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隆冬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屋子里似乎暖和了许多，一偏头，望见了钱大夫坐在离我不远的一张椅子上。蘅芜宫很久没有这么暖和过了。

　　玉卿就站在不远处，我望了望她，似乎在寻求她能告诉我什么。我这一病，他知道了吗？可曾来看过我？这些温暖的火焰，是他带过来的吗？

　　“小姐，你终于醒了，可吓死奴婢了。”玉卿看见我醒了，飞快的跑过来，把我扶起来给我的后背垫上了一个厚厚的软软的大靠垫，“小姐，您高烧了整整一天一夜呢！还不停的说胡话，要是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奴婢可怎么向王爷和王妃交代啊。”说着她摸摸我的头，她眼里温热的液体滴到了我的脸上。

　　王爷王妃？我开始有些诧异，随即平静了下来，不错，因为铲除奸臣逆党有功，的？父亲的确是个亲王了，还有我这个婕妤的位分，也是因为那事而获得的晋封。

　　“玉卿，我问你…”

　　“小姐，钱太医说了您最近一段时间都需要静养，小姐好好休息吧，什么事都不要多想，奴婢这就去偏殿把钱太医请来给小姐看看。”我话还没说出口，玉卿便打断了，她从不会这样冒失，她那急急的语气还是暴露了真相，此时温暖如夏的蘅芜宫，在我感来，也不过与三九严寒无异，心凉了，岂是外界的东西可以暖的？但是我不甘心啊，他为何对我这么的绝情？她对沈翕尚且有一丝的怜悯，却为何对我这么的决绝？

　　我听见屋外有轻微的脚步声，雪应该下的很大了吧。

　　“奴才给婕妤娘娘请安。”

　　“免礼。”

　　“奴才刚才听玉卿姑娘说婕妤娘娘醒了，看来是好了不少，这下王爷王妃也能安心许多了。”

　　“父亲和母亲知道了？”

　　“奴才前几日出宫去给娘娘买些寻常的药材，要知道，这药还是要去亲自买的。正巧路过仁亲王府，遇上了王爷和王妃，就进去坐了坐，他们问起了娘娘的近况，奴才也不敢隐瞒，只好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若不是王爷王妃的暗中相助，娘娘只怕不会好的这么快。”

　　“太医有心了。”他这哪里是正巧路过啊，分明是故意去的，宫中什么药草没有？都是寻常市场上买不到的上品。若不是他告诉父亲母亲，恐怕我现在还早水深火热之中，“太医的救命之恩，纯宁来日必涌泉相报。”

　　“娘娘言重了，为娘娘医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都是奴才分内的事。”

　　为我把过脉之后，嘱咐了两句近日别出去随意走动之类的话，钱恩便出去了。

　　“小姐别伤心了，王爷王妃日日夜夜的惦记着小姐呢！奴婢听说王爷正准备上奏给皇上，求皇上准王妃娘娘进宫探望小姐呢！”

　　“又有半年多没见过母亲了。不过，皇上他是不会准许的！且不说我现在还在禁足中，我在他的心目中早已是一个妒妇的形象，他哪里会准许母亲进宫看望我？我真是不孝啊，父亲母亲都那么大的年纪了，我不仅不能与他们分忧，反而事事都要他们牵挂我。”

　　“小姐又胡思乱想了，等会儿身子又差了王爷王妃只怕会更担心，小姐若是想为王爷王妃分忧，就得好好照看自己的身子，身子好了机会总是有的。”

　　“玉卿，有你真好。玉颜呢？”

　　“她在小厨房给小姐煎药呢！”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只能待在床上，有了玉卿和玉颜相伴，倒也不算太无聊。

　　当我终于被准许可以到园子走走的时候，雪已经积的很厚了，差不多可以没过我的脚踝了。我不得不穿上厚重的鞋子才得以保暖。

　　这冬天的桂树枝干被雪压的弯了下来，我很担心它们会不堪重负的倒下，但它们没有！来年春天，它们依旧会挺拔，即使不能像松树那样的高挺，但它们不会被冬天的雪给压倒。

　　玉卿说的对，我不能一味的伤心下去了，这样下去只能让别人看了笑话，自己也没有什么好结果，我可不愿意一辈子都被看守在这蘅芜宫的四角天空之下。那一天我在雪地里站了很久，即便后来我登上了高位，屹立于万人之上，我还是会回忆那一天。

　　雪打在我的脸上，有点疼，也很冷，但最终因为我的体温而化作了一丝丝的水蒸气飞向天空。带着我的思绪一起飞向了远方。有多远呢？我不知道。

　　每天闲逛的时候都能听见宫外士卒换岗的声音，也算是难为他们了，这么冷的天还要在一个被禁足的宫妃的宫门口一动不动的站上好几个时辰，站的整个热都像要冻住一样，他们是颇有怨言的钱，这我在宫内恍惚的听到过。我很想请他们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但是我不能，我不能打开这关闭了将近四个月的宫门，因为那样我便违反了圣旨。苏子翾只会更恼我。为了在这里继续生存下去，我不能让他继续恼我，可目前的我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我什么都干不了。因为我不能出去，而苏子翾也不会来。

　　有多久没来呢？我算不清。他穿龙袍的样子我已经记的不是很清楚了。每次想起他，他总是一袭墨衣。经历了这一次的禁足，我有时候会搞不明白，我就进爱不爱身着龙袍九五之尊的他，又或者，我爱的不过是江南的那个墨衣公子？但他们本就是一个人，只不过着衣的颜色不同罢了。

　　站的够久了，我也仿佛宫外站岗的那群侍卫一样，学落满了全身，从远处看一定不会有人发现我站在这里。回到屋内，仿佛经历了两个季节，我脱下了屁风情，坐到了火炉边取暖，火的温度融化了我在雪地里被冻住了的骨节。

　　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了想要整理东西的兴致。

　　我看着入宫后穿过的各式各样的服饰，又不由得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娴睿夫人的场景，那时她还是娴妃，我还对后宫的生活充满希望，其实现在希望也还是有的，只不过没有了当初的炽热。服饰美则美矣，华美无双，但总感觉这其中失去了一些什么，上面的刺绣仿佛活物，但总给人一种被束缚了，被禁锢了的感觉。这些衣服，我再不穿了。

　　突然，我看到了初次侍寝时，苏子翾赐我的那件青色的绸衣，已经许久没穿过了。即使叠起了这么久，展开还是一样的平滑如初。这一定不是宫内的手艺。宫内不可能做出如此自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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