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夜妖声
破碎的门窗，一地的狼藉，还有阵阵腥味的血水，不用想象都可以看出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激烈的争斗或是……单方面的暴行。
瘦小道士在四处步下符咒画下阵法并让留在府里的下人打来一盆清水，他取来一些林家公子的血液滴入水中，随后他又用自己的血液画成的符咒放在水面，一瞬间原本水中的血液挥发殆尽。
“欸！还挺有模有样的。”汀云叹道。
蓦地凉风四起，瘦小道士用朱砂画的阵法开始闪烁淡淡的红光。
“天法清清,地法灵灵,阴阳结精,水灵显形,灵光水摄,通天达地,法法奉行,阴阳法镜,真形速现,速现真形。急急如律令!”
所有符咒同时燃烧，顺着阵法的印记最终汇聚在那盆清水之中，片刻后只见那水光突然变暗，仿佛一团混沌的烟雾。从那混沌中竟然传出极为扭曲的哭声！
那阵哭声过后又转为怪异的森森冷笑，声音骇人，让在场的人不禁心肝发颤，连连干呕。
不过小会儿功夫，那几个巡逻队的大汉和林府的下人就已经虚脱地趴在地上，身体的不适让他们不禁想到要是晕过去了才好。
瘦小道士面色惨白汗大如豆，强撑着身体继续往混沌的中心探去。她的咒法是探查之法，也就是说，此刻水镜中反射的情况就是林家公子现在所处的状况。
如果现在不能找到他的踪迹，只怕是凶多吉少再也找不回来了。
探究越深，那令人胆寒恶心的哭笑声就越大，而那道士所需要花费的法力也就更大。不一会儿，那道士就已经鼻血不止了。可他毫不放弃，硬是咬牙坚持势必要得知林家公子的下落。
汀云看着，敬佩的同时也有些心疼。人类不光只有弱小，也有如此坚韧强大之人。
虽然他们游历人间一直秉持着不干预世俗的原则，但是看到这个人如此坚持努力也忍不住想帮他一把，更何况，除魔卫道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这个做神仙的又岂能坐视不理。
唉，能提点的时候就提点两下吧，汀云这样想着。
忽然，瘦小道士面色一动，眼中透出希望惊喜。
“找到了？”汀云问道。
那人看着她轻皱了下眉头，最后还是点点头。法力加深，隐隐可以听见一位少年公子无助啜泣的声音，同时似乎还喊着“救命，救命。”
活着就还有机会救回来，巡逻队的大汉和林府的下人们听得这个声音皆松了一口气，惨白如纸的面容上总算有一丝看得过去的欣喜。
而就在瘦小道士准备探清周围面貌时，突然那少年的声音一转，连着几声绝望的尖叫后便没了声音。
那盆水瞬间褪去混沌恢复清澈，下一瞬变得如血般鲜红无比。
全场死寂，即便是那些不懂法术的大汉和下人此刻也明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瘦小道士瘫软在地上，鼻子流出的血迹渐渐干涸，他却没了那份力气擦去血迹。
生活就是这样起起伏伏，你以为你看到的是希望，却不曾料到下一刻早已给你准备好了阿鼻地狱。
人如此，神亦如此。在天地间的秩序中，一个一个生命的相遇中所产生的可能不到那一刻，谁也窥探不得。
汀云走过去，轻轻为他擦去脸上的血渍。在这曾坚韧不放弃的脸上看到的是他内心的种种自责，但其实错并不在他，因果循环，这只是其中一个果罢了。
然，活在这世间，谁又会在极端情绪中耐心去探得什么因果循环。
“看你们的架势这些场面应该是早就习惯的，不要难过了，站起来。”望着远方赶来的百姓，汀云说道。
瘦小道士不为所动依旧失神坐在那里。
“你这般模样，岂不是给林家夫人找着理由怪罪到你们身上吗？”
“我确实没有救回她儿子，怨我自然是应该的。”他怔然道。
“那也得先把罪魁祸首抓到再说，你这幅德行怎么让他们相信你！”
汀云一把拉起他逼他四目相视。“这个县遇上的不是普通的妖魔，这点你应该最有体会，这才刚刚开始你怎么可以为了一条生命就放弃更多的性命！”
闻言瘦小道士眼神动了动。
“你再这样的状态，到时候林家所有的人扯着你衣服不放让你还她孩儿性命的时候看谁能帮得了你。”汀云目光锁在他的衣襟上。
瘦小道士有些诧异，却也因为汀云的话平静下来。
“失去了一条线索还有另外的线索。”汀云眼神指了指凌乱的房间。“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汀云明白，即便面对过许多生死却依然无法立即撇开心中的不适，更何况这次的情况这般惨烈连她都觉得阵阵心惊。
瘦小道士深呼吸一口气，重新振作取出法器。
他低声道：“谢谢你。”
汀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是笑着颔首点头。
瘦小道士催动法器，专注认真的在林府搜索了起来，势必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
原本以为来的会是林家夫人的阵阵恸哭，没想到却是知县带着一帮壮汉浩浩荡荡进了林府。
