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皇帝身材高大，浓眉入鬓，眼睛很冷，鼻子又高又挺，下巴的棱角太过分明，再加上嘴角稍稍下弯，整个人充满凌厉之气。此时他脸色温和，倒也相当帅气。皇帝上前握住禧宝林的手，两片红云飞上她的面颊，她本就长得婉约，此时一张俏脸恰如三月初绽的杏花，小白长红，煞是动人。皇帝牵着禧宝林的手走进正殿，文珠便摆摆手，侍候的小宫女、小内侍便全都留在了殿外。

　　文珠悄悄问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石清：“石公公，今儿皇上看上去心情不错啊。”

　　“那是当然，文珠姑娘，皇上刚接杨总管传信来，明天他便回宫了。杨总管要回来了，皇上会不高兴吗？”

　　文珠知道总管是为皇帝寻回新人了，心内为自己主子着急，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笑道：“皇上高兴最好。”

　　二人正说着话呢，忽然文素带了春歌过来道：“文珠姐，弄玉阁的春歌求见禧宝林，说是公主给宝林带回的玉雪峰千年坞根，最能平喘了。”

　　文珠看向石清，他甩了甩手中拂尘道：“那还不快带春歌姑娘进去？皇上知道公主惦着宝林，会高兴的。”

　　文珠对春歌点点头，带她走进正殿，“拜见皇上，拜见宝林。”

　　春歌将一段晶莹剔透的莹白坞根呈给皇帝道：“回皇上的话，奴婢是弄玉阁的春歌，刚刚从玉雪峰赶回来。因着公主挂念宝林身子，带着奴婢们在玉雪峰找寻了大半个月，总算找到了这段坞根。丘云道长看过，说这坞根只怕已有千年，最能补气平喘。公主还有事未了，又着急带给宝林，便让奴婢快马加鞭赶回宫，先把这坞根送给宝林补身子。”

　　皇帝虽是昏庸，对这女儿倒是极为疼爱，听到是楚一送回的坞根，笑着接到手中，左右端祥了大半天道：“的确是好东西。朕听御医官说过，这坞根不过百年之时，它的颜色还是乌乌的，年岁越长，颜色越浅，长过千年，便会如美玉一般。这坞根如此莹白剔透，看来至少有千年了。嗯，楚一有心了，如此，爱妃可不用再受咳喘之苦了。”

　　禧宝林连忙起身道：“谢皇上关怀，有皇上鸿福庇佑，臣妾感激不尽。”

　　皇帝看上去心情甚好，一向绷着的脸一直笑咪咪的对春歌道：“好，你下去吧。”

　　文珠春歌连忙告退，刚到正殿大门，便听那文珠似乎与春歌闲聊，声音不大不小地传到正殿皇帝耳中：“春歌，公主只为宝林带回来了千年坞根？她没有吩咐你给皇后和太子请安吗？”

　　皇帝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叫道：“你，回来！”

　　文珠看了看春歌，春歌点点头，连忙回转身子，跪拜如仪：“皇上。”

　　“嗯，楚一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她没让你们去看皇后和太子吗？”

　　“回皇上的话，公主说会赶在年下回来陪您和皇后过年。公主只吩咐奴婢回来将这坞根呈给宝林娘娘，奴婢回来就直奔坤仪殿了。婢不敢擅作主张给皇后娘娘和太子请安。”

　　皇帝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弯，显然非常满意楚一的安排。原来皇帝相当多疑，他虽然疼爱一双儿女，因为楚一身手不凡，他特别忌讳楚一与太子交往过密，因此楚一在宫中时，要到东宫去看哥哥，非要请得皇帝旨在意才可。可他却还偏偏最喜欢作出慈父的样子，最愿听到“皇上是慈父，皇上父慈子孝”，是以文珠才敢与春歌“闲话”。

　　“既是公主还要一段日子才能回来，你便先代她去给皇后、太子请安吧。”

　　禧宝林也连忙起身行礼，声音低低的，柔柔的：“究竟是皇上想得周到，臣妾代怀儿、楚儿谢皇上恩典。”

　　春歌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深深跪拜下去：“奴婢谨尊皇上旨意。”

　　皇上伸手将禧宝林扶起来，高声道：“石清，”石清应声进来，“皇上，老奴在。”

　　皇帝边抚着禧宝林娇嫩的面颊，边吩咐道：“你带这个春歌去给皇后和太子请安吧，也好让他们知道公主快回来了，高兴高兴。”

