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来访
“杜月月！出大事啦！杜月月！快下来！”
周六一大清早，宿舍楼下就好像炸开了锅似的。还在床上蒙被子往死里睡的杜月月，原本打算假装听不到楼下的吼声，无奈那声音却像是越喊越兴奋带劲了。
“哎呀，月月！你赶紧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啊。”
终于，这次是睡在下铺的夏可卿忍不住楼下的声音只好先起床了。然后她又废了好大力气才把杜月月的被子掀开了一角。
“可卿，我想再睡一会儿，求求你了，帮我下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好不好。我觉得自己浑身没有力气……”杜月月虚弱地眯着眼，小脸红扑扑的，并不像是装病。
“不会是昨天淋雨后发烧了吧？”夏可卿替她重新盖好了被子，“算了算了，你先躺会儿吧。我去楼下替你看看就是了。”
夏可卿换上一身白色连衣裙，慢条斯理地对着镜子梳妆了一番，才优哉地离开了宿舍。
刚到楼下，就让梅子拽到了一边。梅子东张西望了半天，失望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下来？杜月月呢！”
“哼、我还没问你呢！一大早鬼喊什么呀？”夏可卿挺起傲人34C的胸膛，不耐烦地抛出一记白眼。
“我鬼喊也比你□□好。”梅子满眼尽是34C，一时不查，声音便在气势上弱了半分。
“懒得和你这种人废话。说吧，找杜月月什么事？”
见夏可卿开门见山的气势，梅子实话实说，道：“校外来了几个人，说是找杜月月的。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挺有钱的样子，气场和排场都比富二代林文谦有过之无不及呀。”
“行了，别说了。告诉我他们现在人在哪里？有没有说找月月是什么事情？”听见‘有钱人’三个子，夏可卿的神精立刻敏感起来，这些问题她恨不得立刻就当面问那些人。
“他们说……”梅子停顿了一下，看着夏可卿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她的眼里生起了防备，“你管知道这些做什嘛？人家找的是杜月月，跟你夏可卿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夏可卿心思一转，随即换了副面孔，皮笑肉不笑地靠近梅子，说：“大家都知道月月和我的关系最好，我也是关心她才着急问的。你就当我没说好了。不过既然你来了，反倒让我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梅子见夏可卿意有所指，好奇心立马盖过了心下对她的防备，眨巴着眼睛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哎，我呢一直是不爱传人八卦的事情，可惜就因为那件事情多少与你也有点关系，而你是月月的好朋友，恰巧我也是。所以看在月月的面子上，我觉得不应该让你和齐天凌的关系从一开始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夏可卿阴阳怪气地把话绕了一个大圈子，她吊人胃口的笑容，令梅子气得抓狂。无奈她口中提到的名字，恰好是梅子三年以来藏在心尖儿上的人；为了齐天凌这口气也只好先咽下。
“什么？什么和齐学长的关系输在起跑线上？拜托你把话说清楚一点。”梅子这种关己则乱的态度，正中了对方的下怀。
夏可卿口中的齐天凌，其实是校篮球队的队长，同时也是华龙学院的校草级的帅哥，是梅子一直暗恋的男神。
可惜呀，男神的官配必然也是女神级别的才行。以梅子的条件，无论从性格还是身材，都与当下女神的评定标准差了一丢丢距离。
凡是与男神相关的大小事，每一个情报都能让梅子豁出一切地打听回来。夏可卿正是抓住了她的弱点，才会开口要求道：“不如你先把你刚才的话说一字一句交代清楚，然后我们就可以公平交换情报啦。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算了，告诉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来了几个有钱佬，其中一个非说是杜月月的外祖父。可我们都知道，月月家中就只有伯母一个亲人。从来也没听说过她还有外公啊？于是我当时还劝过那个有钱佬，问他有没有可能是认错了。毕竟现在外头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的。（此处省略唠叨三百字……）。”
