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一路上把肉麻当有趣听着，进了皇城，换上软木轿，过了白玉石铺就的大道，穿过几座宫殿，一路上张灯结彩。重新整饬一番的宫殿，琉璃屋顶反射着斜辉，流光溢彩，白色墙壁如瓷光滑黑色雕廊如墨深邃，绿柳如絮青池如玉，既有女儿的矜持又有皇家的贵气，当得上刚毅与温柔的完美结合。秋紫罗兰一路铺开，洋溢着浓浓的喜庆意味。

　　如无意外，那些紫罗兰，应是言玉飞的手笔了。

　　一路来到流云宫，宫殿内早已灯火通明，光洁的大理石地板反射着耀眼的光。高了几个阶的上座格外抢眼，座下一张张长桌整齐的排列着，早已放满了瓜果点心，已有不少人入了座。

　　言沐青领着一家子随宫女带领下入了座，方与临桌各家打起了招呼，就在言沐青你来我往的寒暄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哟，言当家的也来了！”

　　是夏明启。

　　皇城大道上那拽到不行的元帅，竟然就是这位。

　　也是她迟钝，竟然没有想到夏霖这位彪悍的娘亲。

　　言沐青当即收起笑容不发一言，倒是叶影微笑解除尴尬道：“夏元帅也来了。”

　　“阿影还是那么客气，凭咱们十几二十年的交情，无须如此。”夏明启长眉微挑，双目微垂，眼神竟有小小的躲闪，脸上泛着不自在的红晕。言沐青瞧她那不甚自在却很欢喜的样子，脸色更差了。

　　“哦，”夏明启似是突然醒悟过来般，侧身道：“阿霖，快过来拜见未来公公和婆婆，再矜持也不能不懂规矩！”

　　言小语僵硬的转头，只见夏霖亦细心装扮了一番，一身碧色长衫衬得他面容俊雅，体态风流，虽然脸颊消瘦不少，姿色也不曾逊色半分。他站在夏明启身后不远处，低垂着头，听闻夏明启叫他，方抬起头来。已不见旧时的熟络，他面色淡然，举步慢慢走了过来。

　　“夏霖见过言伯母，言伯父，二小姐和两位公子。”

　　声音尊敬温和，找不出半点差错。言沐青瞬间挺直了腰杆，放桌上的手不自觉的握起，随即露出笑意道：“阿霖客气了。几日不见，脸色差了许多，可是病了？”

　　“多谢伯母记挂，夏霖无事，天逐渐冷了，伯母和伯父亦要当心身子。”

　　言小语算是听出了这话里的关心之意，只是看他脸色，分明对她少了几分熟络，多了一分刻意的疏离。

　　夏明启拱了拱手，“好了，见也见过了，咱们得入座了。”转头看着叶影，笑道：“下月我亲自出关塞外，咱们齐聚云都的日子竟然不多了，若得空了，定当再上门拜访。阿影若是觉得闷，告诉我，咱们一起出去游玩一番。算起来，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呢。”

　　不同于言沐青铁青的脸，言小语倒是淡定的掐了个葡萄，慢慢剥起皮来。

　　这夏元帅也真是坏，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倒是跟没事似的。”言子赋看着夏家两人转身的背影，有点不解的道。

　　她耸了耸肩，专心剥着葡萄。

　　夏家的桌子在对面，更为靠近皇帝座位一些，两人随便抛个眼色，对面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夏霖低头不语，夏明启叹了口气，这小孩子的感情，一会儿水一会儿冰的，实在让她招架不住。

　　而言子赋，对自家大哥的交待是坚决执行到底——对言小语直接来个紧迫盯人。

　　“放轻松，不用紧张！姐姐我不会乱跑的，放心好了！”言小语嘿嘿笑道。

　　“……”

　　“我又不是傻子！”言小语淡定的加上一句，想了想，又诚恳的加上一句：“茅厕都不会去！今儿出门前，已经解决了……”

