皇帝与淳嫔,使劲了气力,嘴角轻轻一笑,说道:“福雅累了,福雅这一生都太累了,福雅不陪你们了,福雅今日要为自己活一回!”

  她挣扎起身,手掌朝着福长安处,福长安瞧着她的动作,忙一个健步冲到塌前,接住了福雅半个身子,福雅嘴角含笑,歪倒在福长安肩上,口中喃喃说道:“将军,福雅来生等你。”

  福长安在看怀中人,那双似是没了水分干枯的手臂忽然耷拉到床榻上,怀中的人双眸微闭,去的安详,七尺男儿流下两行泪,看着怀中的人儿,久久不语。

  嘉庆十六年,二月十五日,夜半。延禧宫庆妃王佳福雅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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