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这个臭老太婆，居然敢对我用通灵术。”阴将面容扭曲地跑了过来，枪口始终不望对着汤婆婆。
汤婆婆不可思议地看着阴将：“怎么可能，你明明被我施了定身术。”
“你认为你那种三角猫的功夫对我这个阴将有用吗？”
孙桦再也忍不住了，她扑通跪倒在地上，“求你了，放了我们吧。”
“要我说几遍，不是我要抓你们，是上头发布过规定。阴间从来都是不允许死去的鬼魂再回到阳间复活的。”
“那我请求你呢，我就不相信我这个做了几十年通灵师的老骨头没有资格恳求你放一个人。”
“就是放不了。”阴将迎着汤婆婆愤怒的目光，丝毫不退却。
“难道你就一直那么的铁面无私，你敢发誓说从没有徇私过吗？”
阴将没有回答，只是一直气势汹汹地瞪着汤婆婆。
“好吧。现在我也不是在恳求你，而是威胁你，让你放了这个男人。”说罢，汤婆婆一手高高举起，念了句咒语。远处忽得闪了下亮光，一把出鞘的宝剑像闪电那样地飞来，飞到了汤婆婆的手中。
“哟，不错。确实是个厉害的通灵师啊。”阴将不禁赞扬了句。
汤婆婆把剑锋指向阴将，“听到没有，放了他们。”
“你想和我死磕？”
“不错。”
“既然你想找死我也没有办法。”阴将闭起了眼睛，似乎是在聚集什么力量。
赵荣光和孙桦都不安起来，唯独汤婆婆还坚定地站在那儿，犹如一棵老当益壮的铁松。
阴将忽然睁开双眼，两掌一使力，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朝他们喷来，那股力量所到之处，地上荒芜的小泥块都被吹起，一同向他们袭来。
眼看就要袭击到他们了，只见站在前面的汤婆婆一声令呵，力量居然被反弹了回去，砸至了阴将自己身上，这让他不由地后退了好几步。
“真有两下子。”那阴将冷笑了下。随后，他开始不断地扭动起脖子，舒展着自己的筋骨。
而汤婆婆此时却已经初显疲态，手腕上的鲜血也越来越多。这导致她有点分心，额头上不但有几滴虚汗，还掉了下几根她标志的银发，让人觉得样子很是狼狈。
“说实话，我要对付你确实不是那么简单。”阴将双手背着手，“不过……要是我的手下也介入呢，那这场斗争就不需要花多大功夫了吧。”
汤婆婆开始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很快，她飞速转过了头，但为时已晚。一时间，四个阴兵从身后偷袭了他们。汤婆婆刚要反抗，却被一个阴兵踢飞了手中的宝剑。她想念着什么，已经被阴兵连环腿给踢倒在地。
“你真卑鄙。”被阴兵踩在脚下的汤婆婆怒声骂道。赵荣光一家三口也被一一降服。
“现在到底是谁卑鄙了，你们漠视阴间法律，来这儿救人，而我们的职责就是不能让进阴间的鬼魂逃出去，可你刚才却偷袭我，到底是谁卑鄙，你说说。”阴将调动着重重的步伐向他们走来，“你们都给我规矩点。”他一脚踢了下赵荣光。
孙桦想过去咬那阴将，可却动弹不得。阴兵的铁腕让她痛苦地叫了出来。“你们就不能放我们一码吗？”
“我们已经放你们一码了，否则就凭你们几个在阴间做的事，是可以通通带到地府问罪的。”长脸阴兵重重地指了指孙桦。
一旁的小辉看在眼里，他想起了在汤婆婆书房里看的书本，里面有对付妖魔鬼怪的咒语，前面他被个老头鬼缠住时，就用过这咒语。他集中生智闭上眼睛，书本快速地在他脑中翻阅起来。就在他把两眼睁开时，一束耀眼的光芒从他身体内喷出，再向周围散去。
那个抓住他的圆脸阴兵像触电那样，向后摔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惊异地看着小辉。那个被小辉运用通灵术击倒在地上的阴兵没过多久就站了起来，他瞪着眼，磨了磨尖锐的虎牙，向小辉逼近。
小辉故技重施。可是这次，光芒很快被阴兵给压下，阴兵紧紧掐住了小辉的脖子，把小辉压倒在地。孙桦想奔过去帮自己的儿子，可自己也被一个阴兵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赵荣光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阴兵的手腕很是结实，他连直挺腰板都变得摇不可及。他只能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打骂。
小辉只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栓住那样，无法呼吸。圆脸阴兵依旧不依不饶加重了力道。一个孩子哪受到了成年人这样的掐喉。小辉眼球向上翻起，嘴巴张得老大，舌头也条件反射地伸出，还不规则地咳嗽着。任他怎么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啊……啊。”孙桦扯开嗓子咆哮起来，“你们这些家伙，别伤害我的儿子。”
就在赵辉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汤婆婆向阴将求情。
“那还只是个孩子啊，你们这样对他，传出去不怕被其他阴兵、妖魔笑话吗？”
阴将旋即陷入思考。
“是啊，总不能对孩子施暴吧。”长脸阴兵也劝了起来。
阴将翻上眼皮，这才对着那个掐着小辉脖子的圆脸阴兵厉声呵了句：“好了。”
圆脸阴兵身体像是震了下，立刻停下了手。小辉不服输地站了起来，随时准备再战。
孙桦怕自己的儿子做傻事，对着小辉边叫边挣扎：“别乱动，好好呆在一边。”
母亲的呵斥使得小辉不再敢轻举妄动。
这时，阴将向小辉慢慢走去。他摸了摸小辉的头，高高扬起了脸：“孩子，你可别怪我，我也只是公事公办而已。好了，把那男人带走。”
阴兵们像押解犯人那样，绑着赵荣光向地狱之门那儿走去。
