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衷

　　我看了一下时间，还不到七点，看来大家还都挺准时的。莫老摆宴，现场有很多明星，一定也会有不少记者，而我好歹也算是个有名的经纪人了，要是让记者拍到我这糗画面，好像不太好，这样想着，我低着头，用手扶着额头装作在思考的样子，迅速的移动着步子，希望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可惜，事与愿违，我低着头走路，并没有注意到忽然的安静，只知道前面的路很开阔，正在庆幸天助我也的时候，被一只手从前面挡住了，抬头一开，眼前一个硬汉正伸出一只手挡住我，我疑惑的往他身后看去，没错，他是莫老的保镖。我脑补了一下这个画面，应该是莫老从酒店外面进来的时候，一进门，大家就注意到了，于是，主动给莫老让路，而我，要往门外走，所以我面前的路是开阔的。关键是，我没发现莫老在前面，所以蒙着头往前走，莫老被我的气势吓到了，站在原地不动，而周围的人都在看我，当我马上就要撞到人的时候，莫老的保镖挡在了莫老前面，制止了我。

　　我有一霎那的慌神，我是娱乐公司的经纪人，还算出名，现场有娱乐记者，就算我不是明星，也保不齐娱乐记者会因为没有爆点而拿我说事，比如说某某经纪人热脸贴人冷屁股或者骗吃骗喝之类的；而在场的这些人中，我的地位太微不足道，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明细，就算我出了丑，被记者抓了拍，也不会有人为我出头，更不会有人替我封锁消息。情况就是这样的，但，姐到了这个年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呢，不过是让MISS涮一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呢，最坏也就是被轰出去，然后上个头条，或者我自己花钱摆平娱乐记者，然后继续不痛不痒的过日子。有了这样的觉悟，我开始扫视全场，我看到排列整齐的人群，MISS突兀的站在队列外，神色紧张的看着我，低头，我看到他的脚应该是已经迈出了两步，是想要来救我呢，可惜，他胳膊上的手扯得太用力，把他的西装都抓出了褶子，顺着那只手，我本想看一眼它的主人到底是何种表情，后来我放弃了，因为透过他们俩，我看到了人群之后，鹤立鸡群的BOSS，他牵着菲菲的手，正在费劲的拨开人群，向我这边走。我苦笑着想，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亲爱的小童鞋。

　　莫老看着我，问道：“姑娘，你是不是？额~~~”我幻想中，这个时候，应该有个从天而降的白马王子过来揽着我的腰，对莫老说：“这是我的舞伴！”但是，现实中哪有那么多王子，且不说王子了，在这个城市里，谁敢随便把马牵到这种场合？女儿当自强，我决定开启胡掰扯模式：“莫总您好，我是咱们公司的一名员工，今天我大学同学在旁边的达盛酒店有个孩子的满月酒，结果我走错地址了，进来以后才发现不对，还好刚刚碰见郑总，他说这是莫老您的生日宴，我在公司一直仰慕您的大名，所以就央求他带我进来，想偷偷的在这看您一眼，讨杯寿酒喝，刚刚不小心冲撞了您，真是罪该万死，还请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呢。”我一直觉得，用菊花来形容别人的脸，是对老年人的不尊重，直到今天，我看到莫老那笑的阳光灿烂的慈祥的脸，我才明白，只能用菊花来形容，除了菊花，什么花能有这么多的褶子啊？莫老听完我的话，就笑了，阳光灿烂的对我说：“这两家酒店实在缺德，一个叫盛达，一个叫达盛，我刚刚就差点去了达盛，不过我没你这么迷糊哦，及时发现了错误，改正了。”我假装娇羞的捂嘴轻笑：“原来把莫总都差点糊弄了啊，好过分啊。”莫老说：“其实我刚刚想问，你是不是孝文刚出道那会儿的经纪人啊，孝文天天念叨他老师，还说今天要请来呢？”莫孝文，我带的第一批三个艺人中的一个，他的艺名叫莫嘉，我特别喜欢莫嘉这个名字，莫嘉莫嘉，不就是墨家吗。关键是，莫孝文跟莫总什么关系啊，都姓莫难道就非得有关系么？再说他只说孝文，可没说是莫孝文。我有些尴尬的笑着问：“孝文？您指的是？”

