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听轩小筑
春天的阳光如同雨水一般，总是来得让人措手不及。出了医院，林若曦和萧逸享受着这美好的阳光，一起往西堤山下一处有名的美食街走去。
西堤山是南城有名的风景区，南城政府除了对山上风景的维护之外，还在山下新建了一条以绿色为主题的美食街。这个季节，美食街的常青藤或匍匐地上，或依附墙面，或绕上花架，或垂吊于枝上，那五角的叶尖上，攒着尚未干透的雨滴，看起来晶莹剔透。微风翻动藤叶的时候，叶面上的水滴纷纷落下，依稀映出太阳的光亮，折射到他们的眼里，竟有几分俏皮可人。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一家名为“听轩小筑”的小型家庭饭馆，馆内布置地非常原始，以巨木为桌，树墩为凳，墙上藤条萦绕，虽然是仿制，但并不缺乏乡土之美。藤下有涓涓细流自假山而出，收于石缝之后。桌上擦拭一净，桌角摆放几枝新鲜的野花，偶尔有花瓣落下，仍然增添了春色，可见馆主实在是用心良苦。
两人一同临窗落座，萧逸抽出屉中的菜谱，递给她，“女士优先。”
林若曦微微一笑，翻开菜谱，点了一个微辣的小笋炒肉，递回给他，“该你了。”
他皱了皱眉，试探性地问，“辣的，你能吃吗？”
她被他这话闹了个大红脸，“微辣，应该没事，你点吧。”
“不如多点一份你喜欢吃的，我不挑食。”他又推回给她，唇角边的笑意异常醉人。她伸手一档，也是晃眼一笑，“再这样客气，我们就只能在这里饿肚子了。”
萧逸不再推辞，拿了回去，指了一盘撒了青葱的豆腐白鱼和一叠绿油油的菜对服务员说：“那就这两个吧。”顿了顿，“给她另加一杯热豆浆。”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只卖整壶的豆浆，不单卖一杯，您看，需要来一壶吗？”服务员热心的解释。
“那就一壶吧。”他想也没想，“你受了凉，还是喝点热的好。”这话到了林若曦的耳朵里，又是令她心头莫名一动，看来他是将她的大姨妈放在心上了。
菜端上来的时候，萧逸顿时傻了眼——好大几盘菜占据了整个桌子，估计再加两人也吃不完，而且明明是满盘红椒的小笋炒肉，为什么菜单上写的是微辣？他一脸狐疑地看着林若曦，她却好像没有任何异议。
等林若曦先了筷子，萧逸也夹起一块水嫩的豆腐放进嘴里，强烈的辛辣之味卷过他整个舌苔，他皱了皱眉强咽下去，连忙又夹了一片青菜快速放入口中，这才将这股辛辣的味道冲淡。没想到，我竟然差点被一片豆腐出了丑，这船也翻得太晕了吧。他在心底笑话自己。然后，他再也不看另外两盘菜，只顾吃青菜。
林若曦见他只选那盘青菜下手，奇怪的问：“你只吃素？还是你不吃辣？”
“我不怎么能吃辣。”他不好意思地说，她狐疑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还点这盘鱼？”
“我见它白白嫩嫩的，想想应该非常清淡。”他颇多无奈地叹息道，心中貌似全是追悔莫及。
林若曦含着笑看着他，“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也会犯如此‘好笑’的错误，你不知做这道白鱼豆腐的汁水都是浸过朝天椒的吗？这可是南城的一道名菜“豆腐炖鱼”，看上去青青白白，实则酸酸辣辣。”她只用了好笑二字，完全是因为他前面的帮助给他留面子了。
“所谓不知者不罪，你就不要笑话我了。我多年在外惯出的坏毛病，太辣肠胃必然受不了，还是少吃为妙。”萧逸不慌不忙的答她，眼里哪有半点被笑话的自知。
“另点一道吧，总不能让你只吃青菜。”她拿过菜谱，正要加菜，他连忙阻止道，抽过菜谱，放回屉子，“有青菜也是不错的，常食山蔬美，我可不愿做那贪食之徒，坏了这盘青菜的美意。而且，这么多菜，我们俩吃不完就太浪费。”
她不再辩驳，忽然眉头一动，眼珠骨碌碌一转，唇角微勾，胸中似有妙招。只见她笑意盈盈地拿起筷子，细细挑选着盘中的辣椒。在她的睫毛轻闪之际，在她的气息浅浅之间，那满盘的红椒便被她挑选地一干二净。她又让服务员取来两只碗，将未饮过的小半豆浆悉数倒入其中一只碗中，再夹起豆腐和鱼肉在豆浆中洗涮一遍，放进另一只空碗中，如此反复之后，那只碗中便有了小半碗的豆腐鱼肉。
她端起碗放到他的面前，询问道，“这样可以吗？”又甜甜地补了一句，“就是豆腐炖鱼变成了豆浆味儿。”
他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尝了尝：“旧菜出新意，现在这道菜带着豆浆的清甜，少了原本的辛辣，味淡了却也浓了，不枉费你一番苦心啊。”
林若曦不置可否地笑笑，不知他是真赞还是出于好心的安慰，“只要能入了你的口就是好的。这盘小笋若是没了辣味就等于失去了本性，所以挑是挑了，微辣总是有的。南城的菜以辣出名，如果离了辣，就是徒有其表了。”
“辣椒温中下气，散寒除湿，南方多湿气，常食辣椒并不是不可以。”他又夹了一块鲜笋，“味道还不错，比想象中的容易接受。”