　　“……”言子赋随手拿个香梨咔嚓咔嚓狠嚼，只盯着她不说话。

　　主角没到，整个大殿萦绕着低低的谈笑声，言小语注意到今儿到场的竟有不少年轻人，大殿虽大，然而人来人往，果然是能把皇城大道塞住的人流量。矜持而安静的男子与意气风发信手游走于官场交际的女子们形成鲜明对此，言小语一时觉得有点头痛。

　　正当她不耐烦之际，女皇终于领着一家子皇亲国戚上场了。

　　言小语眼一扫，只见女皇携后宫四位侍君坐在高台上，一脸的意气风发，可见心情不错。四位侍君面色红润笑容款款，稳重端庄清新可人温柔贤惠妖媚无双者皆有之，好一副美人图！座下列位皇子公主虽然对第一次见面的姐姐思想各异却整齐划一的矜持有礼真是好教养！众大臣如丧考妣表情凝重以表示对宴会的重视着实令人啧啧称奇！年轻的小伙子大姑娘竭力压下眼帘仍忍不住偷偷瞟向某处真是让人好感动！言小语连连点头，嗯嗯，众人都如此给言小文面子，身为言家人，真是深感欣慰！

　　只听得女皇大笑道：“今儿是云华公主的接风宴，众爱卿不必多礼，朕借着个由头，与众爱卿喝喝酒，乐一乐，那些个烦死人的礼仪规矩，今夜一律不作数，谁喝少了朕是不依的。”

　　众人大喜，受宠若惊的叩头道了声“圣上英明”。

　　殿内酒香四溢，言小文站起来，不同于往日清新淡然，她一身盛装，挽着发髻，端庄而高贵，配上那一张漫不经心的脸，确然能撩得少男们芳心大动。

　　言小文举起酒杯，淡淡道：“筱雅敬列位一杯。”

　　众大臣道声“不敢”，端起酒杯回敬。

　　难得言小文那么乖，竟然在诸位大臣面前以小辈身份敬酒，莫不是女皇又许了让她满意的报酬？

　　言小语暗暗鄙视一番，又觉得言小文是真可怜，对于帝位，言小文有没有兴致，她倒是不知，不过，不管是没有兴致还是假意推辞，现在回了宫趟了这浑水是事实。

　　想到言小文是因为自个儿才回到这名利场，一时有点恹恹的，越往后，越提不起一点精神，对这开会似的酒宴实在提不起一点兴致。

　　言子赋紧迫盯人，她的表情一概被收入眼底，见她兴致缺缺，脑里警铃大响，刚想开口，言小语已耷拉着脑袋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绝对不走，屁股就粘在这儿了……”无力的抬起眉眼委屈的看着他，“你如此信不过我，实在让人伤心。”

　　言子赋似笑非笑道：“你的心比大理石还硬，就算我眼神如刀，也戳你不入。”想了想，觉得表达得仍是不够，末了再重重加了一句：“我很放心！”

　　言小语抽气，万万没想到这小子竟如此不讲道理，好吧，她一向是个讲道理的，跟一个不讲道理的人置气实在是没有道理。于是撩起衣袖，淡淡道：“言子赋，姐姐我现在就跟你讲讲道理！根据姐姐多年来看话本子的经验，进宫之后是绝对不可随意走动的。一则中途离去，若是碰上哪个妃子公主刚好在干点什么，你该当如何？二则若是突然撞上哪个妃子皇子，而对方对你是一眼动心二见倾心，你又该当如何？三则若是撞见哪个皇亲国戚皇宫内院密谋着什么，你又该当如何？失掉贞操事小，没有节操不重要，姐姐最怕的莫过于这些麻烦事！若是不小心陷进去了，一世英名尽毁我到哪里哭去……”

　　言子赋嘴角直抽，半晌才道：“我懂了。”

　　“懂了就好，乖哈……”言小语擦汗，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有点口渴。

　　他叹了口气：“哥哥太不了解你了，原来你有被迫害妄想症和自恋症……”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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