“哎，够了够了。我问你这些人现在去哪了？该不会已经朝宿舍这来了吧！”夏可卿及时打断了梅子的话匣子，脸上笑容犹在，眼里却是满满的算计。可惜对方这次并没有察觉。
“校规森严，女生宿舍如果没有本人去门卫处接待，一律是不让外人进入的。所以他们现在应该去了接待室等杜月月吧。”梅子毫无保留地把事情都交代完整了，只期盼接下来能听到夏可卿口中关于男神齐天凌的最新情报。
“你的男神昨晚找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做他毕业舞会上的舞伴，我呢……还在考虑要不要答应。”夏可卿眼梢眉角里无不得意洋洋。傲人的34C几乎快要挺到了梅子的鼻子上。
“你不会答应的……对吗？”梅子明知道对方即便真的拒绝了齐天凌，到最后自己也不一定有机会成为男神的舞伴；然而，她还是很傻很天真的继续给自己希望。
“人啊就该有自知之明。你真应该多学学杜月月，她对于和林学长的关系，就比你对齐天凌的要看开得多啦！想要麻雀变凤凰，那也得先当一只聪明点的麻雀才行啊。”
嘲讽完毕后，趁对方还未回过神来，夏可卿轻抚耳边掉下的发丝，笑颜盛开地与梅子撞肩而过。
“等、等一下啊！你别走、夏可卿！”梅子忽然觉得有些不妙，夏可卿所去的方向正好是接待厅的所在位置。而她只好在原地纠结，到底是先跟过去监视夏可卿还是先跑到宿舍楼上去叫醒真正的女主人公杜月月。
※※
二十年前、西港城
夜凉如水，天上一颗星子都没有。荒郊公路边杂草乱生，公路上飘着一层惨惨淡淡的浓雾，这条路上开车往来的驾驶司机头疼不已。通常行驶在这种偏僻夜路上的人不得不格外留个心神。
坐在一路烟不离手的司机丈夫身边，妻子杜红终于忍不住开口抱怨了，“从这里到你老家县城还有个把钟头的路没走完，我说你这一口破烟也该停一停了！别忘了这儿还睡着你亲闺女呐。”
杜红说完哄了哄怀中熟睡的女婴，见孩子睡梦中偶尔还稍微带着一点喘咳，心中实在不忍。
“行啦！最后一根，抽完也没有了！”杜红的司机丈夫说着又向他母女吐出两口二手烟，心不在焉地调侃笑骂道，“哎，我老夏家三代单传，到了我这儿恐怕真要断子绝孙喽。前妻给我留下这么个赔钱货就跟外人跑了，娶了你以后还指望你的肚子能为咱老夏家争口气，哪成想你可倒好，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真他妈晦气！”
“你说谁晦气呐？说谁呐！老夏你今天可把怕交代清楚了，是不是嫌弃我生不了孩子就想把我当球一脚踢啦？”杜红这半辈子最怕有人提起她的肚子，压了一路的火儿如今可算是找了发泄的地方，“觉得我晦气，你自己又好到哪里？也不看看你现在这破样子，真有本事怎么沦落到现在这模样？连累一家人要陪你躲债躲去乡下！”
夫妻吵架最易相互揭短，显然杜红口中攻击起眼前的这位丈夫起来，也丝毫不留什么夫妻情分。
“有完没完？大半夜里大吵大闹，我闺女都让你吵醒啦！”拉开车窗，司机老夏将烟头吐了，顺便清完喉中的一口痰。
长夜漫漫，他可不想接下去的个把钟头里都受自己妻子言语讽刺。岂料他显然低估了杜红的犟脾气，女人一旦不可理喻起来，简直是一场灾难。
“你还好意思提你闺女，告诉你老夏！要不是老娘天生菩萨心肠，见着你这闺女一出了娘胎，她亲娘就跟人跑了，心里实在不舍得这孩子，你以为凭你老夏能让我稀罕多久？”杜红气昏了头，竟然顿生了撂挑子走人的意思。
她把怀里哭闹的夏可卿扔到了驾驶座上的丈夫手里。对方显然是措手不及，只好松了方向盘，转身去接孩子。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荒郊无人的公路上忽然窜出了一道白衣人影。恰巧由杜红不经意捕捉到，夫妻二人都瞠目结舌地望着车轮前的人影，尖叫声与刹车声混合在一起，在公路中间荡气回肠。
“怎么办……怎么办啊……我是不是撞到人了老婆？”老夏毕竟是司机，在急踩刹车以后，勉强拨出一丝理智提出了一个连自己都害怕听到答案的问题。
