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修改
千千接到沈崇安要求前来吴家的电话时有些茫然。自从湖泊别墅的那个狂欢夜过后，沈崇安不知何故对她的态度骤然转冷。她倒是松了一口气，也希望他能一直这样，她觉得这才是他们之间最适宜的距离。
她没有打扮，穿着一身素裙就来了。当进来看到陆群飞的第一眼，她的脑子有一刻钟完全断片了。
“千千姐姐，你怎么来了？”
沈婧婧第一个迎上来，得知是哥哥叫她过来后，不满地向他横去一眼。不明白他身边已经有女友了，还叫千千过来做什么。她不清楚他们发展到什么程度，只当是哥哥得到了所想，花心又起，另觅新欢了。
她连忙挽过陆群飞，与千千一道在沙发上落座，像是在给千千造势。
沈崇安的胳膊从身旁女孩的肩上放下，把吴楚帆往边上一推，毫无表情地示意千千坐过来。
千千在那个女孩锥子似的的目光下坐到他身边，一张不施脂粉的脸在另一侧美艳形象的衬托下苍白得近乎透明。
“千千姐，听说你签了部名导的戏，什么时候开拍？”吴楚帆虽然比千千还大两岁，却也跟着沈婧婧叫她姐姐，有涉嫌装嫩的嫌疑。
“过两周。”千千心不在焉地答道，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陆群飞。
吴楚帆本还担心她会为沈崇安身边的女孩吃醋，可她的注意力显然是在另一个男人身上，这叫他简直摸不着头脑。
沈崇安的目光冷冷地在千千和陆群飞的脸上来回游离。他之所以把她叫过来就是想确认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以及这小子究竟想在他的生活里捣什么乱。
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异常。周围的人佯装谈笑自如，眼睛却不时地向他们看过来。对此毫无察觉的唯有沈婧婧，她的世界里也只有陆群飞一个人。
陆群飞在千千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感觉很不舒服，特别是她的男友也在场的情况下。他有意回避她的目光，正要找个理由离开时，沈崇安开口了。
“你是何时赴美留学？”
“大学毕业后。”
按时间来推算，沈崇安现在可以确定千千与他的相识是在六年前。但看陆群飞的神态似乎对她很陌生，想来除了千千容貌的变化，大约还是一出单相思的独角戏。
“斯坦福大学心理学系每年只有十五个新生名额，你是如何考进去？”沈崇安接着问道，带着一丝轻慢的口气。
美国的高端学府大多偏向于录取中国的官二代。像他们这样的富二代即便有同样的优异成绩，美国的大学往往还是更青睐于高官子女。
陆群飞听出了这话里的质疑，只当他是对自己和沈婧婧之间关系的误解才这般无礼，便直视着他，高冷道：“并不困难，成绩满分就能通过。”
千千的脸上露出了进来之后的第一个灿烂笑容，崇拜的眼睛闪闪发亮。不仅是她，周围人的目光也全都聚焦到陆群飞身上。
沈崇安看了她一眼，旋即又问：“你大学是什么专业？”
“金融学。”
“怎么会想到转攻心理学？”在沈崇安看来，这两个专业简直风马牛不相及。
“说起来你也许觉得荒唐，为了一个人。”陆群飞简短道。
“想来一定是个女孩。”吴楚帆说着看了沈婧婧一眼。
陆群飞的沉默算是一种默认。
千千自然不认为这个女孩会是自己，目光顷刻黯淡下来。她的每一个神态都被陆群飞的每一句话牵动着，就像微风吹过的树叶必定会有回响。
沈崇安看在眼里，盯着陆群飞话里有话道：“婧婧年纪还小，时常这样胡思乱想，你一定会把这当成是出闹剧。”
沈婧婧的目光终于从陆群飞脸上收回，倏尔转向他瞪眼睛，“我已经办过成人礼，哪里小了？”
陆群飞平静地看向她道：“你确实还小。”
谁都可以说她小，只有他不可以。沈婧婧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赌气地放下酒杯走出去了。
吴楚帆随即也想追出去，只是作为东道主的自己在目前这种剑拔弩张的形势里，似乎留下最为稳妥。
陆群飞本想就此起身告辞，又不想让沈崇安误以为他是要去找沈婧婧，只好索然无味地抿着威士忌。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人都该权衡取舍。”沈崇安微微上扬嘴角。
陆群飞扫了眼他身旁的两个女友，笑了笑，感觉这种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简直荒谬至极。
他的这种超然微笑，让沈崇安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原谅他了。
“有时间我也去你的工作室坐坐，也许你这个心理医生能教会我怎样追到心仪的女孩。”吴楚帆打圆场，眼里的敌意明显少了。
他为自己斟了满杯威士忌举过来，碰杯时力道掌握不当，溅出的酒水洒到陆群飞的袖口，一件上万的D&G衬衫就这么泡汤了。
酒像是溅到了千千的身上，她一下子紧张地站起来。
“该死！如果你知道我常打保龄球一定不会怪罪我。”吴楚帆很窘迫，连忙唤来佣人，“带陆先生到我的更衣室换身衣服。”
“不必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陆群飞站起来，正好可以借此脱身。
“喝酒不能开车，我让司机送你。请务必换身衣服再走。”吴楚帆恳切地坚持道。他必须尽力弥补这个愚蠢的过失方能让对方相信他不是出于有意。
千千连忙走上来对陆群飞说：“我带你去更衣。”
她这个唐突的举动让在场所有的目光都望向了她。
