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逃 三
红芝轩买卖的可不止胭脂，还有各式金银首饰，盛行女装。这地方，本来男子很少涉足，但也有恩爱过剩的新婚燕尔，夫妇相随来此彰显浓情蜜意。也有风流富贵之人，为哄骗女子开心，来这儿千金一掷，买些博得美人儿一笑的物件。
但因也有未出阁的姑娘，或者即将要嫁人的小媳妇，过来选缎、裁衣，绞面的。所以，这红芝轩二楼便为男子不可进的地方，这也正好称了喜儿心。
喜儿假意挑选着胭脂，不时的则用余光观察李琪。而他此时，对这一个步摇打兴趣的紧，不知他这是要献谁的殷勤？
喜儿可没空想这些，她趁着这份空档，赶紧上了楼去。
步入楼上，只见各处竹帘幔帐隔出一个个空间，里面人影曼妙，身姿绰约，想必这层层幔帐也是遮不住如此红妆的喜悦吧。
喜儿一步步走过去，想找个没人的隔间，被远处眼尖的婆子唤住：“姑娘，来这，这没人。”
喜儿看见折角处有个婆子掀起面前竹帘，招着手唤着她，婆子颇有富态，凤眼狭长，这笑起来，有几分和蔼。单从面相上看，是个慈善之人，更是可用之人！
喜儿上前，乖巧道了一声：“谢谢婆婆。”
婆婆被这一声叫出几分欣喜，面上的笑不觉更深了。婆婆单看喜儿所穿衣料不俗，款式新颖，想必是哪家小姐，言语上更显谦和：“姑娘可是折煞老身了。”
待喜儿步入隔间，盘坐在蒲团上，便打量起眼前摆设，在她的的正前面，有一个矮几，只见上面平常女儿家梳妆用具一应俱全。旁边还有盛水的铜盆，旁边还有净面的肥皂团，这些都正是喜儿所需要的。
婆婆上前屈跪在地上，只询问起喜儿要化什么妆面？
闻听她言，喜儿浅笑，只道“婆婆，我看下面有一件鹅黄色襦裙甚是好看，上面蜀绣精湛，只是方才人来人往，看得不仔细，不知婆婆可否拿上来让我仔细瞧瞧？”
婆婆点头应允：“那姑娘稍等，老身去去便来。”
“有劳了……“
喜儿见那婆婆出去，赶紧到铜盆前舀起一把清水打在脸上，用肥皂团净了面。她要卸了这一年来伪装的面具，她仔细想过，这样就算光明正大的从李琪面前走过，恐怕他也是不识的，她便更有胜算逃脱他们的排布……
而且，她不想再做回舍芳楼里的喜儿！
用方巾擦拭过后面颊得喜儿，原本密密麻麻的雀斑，也一并的拭去。如此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容颜，便脱落而出……
喜儿轻转面额，在矮几铜镜上显现出的的另一方世界，映入她的娇美容颜，那是如初开芙蓉的模样，褪去淤泥掩饰，在绽放一刻，让人心生荡漾，无比动容……
只见镜中人儿紧瞧着这面容，眉间微颦，她看得仔仔细细，仿若初识一般。
喜儿是觉的镜中人的陌生，她是早已经习惯那满脸的雀斑的模样。而她也从未像现在这样认真的看过自己，就算她每日洗漱清水倒映出这面容，就算她时刻照着那一面小素镜，认真仔细的补着，画着点点雀斑。
可她知道，那个满脸麻子的是舍芳楼的喜儿，不是眼前的她！
她也终是明白了，为何汐月姑娘，在第一次见她容面时会发出哪样的感叹。
“你这张脸，在这里就是个罪过！”
那句话回响耳畔，让喜儿在沉浸的回忆中一个激灵醒来。却心中更加感激汐月姑娘，若不是幸得她指点，只怕她早就同她一般了罢……
喜儿摇了摇头，只得一声长叹……
忽尔，竹帘微动，喜儿着眼去看，只见婆婆拿着那件鹅黄色襦裙，掀帘进来。婆婆已也注意到了她，不由地吃了一惊，这……这……婆婆四顾照看，想着可不是进错了门……
“婆婆，你在看什么？“
听见眼前女子声响，婆婆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姑……姑娘？“
“怎么了，婆婆？“
“你……你怎么似变了一个人……“婆婆手指了指她的脸，似觉的不妥，又赶紧放下。
喜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额，突然地，她端跪在婆婆面前：“还望婆婆能救我一命！“一个附身，便是重重一个叩首。
婆婆大惊，慌忙去扶喜儿：“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老身担当不起……“
喜儿拽住那婆婆的胳膊，阻止她的动作“婆婆，喜儿身世可怜，义父为一己私利，竟将我许配给大户人家做小……“
婆婆使劲抬了抬胳膊，却愣是让喜儿按下，无奈只好劝解到：“姑娘，为人父母总是为子女好，大户人家未必是龙潭虎穴，以后若是姑娘出息，转个正室，衣食无忧……“
“婆婆不知道，那人已是古稀之年，让我如何嫁的？“喜儿不觉啜泣起来，眼泪不是假的，是真为自己，她想若真是她父母，何若这般无助……
婆婆一时招架不住，只能哄劝道：“姑娘，不如起来说……
喜儿这次听话的被她搀扶着，坐在蒲团之上，苦苦呜呜的讲述她的‘经历’，可全是骗人的谎话。
喜儿无奈，若说她是舍芳楼出来的丫鬟，恐怕婆婆是万万不敢帮村的。那舍芳楼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用，摊上麻烦可不是‘小事’一桩，婆婆就算再心善，也断不会若火上身！所以，她只好说是家族恩怨，家丑，不宜被宣扬过大的事，出不了什么火候的…
“姑娘说的义父，可是楼下那个穿织锦灰袍的人？“
喜儿大惊：“婆婆如何知道？”
“刚才拿衣上来时，那人正在满楼找人呢，说是一个满脸麻子的丫鬟，想来便是你了……“
喜儿心中一滞，含在眼中泪珠，一下滚落：“婆婆，可曾说见过我？“
“不曾……“
喜儿稍收眼睑，当下缓下一口气，幸好~幸好~
可又不免又提心入喉，想是李琪已有所察觉，不然不会如此着急找她。如今情形看来已是火烧眉毛了，只再也不能耽搁时间了！
她一下握住婆婆的手，心中万般希望此刻都只能给予她身，千言万语也只能化成乞求：“婆婆一定要帮帮我！“
喜儿的手掌极其用力，婆婆不免吃了一痛。更听她声音颤颤，不能自已，想必她已是无路可退了……
婆婆怔怔，心中已是万念，这救与不救都是罪过，可她不过一介妇人万不能滩这趟浑水。可再看看眼前这泪人儿，翘楚可怜的模样，让人不禁怜悯几分。更是她的眼睛，此刻仿若世上所有悲伤都集在她眼中，在心中狠狠地揉搓了一把，心疼的不忍拒绝！
婆婆恍然，不由的点下头来……
喜儿大喜，激动地又一个叩首：“多谢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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