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惊雷
“顾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前些日子里舍妹顾贵妃寝宫走水，连累苏家小姐平白受累，所幸有惊无险。在下得知此事之后颇为不安，这些是送给苏小姐的小小礼物，聊表赔罪之情。”
苏沫羽到了父亲的书房门口却并没有着急进去，房里隐隐传出的人声叫她步子一顿，她思忖片刻，立刻往门后一躲，附耳上去。
她从虚掩门缝中窥视到了一个身穿黄衣的男子，男子身上那一袭明艳靓丽得几乎要亮瞎别人眼睛的衣裳，让苏沫羽皱起了眉头，心下嘀咕道：这顾大将军家里的人怎么穿得如此招摇？
男子此时背对苏沫羽，手中不紧不慢地摇着一把又是孔雀又是牡丹的大纸扇。从头到脚一身装束直叫人头晕眼花。孔雀与牡丹随着折扇的摇摆，在空中划过一道又一道艳丽盛景。男子正向着丞相说着事情，苏沫羽摒息愈贴近几分，仔细听了起来。
“那天宫里的事情，想来不过就是一场意外。我这妹妹从小就是让我们一家子给宠坏的主儿，骄纵是有，但本性不坏，断然是干不出杀人放火这档子事来的。”
一直坐在主座静心聆听的苏骞，听完了来人一番话之后，似乎理清了来龙去脉。开口道：“顾大少爷其实不必这般，后宫里侧殿失火差点殃及小女这件事，小女昨日回门只字未提。若不是您今日登门老夫尚且不知，小女不提此事便是已然过去，况且听你说顾贵妃也已受了罚。既然如此，顾大少爷您不必如此客气了，这些礼物还是收回去吧。”
“收回去？”男子原本摇着的扇子陡然一顿，随即又是摇了起来，面上笑得同折扇上的图纹一般花哨，摇头道：“丞相此话真真折煞我也，这可如何是好，整个离国上下谁不知道我顾连城是最会办事的人呢，舍妹顾连翘犯了不察之过，在下今日特意带着东西来道歉，倘若被丞相将之拒之门外，这事要传了出去，恐怕，不止在下，就连我顾家，今后要在离国走动起来，都不免被人指指点点？”
苏沫羽躲在门后听着一阵心惊，再看看父亲的脸色也微微有了变化。心想，此人虽然说话客客气气语声带笑但不过区区几句话里，却含着戾气，清晰可闻。
“不过，话说回来。寝殿失火这件事虽然是个意外。但这意外里一环连着一环都是赶了巧的，还真是挺有意思，就像是计划好的似的。趟若当时睦王爷尚且救不及时，苏二小姐这条命岂不是就交代在里面了。想想也是后怕，丞相大人，您说是不是。”男子摇着扇子，说得不阴不阳。而苏骞闻言已是面若寒潭，男子睨了苏骞一眼，笑了一声又道，“担忧子女这是人之常情，丞相已失去一女，想来也是希望苏二小姐得以平安喜乐了吧。如今这世道凶险，苏二小姐这样娇滴滴的一个女子，若是丞相坐视不理，看不清这局面，二小姐逃过了抢劫，逃过大火，只怕是逃不过接下来的其他什么意外呢！”
苏骞脸色一沉，一道寒芒于眼底若隐若现，他沉着嗓音应道：“多谢顾大少爷这般为小女考虑，如此也罢，您这一番好意老夫且代为收下。老夫素来将小女视若珍宝，虽眼下已嫁做人妇，可毕竟是我丞相府嫁出去的女儿，岂会有不管不顾的道理。更何况睦王爷不顾安危只身闯火海，救小女，有这样一份情义，老夫将小女儿交付给他也是放心的。如今睦王爷与小女鹣鲽情深，这睦王府的王妃自然也不是某些宵小之辈能动歪脑筋的。”
苏骞与这黄衣男子你来我往，苏沫羽在门后也是听得一阵脑后冒汗，生怕他们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
忽而男子哈哈大笑，对苏骞拱手道：“既然如此，那顾某就先行告辞。还望丞相能够好好的考虑。”
说罢，男子啪的一声打开了他手中又是孔雀又是牡丹的大纸扇，摇摇晃晃的走出了书房。
此时躲在门后的苏沫羽才真正看清楚了那男子的模样。乖乖，本以为把自己穿得花枝招展之人不过就是个哗众取宠之徒，可是当他转身过来那一刻却叫苏沫羽看傻了眼。
男子一张玉质金相光彩夺目的面孔，眉宇之间的那种猖狂，艳丽非常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竟是相得益彰，衬得他一身光华灿烂的贵气。微微扬起的下颚，叫他周身唯我独尊之傲气呼之欲出。
苏沫羽见男子已从书房走出来，自己避无可避，索性大方站直了身子，作势要进书房。两人擦肩而过。
停下脚步，那人看了苏沫羽一眼。像是约好了似的，苏沫羽亦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四目相视，男子翘起了他那气色十分好的薄唇，眯着眼对她笑了一笑。男子那一笑顿时光芒无边就像是个光灿灿明晃晃的大金子，苏沫羽第一次被这样耀目的男子震慑，呆了一呆，随即沉下了脸，避开了对方含笑审视的目光，抬腿进了书房。
这就是苏家的二小姐，苏云烬么？男子拍着手里的纸扇，唇边的笑意意味深长。
苏沫羽将这男子之事告诉了江墨意。
“我听他自称顾连城。”苏沫羽说
顾连城？
