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试探

　　这一路回京，竟然十分顺利，除了引来了十几次刺客。

　　还伴随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凶杀案，照例的是同王书庸同样的死法，身上有一根铁链子，上面写着一行字——

　　叛教者死。

　　幸好有王大人在一旁安抚打点，总算一路上没遇见什么风险。

　　有一天晚上，凝烟睡不着，起来散心，散着散着就散到了存放尸体的地方。

　　那尸体上面，仍然还留着那个铁链子。

　　上面写着“叛教者死”。

　　外面有黑影一闪而过，凝烟心头一跳，觉得有些悚然，于是看了一会儿，觉得也没什么好看的，于是又想起一件事情，于是到王大人房间去找他。

　　结果发现王大人正在杀人。

　　是的。

　　屋内只有一盏灯，明明灭灭的，十分昏暗。

　　凝烟敲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开门，于是直接推门进去，然后她几乎尖叫出声来。

　　地上躺着一个人，已经死去多时，面色苍白如纸，显然是失血过多。

　　王大人穿着一件深红袍子，端着一只白瓷碗，那碗里鲜红一片。

　　粘稠的液体。

　　他的嘴唇上也沾染了鲜红一片。

　　凝烟竟然没有叫出声来。

　　因为，她忽然发觉，卸去了平日那一身威仪的虚假的装扮，穿这一身红衣便袍的王大人，真的……太美。

　　那是一种妖异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艳丽。

　　他面色惨白如纸，沾染了鲜血的红唇却鲜艳如红梅。

　　平日里，从未有人敢形容王大人艳丽，因为，在世人眼里，王大人是个杀人恶魔，吃人不吐骨头的佞臣。

　　平日里，王大人一身宫里的官样装扮，看起来威仪霸气，冷艳妖娆（请脑补陈坤的雨化田，一定是雨化田，因为本大娘在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心里想的是雨化田的厂花！！！！！）。

　　而今夜的王大人，看起来，如同在鬼魅夜行的艳鬼。

　　有一种盛大至无伦的艳美风流。

　　那微微斜挑的目光，带着一种妖媚，一种惊心动魄的风情，便是凝烟见过的最有风情的花楼头牌，也比之远远不如。

　　他斜倚在床头，深红衣襟洒落，露出脖颈上一段莹白如玉的肌肤。

　　“公主，你好。今夜来找微臣，可是要微臣伺候”

　　他不说奴婢，而自称“微臣”。

　　而且那一声“公主”叫的语气十分奇怪，令凝烟感觉毛骨悚然。

　　凝烟有些讪讪，往后退了一步，笑道：“王大人，您真是会开玩笑，您明知道我不是公主。我只是个替补……”

　　王大人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意味深长，那一笑，笑容里荡漾出来的艳色，令凝烟只觉心脏都是一滞。

　　然后，他站起来，伸手抹去嘴唇上的血，一把抓住凝烟，逼近她的脸，低声笑道：“我从前一直以为，我的演技算是最好的。但是在认识你之后，我才意识到，我从前自以为自己略有些城府，有些演技，不过是因为——”

　　凝烟茫然地望住他，神色有些惶恐，有些茫然，还有些悲怆。

　　王大人的手抓得更紧了，声音里带着一种恨意：“因为我没有遇见你！”

　　凝烟使劲挣扎着：“我没有。”

　　“一个只会跳舞的弱女子，却精通验尸，而且深更半夜独自去停尸房，也毫不害怕。”

　　凝烟脸色白了白，但是迅速又恢复了正常：“我从前告诉过你，我当过‘罐人’……”

　　王君隐听见“罐人”这两个字，忽然颤抖了一下，然后，他那平素病恹恹的苍白的脸上，忽然显出杀机——

　　“你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对不对？你一步一步接近我，是有目的的。对不对？”

　　凝烟眼里忽然涌出了眼泪，她颤抖起来，声音发颤：“我没有。”