“你、你问我……我、我也不知道啊……”杜红的脸色苍白如纸，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她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开口说话才真是个奇迹。
二人在罢工的卡车上大眼瞪小眼，心跳如雷，脑中想法万千，如果现在下车把人送到医院，将来面临巨额医药费的追讨赔偿，他们下半辈子不露宿街头是不行了；然而，如果选择肇事逃逸，那可是是罪上加罪！同时也过不了自己良心的这道坎儿……
“老、老婆？你干嘛去……嘿！你快上来……”这老娘们真是疯了！
身旁的杜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车门，鬼使神差地跳下了车，直奔车头前方而去。车里的老夏终于也咬牙把心一横，抱着怀里嘤嘤啼哭的夏可卿也跟着杜红下车。
当看到车轮前方一片斑驳血迹时，二人的骨头又是一阵酸软。甚至都有点后悔选择下车。
“救救我的……孩子……肚子里还有一个……救救我的孩子……”一个虚弱的声音随风散在浓雾里。
正因为同是身为女人，杜红一下就听明白了，目光随即就落到了女人的腹部。果然看起来有些异常。
“完了完了！原来她肚子里有小孩的啊！”从未生养过的杜红一下子慌了神跌倒在地上。
一旁的肇事司机老夏心里阴影面积足足比之前扩散了两倍。眼看地上的白衣女子随时都是一副一尸两命的模样，老夏吓得差点连自己的孩子都抱不住了。
“我的老天爷呀……你是要整死我们一家人啊！好好的一个孕妇怎么能跑这荒郊野外上来呢……还非得让我撞上了！”老夏哭得惨绝人寰，失去理智似的，非拉着杜红起身走人，杜红一方面不愿意走，另一方面也实在是腿软了站不起来，这就更把老夏逼得六神无主，干脆说起胡话来，“你说你个孕妇，好好的不在医院待着，大半夜上这来祸害我们干啥子呀！你要是不想生你肚里的这个孩子，也别跑出来拉我们一起垫背啊……”
“……对不起……司机大哥，不是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是有人……有人不准我生下她们……”白衣女子还没说完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
杜红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最见不得像这样的画面。她过去把白衣女子扶靠在卡车边上，观察她的伤势，所幸原来地上的那些血都是女子临盆时所出，并非是由车祸导致。
杜红总算松了一口气，她虽然未有生养过孩子的经验，但是过去农村的时候，她有一次偶然见过隔壁刘婶子因为早产，在家里炕上直接生下了大毛小毛俩兄弟。
有些人在危急关头，等害怕劲儿过去，也就麻木了。这时候大脑反而超常冷静，杜红就是这样的人。
“老夏、你先把可卿抱回车上去，然后在我后座的一个包裹里赶紧取条毯子下来，对了！再把车座下那两瓶矿泉水也拿来！快点去啊！”杜红手里一边推搡着丈夫，一边忙着脱下身上的外套将它盖在即将临盆的女子身上。
“姑娘，你别着急啊……你孩子应该马上就能出来了！你忍忍啊……千万别害怕啊！”杜红的话即是安慰对方也是安慰她自己。
“谢谢你们……可是我……已经……已经没有时间了……”白衣女子满面血泪地解释道，“他们……他们已经知道我逃了出来……很快就会发现并找到这里的……”
杜红接过丈夫递送来的毯子和水，挽起衣袖准备提孕妇接生起来。可孕妇的话却让她一时走了神。似乎事情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谁要抓你？抓你个孕妇做什么？”杜红嘴上提问，手里却一直没停下来过，拧开瓶盖先用水冲刷掉女子□□的血污。
“大姐……你和司机大哥都是好人……我告诉你们太多反而连累你们……只求你们答应我一件事情……我求求你们……”伸手抓住杜红的一枚衣角，犹如是在耑急的流水中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一般。
“我、我们都是普通人……帮得上帮不上忙，还要先听了再说啊……”杜红给老夏使了眼色，二人又开始紧张起来。