一听来人是他，江墨意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苏沫羽在江墨意的脸上瞧出了端疑，问道：“这个顾连城怎么啦？”
说起顾连城，此人真真是个顶出名的人物。
离国大将军顾兆辉的嫡子，靠自己天才的经商手腕年纪轻轻就使得顾家的财力得雄霸天下之势，更是一手抓住了离国的国库命脉。倘若说离平帝忌惮顾家，与其说是忌惮顾兆辉握在手中的兵权，不如说是忌惮顾连城捏在手里钱。
因为他的钱，几乎养着整个离国的人口，其中就包括他离平帝。
此人张扬跋扈比起他的妹妹顾连翘，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其阴狠毒辣的行事作风，简直就是顾氏一门中的异类奇葩。而说到顾兆辉一门那都是武将出身，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说到底就是个粗人。怎么比得上镇国公，用顾兆辉的话来形容，谢朗就是个阴险的书生。若不是运气好生了顾连城这么一个四岁识字，八岁就开始挣钱的儿子，仗着一身富个敌国的财力在背后撑腰，就凭顾兆辉和他那一家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大老粗，早就被那些阴险的书生们在背后不知道捅死几回。
江墨意叮嘱苏沫羽，下次要是见到这个顾连城最好是躲着走，苏沫羽不解。
“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江墨意苦笑道。
夜里，烛火几番剧烈的摇晃之后终于是灭了。
江墨意死死地将前来行刺的刺客死死的摁在了桌上，苏沫羽重新点上了蜡烛，顿时满室生亮。
“休宁！”江墨意沉声唤道，一道黑影倏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江墨意此时面沉似水，眉眼间皆是露骨的杀意，与平时好似无害的他简直判若两人。苏沫羽尚且在失神之际，江墨意已不声不响的把这名半夜闯入欲要行刺的刺客交由休宁带走。丞相府的深夜一片宁静，宁静得似乎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不想惊动父亲，夜里刺客行刺之事叫二人瞒了下来。第二日的清晨，起了个大早，苏沫羽便带着江墨意到祀堂里去祭拜自己的母亲。两人皆为母亲上了一炷香，苏沫羽看着母亲周氏的牌位许久，这才缓缓的开口……
“母亲去世的那年，我只有八岁。虽说尚且年幼不懂得事情，但是却一直记得母亲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苏沫羽眼眶微微的泛起红晕：“记得母亲曾经为我和云烬一人绣了一副刺绣说是要留给我们姐妹二人当出嫁时的嫁妆，可惜……”想起了幼时离世的母亲，还有惨遭横祸的妹妹，苏沫羽不禁悲从中来……
单薄的肩膀叫江墨意伸手拦在了怀里。“岳母要是在天有灵，见你如今安好，必然欣慰。”
苏沫羽靠在江墨意的肩上，难过的点了点头。
而后，二人又来到了墓园。站在自己的墓前，苏沫羽目光坚定。她看着墓碑上的刻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刻在她的心上。江墨意站在墓前拜了一拜，回头看着苏沫羽，正想开口安慰两句，忽然……
“砰！”的一声，平地里惊起一声雷。
“小心！”江墨意将苏沫羽扑到在地。二人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见墓碑被这记惊雷生生劈成了两半，就连坟墓都被劈出了个窟窿。
苏沫羽又惊又怒，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杳杳……”江墨意示意她要小心。苏沫羽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走到墓前察看，忽然瞳孔一缩。连忙蹲下来，匆匆扒开墓前的土。
江墨意见苏沫羽此番举动，心下生疑也连忙上前。“怎么，有什么不对？”江墨意问道。
“不见了！”苏沫羽抬起头他说道。
不见了？江墨意不解，“什么不见了？”
“镯子。云烬生前最爱的镯子，是母亲送的。当日是我亲手将镯子放进来的，如今却不见了。此事定有蹊跷！”
想起昨日那名行刺的刺客，此时休宁匆匆来报。一夜审讯之后，那刺客不堪酷刑，终于是招供了。
“快说，他是受谁人指使。”苏沫羽心急的问道。
休宁对苏沫羽并不买账，只是单膝下地，恭敬的对江墨意道：“那名刺客已经承认，他是受镇国公谢朗的指使，来暗杀王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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