　　王大人忽然一把把凝烟扔到床上去，一步一步逼近，声音里带着狞狠：“居然想冒充……”

　　他的声音忽然一顿，神色也一滞，然后，他脸上现出了一个嘲笑：“就凭你，也配？”

　　凝烟望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也不说话，只是那么望着。

　　带一点悲悯，一点绝望。

　　***

　　三日前。

　　暗室之内。

　　王狄在背后咳嗽一声：“大人，属下查清楚了。君隐书院院长王书庸是被极乐宫派人杀的。极乐宫宫主九夜玄这些年来，一直在追查叛徒眉心雪，可是未曾找到，属下怀疑这王书庸很可能就是眉心雪的手下。”

　　王君隐微微颔首，双手依然摆弄着那只小小的燕尾花，沉默良久，才说道：“眉心雪是极乐宫宫主九夜玄的养女，对吧？”

　　王狄点头，沉声道：“眉心雪是当今武林少年奇才之一，三年前武林正派在泰山会盟，选举新盟主，她一人一剑，单挑武林三十六门派六十八名剑道高手，最后被新任武林盟主齐昊天打败。这一战之后，眉心雪成为天下第二剑客，同时成为极乐宫宫主继承认人选，本来极得九夜玄的赏识。可是，在不久之后，她却消失了，九夜玄随后天下广布追杀令。只要能擒获眉心雪的人，重赏黄金十万两。”

　　王君隐沉默下去，久久的，不再说一句话，王狄甚至产生了一个错觉，也许王大人永远不会再说话了一般。

　　***

　　王大人冷笑一声，一边撕开凝烟的衣裳，一边狠狠地说道：“从一开始，我就在怀疑你。你们把我调查得一清二楚，是不是？”

　　哗啦一声，外裳落在地上，王大人狠狠说道：“我也有过一个可以为我牺牲的姐姐，所以你们就安排了一个和我姐姐差不多的人，一个为了弟弟可以牺牲一切的女子。因为这样，就能打动我，对不对？”

　　凝烟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你误会我了……”

　　哗啦一声，又一件衣裳被撕开，王大人语气森然，似一把锋利刀刃：“我姐姐也是受尽苦难，坚韧不拔，也精通验尸，也爱财如命。所以你也学着这样……”

　　“可惜，你们不知道一件事……”

　　凝烟已经哭得快要昏过去了，模模糊糊听见他这么一问，条件反射般地问道：“什么事？”

　　王大人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凝烟锁骨上的那个紫红色胎记再次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月牙形的伤疤，像一弯紫色的月亮。

　　“我姐姐曾经托人转告我，如果有一天她重新回到我身边，一定是来报仇的……”

　　如果有一天她重新回到我身边，一定是来报仇的。

　　凝烟忽然浑身一颤，眼眶慢慢红了，她低低问道：“原来王大人还有一个姐姐，我还以为……王大人和我一样……”

　　王大人深深地凝望着凝烟，这个女子，任谁看起来都是柔弱无比，不堪一击的。

　　可是，她的那种坚韧和淡定。

　　却绝不会属于一个普通女子。

　　王大人忽然笑了起来，定定地望着凝烟的眼睛，凝烟只觉那双眼睛无比妖异，魅惑，似乎有控制灵魂的魔力，人世间所有的秘密都在这双眼睛里，无所遁形。

　　她看着那双眼睛，慢慢就迷惑了起来，这一生所有前尘往事，心路历程，都尽数交托于这一双眼睛了。

　　朦胧中，她想起了曾经在梦中，也梦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在问她：“你到底是谁？你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凝烟低低回答道：“我是凝烟，我被家人抛弃了，我弟弟也抛弃我了……所有人都抛弃我了……”

　　王大人忽然砰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然后，他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秘密一般，笑了起来。

　　那一个笑容，如此缠绵悱恻，如同情人的微笑，可是却带着残酷的妖异。

　　他低声唤道：“眉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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