赵荣光边被拉扯着，边回头告诫自己的妻儿别轻举妄动：“好了，你们回去吧。别再为了我受到什么伤害了。这都是我的错。”
妻儿在他含着泪的双眼中越变越小。没几下功夫，他已被押到了地狱之门内。
“关门。”随着阴将的一声叫喊，两扇大门开始慢慢闭合。
孙桦见状激动地冲上前去，汤婆婆想要拉住她。她却一下甩拖掉汤婆婆地手，跑至地狱之门前，“对——不——起。”她竭力用着最大声音喊着。
“这不怪你，都是我的错。”被锁着身体的赵荣光挣扎起来，“是我贪心。”
“不，是我。那天我就不该和你吵架，明明知道你在外压力很大，却还对你发着牢骚。”
“别说了，回去吧。带大我们的儿子。”
“我知道。我一定会把我们的儿子养大成人的。你放心。”两道热泪从孙桦的眼上坠落。周围的阴风让她的身躯更为孤寂，她喊叫的回声阵阵飘荡在阴间内。
“再——见——了。”赵荣光展露出一丝笑容。可是，这丝笑容很快被哭丧的脸所淹没。在生离死别的时刻，他无法装出不在意。再见了，他低小头自心底喊出这句话来。
孙桦也是扭过头，仿佛已经接受了事实。儿子小辉这时走了过来。孙桦蹲下抱住了他，刻意把脸凑近，好让门另一边的丈夫再多看看他的妻儿几眼。
地狱之门正稳当地关闭着。锁链声、门板推动声交织在一块，形成的是轰隆隆的巨响。
就在这时，孙桦突然感到身体一紧，头部传来阵阵眩晕。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包围住她。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感到两手发麻。她将双手抬于眼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开始变成了半透明状。她惊慌失措地‘哇’地叫了出来。
“糟了。”汤婆婆奋力跑到孙桦身旁，“你控制不住自己的灵魂了。”
活人之所以必须在一柱香的时间内从阴间回到阳间，就是因为倘若超过这个时间，灵魂会在阴间消散。而在此之前，其实灵魂就一直在阴间内被消磨了。现在本来就快到一柱香的界限了，再加之孙桦遭受过阴兵的打击和失去丈夫的痛楚，导致灵魂更近一步的消散。现在她已经快控制不住了。一旦灵魂消散掉，就会被拉入刚才的迷魂地，再也会不到阳间了。
汤婆婆赶快施法以求聚集住孙桦的灵魂，但因为之前与阴将的斗法，导致她有些力不从心。孙桦的灵魂正在快速消散。
“快集中精神。否则你的灵魂也会把拉过去的。”汤婆婆努力摇晃起孙桦的身体。
孙桦的手已经快到看不见的地步，麻痹感也自手开始向手臂处蔓延，所延伸之处全都变成了半透明。
“集中精神啊。”
“妈妈。”
汤婆婆和小辉的呼喊并没有使情况好转。麻痹感还是穿越到了孙桦全身，既而再爬上了她的脖子，直冲她的脑门。她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一片。
汤婆婆用着仅剩的力气，向孙桦体内注入气息。可就如杯水车薪，孙桦感觉自己身体逐渐变轻，她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小辉紧紧拉住妈妈的手，但很快，手被抓了个空，“妈妈。”
“小……辉。”孙桦被拉拽到了地狱之门内。
小辉想追进门内，却被汤婆婆给抱住，“孩子，这可不能进去，进去了你也出不来了。”她也想进去把孙桦给拉出来。可是，那双老腿早已不听使唤。刚才与阴将的对决耗费了她太多的力气。孙桦永久停留在地狱内的情形，已不可避免。
赵荣光见妻子飘入了门内，开始像头野牛那样地发疯了起来，“我妻子怎么进来了？”他蹬踏着双腿，居然挣脱了阴兵们的束缚。
他追上飘着的孙桦，将她拉拽了下来。
“快点，我把你抱出去。”
孙桦阻止了赵荣光的行为，“别，已经晚了。”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
地狱之门已行将关闭，夫妻俩呆立在门缝间。孙桦吐了口鲜血紧抓住丈夫的手。赵荣光将妻子孙桦簇拥到怀内。
“我想再和你说句话——就是我从没有后悔嫁给你。”
“恩。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也是能娶到你。”
全身瘫软的孙桦倒在了丈夫身上，她别过头对着汤婆婆努力喊道：“婆婆，时间不多了。请你把我们的儿子带出去，让他好好活着。”
汤婆婆抿着嘴唇点起了头。
门外的小辉什么也做不了，眼看着门越关越小。他撕心裂肺地叫喊着：“爸爸，妈妈。”
大风掩盖了他苍白的声音。明知触碰不到父母，但他还是直直地伸长着了手，想挽回以往的幸福。即将重合的两扇门带来了阵阵历风，凄惨地吹拂着在门后拥抱在一起的夫妻，也吹垮站在门前孩子的心灵。
“爸爸，妈妈。”
地狱之门已合得只剩下条缝隙。小辉看到自己父母的最后一幕是：他们紧拥在一起向自己投来悲催的目光。
就这样，地狱之门彻底关闭了。周遭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门外的小辉仍旧漫无目的呼喊着，希望父母可以走出来微笑地对他讲：我们一起回家吧。可是，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心里也清楚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了。
“爸爸，妈妈。”他最后再破嗓大叫了一声，回声响彻了整个幽暗的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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