　　“老奴尊旨。走吧，春歌姑娘。”

　　石清带着春歌出来坤仪殿，春歌从袖内掏出一枚鸡蛋大的艳红玉石，对石清道：“石公公，这是玉雪峰顶特产的珊瑚寒玉，公主吩咐奴婢，说您老侍候皇上辛苦，这块寒玉倒是纯净，让奴婢务必给您，说这是她的一点心意。”

　　石清半推半就道：“老奴从皇上未成婚便在近前侍候，说起来也有二十多年啦，能侍候皇上是老奴的福气，可不敢居功，还要公主的赏赐。”

　　“石公公，公主说她不惯宫中规矩束缚，一年倒有大半年不能在皇上跟前尽孝，还好有公公侍候皇上，公主才觉得安心。公主说过，她回宫还要亲自谢谢您老人家呢！”

　　石清看那珊瑚寒玉红得透亮，没有一点杂色，知道是上好的寒玉，便收在袖里，尖着噪子道：“侍候皇上是老奴的本份，却劳公主记挂。如此请春歌姑娘一定代老奴谢过公主才是。”

　　“石公公，您在皇上身边侍候，皇上忙着政务，您便也不能歇着，辛苦您老人家啦！要不您带我去见过太子后，您老就先歇着，我可以自己去求见皇后，您看呢？”

　　石清早巴不得少跑一趟差事，再说他最明白皇帝的心思，皇帝忌讳的不过是太子借楚一之力结识宫外游侠，却并不防楚一与皇后相亲。听得春歌如此说，石清点头道：“那倒也好，皇上那里，老奴还要候着才好。”

　　说着话，二人已来到太子的东宫，守门的小内侍见了石清连忙行礼：“见过石公公！”

　　“嗯，你进去禀报太子，就说老奴奉皇上旨意，带弄玉阁的春歌姑娘来求见太子。”

　　小内侍一溜小跑进去回禀，不多时候便回来了：“石公公，太子请两位进去。”说着便引二人走进院内。

　　春歌跟在石清后头，穿过月亮门，走过长长的抄手游廊一直走进太子的书房，太子正在看书，小内侍悄悄走过去，行礼道：“太子，石公公和春歌姑娘到了。”

　　石清春歌连忙行礼：“见过太子，太子千岁！”

　　太子放下笑，离开书案，伸手将石清搀扶起来，连声道：“石公公无须多礼。”

　　太子身形瘦长，褐色长袍绣满五爪巨蟒。上庸国崇尚褐红，寻常人家断不可着褐色衣服，太子虽是未来储君，却不可用明黄的颜色，所以着褐色锦袍。太子的脸色白净，眉毛又黑又浓，鼻子也是又高又挺，倒与皇帝极为相似，那双眼睛深邃而有神，下巴的弧线很柔和，嘴角微微上翘，好像总是在微笑，却没有皇帝的凌厉之气，反而让人感觉颇为温和。石清道：“这是弄玉阁的春歌，刚从玉雪峰回来，皇上传旨，让她来给太子请安。”

　　太子眼睛很快闪过一丝诧异之色，接着又是那样温和有礼的模样：“春歌，起来吧，公主没回来吗？”

　　“回太子的话，公主还有事未了，公主让奴婢告诉太子，公主能赶在年下回来，让奴婢给太子请安。公主说，她极为思念御花园假山前的十几株绿梅，要赶在年下回来陪皇上皇后和太子赏梅。公主还说，她十分怀念与太子除夕之夜赏梅的乐事呢”

　　“噢，楚一那丫头，总惦着外头的自在，总算还记得宫里的绿梅。石公公，我跟楚一除夕赏梅到了差一刻就是丑时了，还差点让父皇训斥了呢，您还记得吧？”

　　“老奴怎么不记得？那年公主刚刚回宫，还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呢，太子又心疼妹妹，自然顺着公主的意思了。”接着，太子又闲闲问了几句，便道：“楚一有心了，等她回来我再当面谢过，只是辛苦石公公跑这一趟，小成子！”

　　带路的小内侍应到：“在”，接着从书案一侧的三色琉璃盒中抓了一把金锞子递到石清手里：“有劳石公公了，这是太子的心意。”

　　石清连忙施礼道：“谢太子赏赐，奴才告退！”

　　春歌垂首道：“奴婢告退！”

　　春歌只道自己再去求见皇后，石清乐得少跑一趟，自回皇帝身边侍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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