　　混到一定的份上，人说话都要三思，你来我往内心就像九转大肠一样，表面风平浪静，内心却已波涛汹涌。在我思考的这段时间，莫老也在思考，我刚问完问题，他就赶紧改正说：“不好意思，怪我没说清楚，莫嘉。”我欣慰的笑了，莫嘉，那可是我最得意的艺人，虽然早就飞黄腾达有了专有的经纪人，有了助理团队，但他和另外两个依然是我最成功的作品。我眉飞色舞的说：“嗯，是的是的，您也认识莫嘉？他今天也来了？”莫老说：“是啊，当然认识啊，他天天跟我念叨说要邀请你，居然忘了，还好你误打误撞的来了，看来这就是天意啊。”我从旁边服务生的托盘里拿过来一杯红酒，说：“莫老，为了这误打误撞的缘分，我敬您一杯酒。”莫嘉还没来，莫老想让我多呆一会儿。但是我想走了，因为今天有点元气大伤的感觉，继续逗留的话，怕招来更多灾祸，我便借口要去同学那边喝满月酒，撤！

　　风波总算是过去了，我高傲的看了一眼MISS，我知道，他是想帮我的，可是，我的难堪是他造成的，而且，毕竟他最后也没有帮我。求人不如求己，这件事情告诉我两个道理，第一，MISS的话以后坚决不能信，第二，娘炮说话都不算话。

　　手机响了，我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顿时觉得五雷轰顶。苍天，我干儿子还在学校那，我居然忘记去接他放学了。我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跑，我感觉我的手都在发抖，大脑一片空白，满眼都是金星，呼吸都不顺畅了，只听见电话里传来干儿子的声音，他说：“干妈，我昨天跟你说的是不是7点半呀，我说错啦，应该是7点呀。我们现在就结束了，你来接我吧，我们老师陪我在这等你呢。”我刚想起来，他昨天跟我说，今天晚上学校有个优秀生辅导后进生写作业的活动，到7点结束。孩子真懂事，还替我找借口。我对他说：“儿子，你把电话给老师，我跟他说句话。”我听见孩子的班主任在那边说：“您好，姜小姐吗？”我颤抖着声音说：“嗯，是我。”他沉稳的声音传来：“你不要慌张，慢慢开车过来，我们在这等你，要是您那边有事走不开，我就直接打车把韦正送回去。”我做了几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然后对那边说：“老师，实在对不起，我今天忘记接孩子放学了，还好您陪着他，麻烦您等我一下，我现在马上过去，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老师很有风度的对我说：“没事的姜小姐，这种错误您这只是第一次犯而已，天姿女士已经好几次忘了来接孩子放学了。”

　　天姿每天都要去接孩子，难免会有那么一两天忘记，而且那是人家自己的孩子。可是我忘记就太不应该了，人家为什么把孩子托付给我，不就是信任我吗，我居然为了一个破宴会，紧张到忘了接孩子放学，这才是真正的罪该万死。我朝着我的车飞奔而去，酒店门口刚来一辆车，迫使我停下脚步，他的车灯刺得我眼睛发疼，泪水止不住的往上涌。我站在那里，浑身抖着，车上下来一个人，他把西装搭在我的肩头，对我说：“白姐，你这是怎么了，大夏天的怎么抖成这个样子？”原来是莫嘉，你个完蛋玩意儿，刚刚你姐姐我被耍的时候，你死哪去了，现在才来？我把眼泪又生生的憋了回去，刚想骂他，背后传来了菲菲急切的声音：“小白，你怎么了？”我回头，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对他说：“亲爱的，韦正还在学校呢，我忘记去接他放学啦！”菲菲反握住我的手说：“没事没事，你别紧张，你刚喝了酒，我跟你一块过去，我开车。”我努力使自己更加平静，对她露出一个微笑，说：“我没事，你不是说要帮我们锋锋么，你不帮他，他今天又要被别人缠着了，而且你跟我一起去，回头我还得把你送回家，更麻烦啊。”我对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BOSS说：“今天莫老生日，你走不开，我就不跟你们墨迹了，你们赶紧回去，你别喝酒，结束后你一定要把我姐妹送回家，安全把她送上楼才能走哦。”然后我也就不管莫嘉了，继续往我车的方向冲去，莫嘉一把拉住我，说：“还是我送你过去吧，”然后他对BOSS说：“锋哥，麻烦你跟我爷爷说，我这边有点急事要去办。”我还没来得及消化他这句话，就听小锋锋说：“好的，你照顾好小白好吗？”