一打听才知道，府里的下人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林夫人跟前说了她家公子遭遇不测的事情，那林夫人一听受不了打击便晕了过去。
这下倒也省了好多麻烦，现下最要紧的还是要查出妖魔为什么要对林家公子下毒手的原因以及它用什么办法破了结界入侵这里。
整个林府气氛十分紧张，瘦小道士四寻无果使得氛围更加低迷。知县在一旁默不作声半天，终于出声恭敬请瘦小道士上县衙详谈。
到了县衙，等着布置结界的高个道士回来了才正式开始详细讲述这个县城里近来遇到的悲惨事件。
尧章县原本是一个和平无争的小县城，平日里连偷盗的罪行都鲜有发生更何况是一起又一起诡异的失踪之案。现在尧章县人心惶惶，若再无解决之法只怕所有人都会被那种恐惧逼疯的。
几人坐定，只听见年过半百的知县幽幽叹息，花白的头发看出他为了此事真的是操了不少心。
他缓缓开口，道：“事件最初是在半年前，突然县里几个孩子相继失踪，本来以为是遇上人口贩子，四处打探自然会有下落，可花了大把的时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后来慢慢的，失踪的不再只是孩子，还有即将成年的少年郎，如今看来多半已是遭遇不测。”
“既然惨案连连发生，为何不让那些家里有孩子的到别处去避避风头？”汀云问道。
知县无奈摇摇头。“这方法我们也想过，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让我们发觉事情的诡异。”他顿了顿：“我们尧章县的人没办法离开这里。”
“为什么？”
“因为妖魔在尧章县四周的树林设下迷障，普通人是过不去的。”瘦小道士回答道。“我和师兄也是见此异象才决定来尧章县替天行道的。”
他们二人自幼修习捉妖之术如今小有所成便结伴闯荡江湖。高个道士名叫谭笑一，瘦小道士名叫卢霜。两人十分正义见不得妖怪霍乱人间，日子久了就算在妖界也是小有名气。
“替天行道么……”汀云垂眸呢喃。
知县接着道：“这样的境况我们从未遇到过，求助无门的这些日子也只能烧香拜佛看看上天是否垂怜救救我们。千盼万盼终于盼来两位道长，所以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吧。”他痛苦说道，作为一县之长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而无能为力，这样的心情更是难受的。
“今日我们设立祭台，就是打算借此机会先稳定民心再说，可却发生这样的事情……”谭笑一叹息一声，很是遗憾。
汀云明了，尧章县的百姓时刻面临着失去孩子的恐惧所以才更需要有人给他们支撑下去的力量。这也就是这里的百姓比其他的人在祈祷时更虔诚的原因，所以知县带来的不仅是衙门的捕快还有一个个壮汉。
“但半年之久，你们就不曾见过掳走孩子是妖魔是何模样吗？”汀云问。
知县叹气。“要是知道也好想想办法呀。”
“平日妖怪作祟的时候，可有什么规律，比如月圆夜或新月夜之类的？”卢霜问道。
“要是知道，也好早作防范。关键这些妖物飘忽不定指不定哪个时候突然出现。就像今晚。不过……”知县一顿。
“可是想到什么？”卢霜关切问道。
“老夫也不知算不算什么线索，只是今日林府公子的房间太过凌乱实在有些触目惊心。”想起方才的情形仍是心有余悸。
“也就是说往日妖怪出没不会弄出这样的动静。”谭笑一道。
知县点点头。
“难怪今日的惨状搞得像是警告示威一般，所以是那妖物故意的？”卢霜推测，心中却像重石压着透不过气。
“这样看来，不久那妖魔便会再度下手，我们得赶快做好准备才行。”汀云抚着下巴，神色凝重。
“此话怎讲？”知县着急从座上起身紧紧盯着汀云。
“这难道不是挑衅吗？从两个有名的道士眼皮子底下把目标一个一个带走不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吗？”汀云耸耸肩，看向谭笑一问：“破损的结界如何？”
“四周的房屋树木全部毁坏，但设置结界符咒完好无损。不过破损的结界在东南方向和北方各有一处，而林府却在尧章县的正南方向。”
“那两处破损可有什么区别？”
“破坏手法都差不多，只是北方的范围可能更大些。当时情况紧急也没来得及看得仔细。”谭笑一回想着答道。
“现在也只能等到天亮再去查看了。”卢霜看看外边昏暗无光无奈叹气。
“谈了这么久，还未请教姑娘姓名。”知县明白这种时候能毫无损伤进入尧章县的必定不是一般人所以对汀云的态度一直非常恭敬友善。
“翁汀云。”汀云微笑答道。行走凡间，名字加个姓就好。
“翁姑娘、二位道长，我们已经走投无路，老夫在这里厚着脸皮拜托三位，拜托，一定要救救我们！”知县深深一礼，态度极其诚恳。
谭笑一和卢霜赶紧回礼，并承诺定当全力以赴替尧章县的百姓扫除恶瘴。
汀云倒是没做声，只是在知县的安排下回了她的房间休息了。这事儿奇怪的地方太多，她也不确定能跟着掺和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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