陆群飞只好妥协，如果这能让他尽快离开这个郁闷的场合。
吴楚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走上楼去。待他转过来，发现沈崇安的脸可以凿下来放酒里当冰块用了。
千千带他来到更衣室。她之前随沈崇安来过这里几次，可算熟门熟路。
“请帮我找件衬衫。”
进门后看她还是那样一直呆望着自己，陆群飞不得不提醒道。
千千回过神来，在琳琅满目的衣架上挑选了件白衬衫，却没有打算回避，而是径直上来伸手解他胸前的衣扣。
陆群飞吃了一惊，连忙后退一步，“我自己来。”
“我可以帮你的。”千千固执地再次伸向他的衣领，像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眼色，什么是忌讳。
陆群飞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用一种几近不礼貌的语气断然回绝道：“不需要，请你出去。”
千千愣了愣，终于意识到他是把她当成了一个轻浮放荡的女孩。她怎么忘了在他的眼里她还只能算是个陌生人？
她怔怔地看着他，竭力抑制即将涌出的泪水，喃喃着：“我只是想帮你……”
陆群飞实在想不通这个留给他“初次”印象分明很聪慧的女孩，怎么现在变得这样不可理喻还怎么都说不明白。
他放弃了更衣，冷着脸走向门口，手还没够到门把就被跑上来的她从身后抱住了。几乎同时，他的后背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想来是被她的泪水沾湿了。
她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细瘦的胳膊牢牢箍在他的身体上。
群飞哥，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千草……
为什么她就是没有勇气把这句话说出来？
她怕他并不在意；她怕他也许并不希望生活里再次出现这样一个总给他带来麻烦的人；她怕他只是淡淡地说：“哦，你就是千草。”
她怕极了……
在今天之前，陆群飞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有能力保持理智和冷静的人。但现在，他完全无法用常理来解释她的言行。
他正要询问，门打开了，沈崇安直立在门口。
千千慌忙松开了他。
沈崇安并不想破门而入，但更不想放任荒唐的事发生。可惜还是发生了。
站在他面前的这两个人，一个神色慌张、满面泪痕；一个镇定如常、面无表情。
沈崇安盯着陆群飞，眯了眯眼睛，极力克制往对方脸上揍上一拳的冲动。他必须对此刻的状况有最基本的判断力。是他的女人抱住了这个男人，而不是这个男人在引诱他的女人。
陆群飞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更衣室。
沈崇安关上门，一只手掌托起千千的脸，手指如刀刃般刮去她脸上的泪水。
“你从前认识他？”他那双狭长的眼角也像锋利的刀。
千千点点头。
“单相思？”他带着嘲弄的语气。
她死气沉沉地僵立着。
沈崇安冷冷一笑，猛地将她推至墙上，疯狂的吻劈头盖脸地落下。他此刻所能想到的只有以同等的羞辱来惩罚她的背叛。
正要离去的陆群飞听到了里面传来那个女孩压抑的哭声，依稀还伴随着衣服撕扯的声响。霎那间，他从心底深处涌上了一股同情和愤怒，手伸向了门把又迟疑了。他现在已然是始作俑者，这么做只会使事态升级，加重那对情侣间的矛盾。更何况，向来洁身自好的他并不想被卷入这种男女间的爱怨纷争里。
但随着那个女孩的哭声转为哀求声，他无法再视若无睹。
他推开门，呈现在眼前的是衣衫不整的两个人。
沈崇安拿眼角挑衅地乜斜了他一眼，随即把他当成透明人，继续暴力的侵犯，不顾她越发悲恸的哭求声。
陆群飞上前一把将他拽开，怒斥道：“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如果你自己不能用情专一，有什么资格要求她对你忠诚？”
沈崇安二话不说挥来一拳，陆群飞闪身躲过去，飞快地给了对方的下颚角重重一击。
“群飞哥——”
这句呼唤在空气中颤抖。
陆群飞心头一震，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盯着千千。这样称呼他的只有两个女孩，只有两个……
“群飞哥，我是千草……”千千望着他啜泣，声音哀婉凄楚。
像有一扇门从面前打开，万丈光芒让他在一阵晕眩过后睁大了眼睛。他呆立了有一分钟才走上前，震惊地把她从头打量到脚。
他把她从手臂按捏到肩头，确定这是一具活生生的肉体后捧起她的脸。
“千草？”他怔怔地叫出这个名字。
她点了点头，又一波泪水翻涌而出，把她的面庞冲洗得一尘不染，纯洁无瑕。像白云散开后的天空呈现出最原始、最真实的那一抹颜色。
这是她的脸！
她竟还活在这个世上；她竟经历了这样离奇的生死之旅；她竟在他身边咫尺之遥的距离！
陆群飞一把抱住她。他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似乎担心一松手，她就会像鱼儿一样从他的怀里滑走。
沈崇安像根木头呆望着这两个相拥的人，同样姿态的还有听到声响赶到门口的吴楚帆以及被他找回来的沈婧婧……
硝烟从空气中弥散了，这是个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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