　　在去学校的路上，我努力消化他的话。爷爷，莫嘉原来就是莫老的爷爷，也就是说，当年小锋锋能轻易地让公司投资，应该是有莫老的功劳的。我还记得，那时候莫嘉对我说，他家里给他五年的时间，如果五年之内闹不出名堂，就乖乖回家继承家业，他爸爸是搞房地产的，我万万没想到，莫老居然就是莫嘉的爷爷。如果莫老想要阻止他，太轻易了，只要他稍微阻碍一下，当初我们公司就不会投资那个电视剧，他就不会红。也就是说，表面上看起来，家里的人并不希望他进娱乐圈，但实际上，他的爷爷，在背后默默的支持过他。红灯的路口，莫嘉问我：“你想什么呢？”我说：“你猜！”他说：“其实是我想请你来做我的舞伴，又怕你拒绝我，但是帅哥说他有办法，还可以做你来酒店的护花使者，让我直接等着你来就好，十分对不起。”我看着他，问：“怕我拒绝？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绿灯，他启动车子，认真的看着路面，对我说：“，你仿佛就是锋哥御用舞伴。”额，御用这个词，在我看来实在不怎么好听的，仿佛我是附属的一样，但我似乎也没有立场觉得自己是主角，从性别角度上看，我已经矮了一大截，就更遑论身高身材样貌和社会地位。

　　我开始骂他：“你个小王八羔子，既然要让我当你舞伴你他妈的倒是早点来啊，妈的，让我一个人跟跳梁小丑似的在那里边站着。MISS那个死娘炮就知道拿我开涮，什么事都不跟我说，害得我众目睽睽之下往外溜，还被莫总抓个现行，还好我机智勇敢破罐破摔了，不然明天我就上了头条了，哼哼，搞不好我就红了，搞不好我还可以借机正式进入演艺圈呢，哼哼，真是要感谢你的盛情邀请。”他歉意的对我说：“姐姐，我错了，你不要再爆粗口了，显得你一点都不优雅了。”我继续骂他：“优雅，优雅，优雅你妹！让你们害的我早就没有优雅了，御用，御用你妹，倒不如说乔总才是我的御用舞伴，我纵横宴会这么多年，乔总从来没让我出过丑，我跳了这么多年舞，我的礼服上连一块蛋糕渣渣都没沾上过，今天，就他娘的因为你要找舞伴，还让MISS那个死娘炮来命令我，还连个准备时间都没有，最后居然还害我出丑，他个魂淡不知道让他旁边那女的下了什么迷魂汤，居然不来救我。最过分的，因为心急，我连孩子都忘了接。”他急忙解释：“姐姐，说出来你千万别生气，锋哥一有事就找你，我都看不下去了，他那么好的男人，应该找个女人的。”我啐他一口：“我不是女人吗？”他连忙求饶：“我错了姐姐，你当然是，可你不是他妹妹吗。”这个家伙开车比我快，可是现在我赶时间，心急了起来：“这么好的车你开这么慢干什么，蜗牛都比你爬的快！”

　　他一言不发，默默的加速度，这沉默显得我更像一个泼妇。我拿出手机，流利的拨出天姿的号码，负荆请罪，可惜，这家伙没接电话。学校门口的传达室亮着灯，我冲进传达室，韦正跑到我面前，我忽然觉得腿都软了，蹲在地上，抱着韦正就开始哭。我边哭边说：“儿子，吓死我了，我错了，我不该忘了来接你放学，对不起，我向你保证，以后坚决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我干儿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安慰道：“干妈，你别紧张，我妈妈经常忘记接我放学的，你不要害怕啦。”后来我想过，我今天为什么会如此失控，我明明知道韦正不会有事，可我还是忍不住流泪，或许是对于前些日子梁毅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为今天MISS戏耍我，为莫嘉欺骗我，这所有的事情，通过韦正的事情，让我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在过去的十年里，MISS或许是基于小锋锋一直把我当妹妹那层关系，对我很好，原本小锋锋就比我重要，他为了强迫小锋锋去找别的女人，这样耍我，倒也无可厚非，可我没想到，莫嘉也这样。我原以为莫嘉和梁毅是整个公司对我最贴心的男人，现在一个说恨我，一个为了别人欺骗我。我放开韦正，他站在我眼前，伸手为我擦眼泪，他小声对我说：“干妈，你的妆都哭花了，不漂亮了。”我一直觉得这个孩子早熟的可怕，小小年纪已经会去对小女生好，我常对天骄说，我干儿子继承了他把妹的本事，可我也忘记了，他这些小小的举动，或许并没有把妹的初衷，他只是单纯的一种绅士风度，像他父亲一下，是个暖男。此刻，他这个小小的动作，让我终于感受到了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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