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手电筒落到钢轨上，在这个密封的隧道里，形成阵阵回声。赵辉痛苦地蹲在地上捂住头。方才一段很不愉快的回忆又侵蚀了他的大脑，这几年来，这段记忆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
周倩雯在一旁小声地问：“喂，你没事吧？”她探过头，希望看到赵辉的正面。
紧捂着头的赵辉不时从嘴里发出‘饿饿’的轻叫，其中还夹杂着混乱的喘息声。这个样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周倩雯在旁边莫名地看着他。因为隧道里实在安静，赵辉动静显得非常的大。
片刻后，赵辉才渐渐回过神来。
“我没事。”
周倩雯瞧着他的背影，弱弱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啦？”
“刚才回忆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那你现在没事了吧。”周倩雯朝赵辉全身打量了番。
“没事了。”赵辉简洁地回答。
周倩雯松了气，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刚才你是怎么回事，快吓死我了。”
“是吗，所以我说一个人来嘛。”
“喂，你什么意思啊，我可没说怕。”
“可你刚刚明明说吓死了。”
“有吗？”周倩雯装傻似地游望周边，“别胡说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
“什么心里清楚，没有的事。”周倩雯大手一挥，意旨关闭这个话题，“对了，你刚才是回忆到了什么了，让你这么痛苦？”
“没什么。”
“没什么？这算什么回答。来，快告诉我啊。”
“没什么好告诉的。”
“那我前面问你的父母时，你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没什么。”
“怎么又是这种回答啊，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回答我个问题吗？”
“不能。”
天纳，周倩雯心里一顿嚎叫，这个男的怎么一直这么副语气啊。“喂，喂，喂。我说能不能不要成天这副封闭的语气好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聊天了。”
“那就不要聊了。”赵辉满不在乎地说。
周倩雯顿时有点石化，她半张着嘴巴，僵化着嘴唇：“喂，你就没有和人好好聊过吗？”
“没有。”
周倩雯手捂着前额微微扬起头，大幅度地叹了口气：“哎呀，你这个家伙真是个奇怪啊。”
“那你呢，你在同事眼里不也是一个奇怪的人吗？”
赵辉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瞬间周倩雯让垂下了眼皮，“哎，你说得也对。我在他们眼力也很奇怪。说到底，我也是一个很不合群的人。你想想吧，一个天天就只知道学习通灵术，神经兮兮的女人，怎么会给别人好印象呢？”
“当个通灵师没什么好丢脸的，相反还应该觉得光荣，这个世界上厉害的通灵师可不多。”
“我也是这么想的啊，之前也不是和你说过了，我家里几代都是通灵师，但到了我父亲这代就断了，主要原因是因为我妈妈亲不让我学。哎，话说我那个老妈还真是唠叨，整天干涉我的人生，烦都烦死了。现在我都一个人搬到外面去住了。”
周倩雯发着牢骚，几年前她确实搬离了家，独自一人生活着。
“但不管怎么说，父母对子女的感情都是最纯真的。”
“哟，瞧你这么说，应该是挺喜欢你父母的吧。他们有常常对你唠叨吗？”
“没有。”赵辉语气坚定地回答。在停顿了下，他直视向别处：“他们都已经死了。”
周倩雯整个身体都为知颤动了下，她现在才明白刚才赵辉如此痛苦的原因。望着赵辉，她很久才憋出一句：“对……对不起，我不知道……。”
赵辉扭头瞄了她一眼，“其实我对父母的样子也模糊了，已经很久了。”
“这么说他们在你很小的时候就……”
“别说了。”
“赵辉。”周倩雯温柔地叫了下他的名字。
“我没事。”赵辉把手电筒照向周倩雯，“来，说说你吧。当初你为什么想要选择当个通灵师呢？应该不只是家里是通灵世家那么简单吧。”
周倩雯的眼睛转了转，“没为什么。”
“啊？”这个回答有点出乎赵辉的意料。
“看到了吧，当别人问你问题时，你敷衍的回答让别人有多么的难受了。”周倩雯露出一丝笑容，洁白的牙齿也裸露了出来。
“我没有难受，我只是问问，你不回答就算了。”
周倩雯叹了口气，避开了手电筒的光线，“确实不止这一个原因。”她慢慢低下头，陷入了回忆当中。
自周倩雯懂事以来，就隐约觉得自己的奶奶和父亲有着不寻常的能力。平时家中就一直有拜访的客人来哀求奶奶和父亲帮忙。周倩雯常常问奶奶，那些客人是来干什么的。
奶奶总会笑笑对她说：“因为奶奶我是个通灵师，他们是来求我帮忙的。”
听到这个，周倩雯不由地佩服起奶奶来。她以前就喜欢看一些武侠小说，幻想着自己是一代女侠，受人尊敬，受人拥戴。她开始恳求奶奶教她成为一个伟大的通灵师。奶奶却觉得她年龄还太小，所以说说等她成年了才教授。
这个愿望终究没有达成，奶奶在她十三岁时，突然逝世了。她哭得很伤心，在举办葬礼的前晚，她还梦到了奶奶前来看望她。