老夏刚想开口拒绝，却被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抢去了说话的机会。婴儿终于从母亲体内顺利产出，随着白衣女子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婴儿也呱呱啼哭不止，似乎连这个小家伙也在为她母亲不幸的一生感到悲哀。
“求求你……带孩子走……不要让她再回到这个地方来……永远不要！”
杜红用牙咬断脐带，再把孩子用毯子裹起来，抱到白衣女子身边，眼泪竟然不自觉地夺眶而流，“还是先来抱抱你的女儿吧……她和你长得一样漂亮，也一样福大命大呢！”
“不……”女子看着杜红抱来她的亲生骨肉，竟忍痛别过脸去。眼泪却比刚才生养时流得更凶了，“这孩子……我不配抱她……是我对不起她！求求你带着她快走吧……”
哪有母亲不想抱自己的孩儿，怕只怕是一旦抱上了就再也撒不开手了吧。
冲着白衣女子这份难过和委屈，杜红也只好咬牙将孩子转递给丈夫，让他先抱孩子上车。
正当杜红想询问白衣女子名字的时候，一束刺眼的强光朝她这里极速靠近。
“不好了！我猜是那些追你的人已经来了！快点儿，姐姐不能把你扔在这里！”杜红下意识觉得那些追来的人不是善类。并且不顾自己精疲力竭的身体，勉强将白衣女子从地上扶了起来。
“不！你们走吧！不要管我，他们只想抓我回去，不敢真的伤我的……反倒是你们快点带孩子走吧！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她！记住我的话……不要回来了！”
最后，杜红只记得自己是在那些人追来之前，她和那孩子是被老夏拼死拽拉上了卡车的。至于孩子的亲生母亲，她却连对方的名字还未来得及打听，那女子的身影就随着杜红的记忆一起变得模糊了……
“喂喂？妈！你还在不在听我说话呀？”
电话里女儿的一声催促，将杜红的思绪从二十年前拉回到了眼前。自从几年前丈夫患病去世以后，杜红一人辛苦拉扯两个女儿，如今孩子们都上了大学，她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有很多事情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但是等她愿意去回忆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不知不觉地忘了。
“啊，妈在听着。你刚才电话里说的那些来找月月的人，妈妈也不知道是谁啊，有可能真的是搞错了……”杜红隔着电话，心里头虚得很，语气里遮遮掩掩的态度反倒让她的话失去了真实性。
“妈，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呀？”夏可卿果然怀疑了。
“你这丫头，小的时候你倒是比月月听话，凡是有个像做姐姐的样子，现在怎么越大越不懂事儿了呢！”杜红开启作为一个母亲喋喋不休的状态，“你刚才说月月好像生病了是吧？妈妈跟你说啊，你回宿舍前先去医务室里买一盒拜服宁回去。记住啊，是拜服宁，千万别买错，你妹妹她对别的感冒药会过敏，听见了吗”
“好啦好啦。这我都知道。”夏可卿不耐烦地应付着电话里的叮嘱，一番心思还是放在刚才的那个话题上，“妈，那我要不先替月月去见一眼那些人吧？既然是对方搞错了，我就去说明一下，总不会错吧？”
杜红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当年白衣女子的再三嘱托，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这个孩子还存在于这个世上！
“可卿，听妈妈跟你说……”杜红想要阻止女儿却还是晚了一步。她没想到夏可卿竟然径直先挂断了电话。
在夏可卿挂完电话后，脚步上似乎终于甩开了所有的羁绊，一路加速地来到了接待室的门前。在推门进入前，心跳莫名地加快了速度，夏可卿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
“反正就只是去见一面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推开门，空气里带着淡淡的清香，夏可卿穿着一身纯白的色连衣裙，慢慢走入了房间里众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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