“好了，你就别逞能了，下次找家清淡的餐馆，将这顿补回来，以表示我对你的谢意。”林若曦掩口低笑，男人就是一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动物。想起先前他说的不挑食，果然只能当是一句客气话。记得小时候，她和一个小男孩吃冰棍的场面——
“妹妹，你喜欢吃绿豆的，那你把我这这根也吃掉吧。”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举着一支绿豆冰棍放到她面前。
她犹犹豫豫地说，“妈妈说冰棍很凉，吃多了，肚子里会长虫子的。我刚刚已经吃了一根，再吃虫子就要咬我了。”
“那我把冰棍热了就不凉了。”小男孩急急忙忙跑开，他先是找了一个杯子，将冰棍放进去，然后再它们一起放到一碗热水里。慢慢地，冰棍融化成了一杯冰棍水，他拿给她，“妹妹，你喝，现在不凉了。”
她高兴地接了过去，“嗯，好甜哦。谢谢哥哥！”
小男孩一直在旁边砸吧嘴巴看着她，一副非常想吃的样子。她把杯子伸到他嘴边，“你也喝。”
他的口水明明都快要流进杯子里了，但是他还是说，“我不喜欢吃，妹妹喝。”
“那我全喝掉咯？”然后，她真的全部喝完了，小男孩发出一声咽口水的声音，可还是微笑着看着她。
……
林若曦不由笑了起来，但是她突然惊觉，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小时候的记忆了？这个小男孩是谁？好像自己身边没有这样一个小伙伴吧？这时，轻缓的音乐在屋内响起，像谁在低低地吟唱，她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我只想看著你，用任何距离
非常安静，飘过一片云
你的关心，变成灰色墙壁
我没能力，抵挡攻击
该如何告诉你，我的心情
我还想陪著你，任何天气
我还粉望，可以传达给你
唱给你听，在秋天里
那你听见了吗，我不安的心脏
……
男声温柔的碎声细语，仿佛充满魔力的咒语，萦绕在萧逸的心间，听得他如痴如幻。仿佛他的每一句吟唱都是他的心声，他的每一次诉说都是他的渴望，他心绪开始迷乱——在你的款款笑谈之间，我的爱情之花已如雏菊蓬地散开，丝丝缕缕，时时缠绕我的心间。每见你一次，花色便增亮一分；你每笑一回，爱便深陷一尺。待到至深至爱之时，我亦困守其中，无法自拔。为了你，我愿倾尽繁华，却不知，你听见了吗？
见他痴痴地望着自己而不出声，林若曦一手支起下巴，夹起一片豆腐，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怎么？不乐意？还是我脸上有东西？”
嫩白的豆腐顺着她的樱桃小嘴滑了进去，让萧逸顿觉被她的温软击中，逼得他心跳骤停。他强压心头的悸动，维持着往日的盈盈笑容：“怎么会有不乐意的道理呢，只有求之不得。最好，饭后能小憩一番，再饮上一壶好茶，就更圆满了。”
“原来你还贪恋我家的好茶呀！”她敛下眉头偷乐，故意拆穿他的如意算盘。
萧逸回敬了一个浓浓的笑容，信手给她倒了一杯豆浆，剩下的全部装进自己的杯中，“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那好茶被别人惦记也是在情理之中啊！”他朝她举起手中的豆浆。
林若曦端起瓷杯与他默契地轻轻一碰，相视抿上一口，陶醉的样子好像在品味一盏美酒，“好了，说不过你啊。到时候一块补上，了了你这小小的心愿，以免某人说我言而无信呀。”
“岂敢岂敢！”他悠悠握拳推手，做出一副承让的样子，然而脸上尽是得意。
“有什么不敢的呢？好茶寄赠爱茶人，相得益彰呀！”她并不计较他的恣意，反而心甘情愿地替他“辩解”，这与她之前的态度相去甚远。也许人生乐在相知，这其中的缘由便在这“相知”二字之中。不知不觉中，他们的关系和之前相比，仿佛更近了一步。
“哈哈！太抬举我了。”他难掩嘴角的笑意，眼底的光辉清晰可见。
她晃了晃手中的豆浆，与他又是对空一碰，“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再邀上几位好友一起小聚一下。”
“好！时间你定。”他的笑容更深了，因为他知道这次爬山确实是来对了。
“嗯，到时候我定好了通知你，记得带上夏天一起来。”她还是非常喜欢那个心直口快的小姑娘的，所以这时候她都不忘捎上她。
“一定一定！”他满口承诺，但私心告诉他，他更愿意同她单独享受这浪漫的时刻，所以他一定会想方设法……
“你吃好了没？吃好了我们就回去吧，太阳落山的话，我妈一定担心我了。”林若曦不好意思地说。
“OK！”他打了个响指，“服务员，买单！”又朝她问了句，“以后，可不可以由我来护送你按时回家呢？”
“这得看你持续的表现哦。”她模棱两可地笑答
“哈哈，包你满意。”他举起杯，将里面的豆浆一饮而尽。
窗户外面，阳光缠绕上枝枝叶叶，花花草草，竟如同他的笑容一样盎然开放，给了人满心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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