奶奶抚摸着她的脸蛋，“雯雯，你以后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当一个正常的人，不要学什么通灵术，听到了吗？”
她点头答应了。后来才知道，那并非是梦，而是奶奶不放心自己的孙女，头七来看她了。
自这件事后，周倩雯也慢慢放弃了当一个通灵师。她也开始变得和正常的女孩子一样，学交际、玩打扮，一切都似乎朝着正常的方面发展。
到了十八岁周岁，她学校毕业来到了地铁公司上班。不久，还谈起了恋爱。说到恋爱，并非因为她有多爱男方，也并非是男方有多爱她。而是她觉得岁数到了，是该来场恋爱了。对象也是地铁公司的员工，他曾向周倩雯保证，要永远地爱着她。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恋爱甜蜜期一过，剩下的就是缺点互相暴露。在磕磕绊绊过后，一次事件导致了分手。
周倩雯二十岁那年，觉得和男朋友谈恋爱有一段时间了，就带他去见了父母。通灵师父亲在看了此男一眼后，就说他不是好东西，要周倩雯与他断交。
周倩雯自然是不信，父亲就运用通灵术，召唤了一个小鬼。这个小鬼专门挖掘人的隐私，再卖给厉害的通灵师，以换取阳气。
小鬼当即就报出了男友的种种不是，还把他的劈腿经历投影了出来。
周倩雯果断和男友提出了分手，她这样做，并不是相信父亲的话，而是相信通灵术。就这样，她重新回到了学习通灵术的道路。不过，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要当上个通灵师是何其的困难。于是，她放弃了所有普通人该享受的人生，独自搬离了父母家。
“就是这样，这就是我要当上通灵师的原因。”周倩雯把回忆统统告诉了赵辉，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陌生的男子，道出积压在自己内心多年的回忆。
“这也很正常，每个成功的通灵师背后都有一段心酸的回忆。”赵辉在听了以后淡然地说。
“这我知道。不过，哎，男人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完，周倩雯想意识到什么，马上摆了摆手，“啊，不好意思，忘记了，你也是男人啊。”
赵辉没有回应，只是加快了步伐。
周倩雯跟了上去，缩着身子试探性地问：“你也有一段自己的心酸经历吧？”
“我？”赵辉扬了扬眉头，而后他噘起嘴，“恩，算有吧。”
“那也告诉告诉我吧。”
“不说。”
“啊，什么？”周倩雯嘴巴张得老大，“喂，我可是把自己的一段心酸经历，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告诉了你了啊。”
“那又不是我逼你说的，是你自己硬着要告诉我的。”
周倩雯冲上去对着赵辉的肩部来了一拳，“你这家伙也太狡猾了，让我把心中的回忆说出来，而你却什么都不和我说。”
“抱歉，我对你的回忆没什么兴趣，大不了我现在就遗忘自己的记忆。”
“这也行。”
“当然可以。不过现在，我们想得应该是这个隧道何时才是尽头吧。”说着，赵辉把手电筒照向前方那一望无际的隧道。
周倩雯顺着光线向前望了望，“这隧道可是很长的，一直往前走，是可以走到相邻的车站——海空路站的。”
“是吗？”赵辉皱起了眉头，继续前行。
不久，隧道壁上的一扇门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扇门是镶印在墙面上的，不仔细还注意不到。赵辉把耳朵贴进，食指隆起地敲了敲门，见里面没有回应。就转动门把手打开了门。
在门打开的瞬间，更重的霉味扑鼻而来。里面可以说是一点光线都没，赵辉用手电筒往里照了照，发现尽是些看不懂机械装置。
“这应该是排水间吧。”周倩雯将头探进门内，“车站隧道中都设有排水间，用以抽掉隧道内的积水。”
“每条隧道都有吗？”
“有啊。告诉你吧，车站的隧道就是这样的，在……”
赵辉听都没听，若有所思地走进了房内。看着他的背影，后边的周倩雯磨了磨牙齿。她也跟着走了进去。赵辉反握着手电筒，向里面的各个方位都照了照。房间内倒还挺宽敞的，差不多有一个教室般大小，这与狭小的隧道不相称。四周的墙壁上嵌着各种仪器。
“看不出这里面还挺大的。”赵辉嘟起嘴巴。
“那当然，里面的仪器可不单是排水的。隧道内的照明系统，供电系统，安全系统都包含在里面。”周倩雯说的这些都是从培训时学来的。
“原来如此，那这里是不是很很少有人来？”赵辉仔细地勘察了下这些机器，发现上面都覆盖了层厚厚的灰尘。
“是很少有人来，反正隧道里面也没发生过什么大事。”周倩雯摇晃着脑袋，顺带着把肩膀都拽得起起伏伏，“有谁会吃饱撑得去巡视隧道？”她以一个两肩耸起的姿势结束了话语。
周倩雯的话音落下，周围寂静的氛围让她觉得有些怪异。她这才想起了赵辉。她寻着亮光看到赵辉正站在某个仪器前一动不动。他垂着手，拿着的手电筒也朝着下方。
这家伙又怎么了？她走上前去眯起了眼睛，“这是供电的，关了它整个隧道就会暗掉。”见还没有得到半点回应，她前倾着身子，半越过了赵辉的身体，“喂，你又怎么了？”
她看到的是一张被黑暗遮挡住的脸，那张脸只有模糊的轮廓。周倩雯尝试着推搡了赵辉一下，他这才像是从梦中醒悟过来似地全身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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