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先来后到
钟淑离什么都不愿意说，回到房中就裹了被子将自己埋在里面，床上鼓鼓囊囊一大堆，无声中表达着主人送客的意思。
钟叔尤学富五车，可这会儿让他猜自家妹子到底因为什么又生了什么心思，他还当真说得上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无奈之下，只好悄悄离去，给人留点空间。
回头他就逮了云既明一通好问，这也是个不知道的主，两人垂头对坐着叹了会儿气，也只能就此作罢。
钟淑离一天没出房门，但丫鬟端了食物来又好生吃了，实在让人摸不着她到底什么心思。
第二日，楚清又来了。
云皈从昨夜开始就心绪不定，这会儿正提着把剑在院子里舞，听丫鬟回报，眼神闪烁，最终捏紧剑柄让人找钟叔尤去会客。
意思就是今天她不出面了。
楚清心里焦急不安，云皈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住在这边是为了楚清来找人时不至于漏了馅儿，她人还在，却又不敢去见，生怕那人又说出什么话来，让她夜不能寐。
为何夜不能寐，云皈没放任自己想下去。她看的分明，这世上唯有情/爱之事瞬息间叫人万念俱灰，她断断沾不得。
丫鬟领了命去寻钟叔尤，中途正好碰上钟淑离匆匆赶来。
“云姐姐不来？”钟淑离的表情似喜似悲，一双手握的紧，眼里闪过阵阵精光，离她不远的地方鬼鬼祟祟跟着两个身影。
丫鬟应了一声，将云皈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了，不用去找哥哥了，下去吧。”钟淑离淡淡说道。
“可是……”丫鬟还想说些什么，钟叔尤从不远处冒出一个头，暗暗向她摆了摆手。丫鬟一怔，马上回过神来，恭敬的向钟淑离行了礼，依言退下。
“别告诉云姐姐。”
丫鬟又应了一声，钟淑离这才伸手整了整衣裙往会客厅走去。
身后钟叔尤做贼似的尾随上去，行至一半被心虚的云既明扯住了衣袖：“叔尤哥，我们这样不好吧？”
钟叔尤拍他脑袋，没好气的说道：“这是我家，她是我妹，我关心自家人有什么不好的，不好你别跟着。”
说罢，人就赶紧往会客厅那边追去，云既明被他说的面红耳赤，原地想了片刻，终究还是想知道钟淑离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抬着脚也往那方向去了。
两人偷偷在窗外站定时，屋里的人已经打过招呼了。
当日钟淑离以丫鬟身份去云皈身边这事儿钟叔尤是知道的，还是对方磨了许久他才答应，亲自把人送了过去，见事态稳了他才快马赶回京城。
如今听了两人对话他才突然意识到，对楚清等人来说，自家妹子目前还是个丫鬟啊，这可真是如何是好？
钟叔尤在这边为妹妹的身份操碎了心，公开不是，不公开也不是，一时间思绪都跑了两分。
那头钟淑离可不知道她哥的纠结，对自己的丫鬟身份也没多在意。一双灵动无比的眸子敛了起来，透着温柔的波光，软软看向楚清，红唇抿起又放开，反复数次才紧闭着眼大声喊道：“世子，假如淑离对你情根深种，世子当如何？”
喊完话，她眼也不敢睁，因为激动、害羞和愧疚，身子竟微微发着抖。
一时间，三个人都呆了。
原来自家妹妹已经这么大了？钟叔尤是震惊带着点喜悦。
淑离姐喜欢楚世子？云既明是茫然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比起他们，楚清就简单的多了，他只是惊讶了一瞬就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了，神情举止一如往常，完全没有被姑娘表明心迹的喜悦，只因这姑娘，不是他心中所念所想的那个。
想到了心里的那人，楚清声音柔和了些，话意却很直白，没有丝毫委婉的意思。
他说：“淑离姑娘，我已有心爱之人。”
“我知道，我知道。”她急急打断，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带着隐隐的泪意，看起来格外惹人怜惜：“我不和云姐姐抢，我……我只要……”
“淑离姑娘，既然你已知道我的心意，就莫要为难我了。”
钟淑离终于没忍住，泪水就像断了弦，将脸上急忙补上的妆容打花一片，在变得更加狼狈之前，钟淑离咬牙跑出了门。
“阿离，哥哥不知道是这样。”钟叔尤当先上前想将人抱在怀里。
谁知还没抱稳，钟淑离就用力将他推开，猝不及防之下他险些摔倒，倒退了两三步才稳住身体。
“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你们眼里只有云姐姐，你是，青尾哥哥也是，还有你。”
说到最后一句，她狠狠瞪向云既明，也不待人反应，提起裙子跑了。
钟叔尤被她的话刺痛，怔愣在原地没有动作，反而是云既明直接跑去追人。
云既明在假山后面找到了钟淑离，彼时她正缩成一团小声啜泣，肩膀一耸一耸。
听到脚步声，钟淑离抬起头，一双眼哭的通红，带着哭腔说道：“你还跟来干嘛？”
云既明不说话，提起袍子坐到她身旁。他虽比钟淑离小，身量却高，一只手温柔而又坚定的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翻出干净的里袖给她擦拭眼泪。
钟淑离呆呆的看着他，由着他的衣袖抚过自己的脸颊，然后放声大哭，犹如尚不知事的幼儿，只会最原始的哭法。
云既明也不出声阻止或者好言相劝，就静静的陪着她。
哭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钟淑离这才慢慢止了，抱住他的胳膊，将自己的脸埋在那里，声音从衣袖间闷闷的传出。
“我见到他比云姐姐早，他和瑄王爷曾有一次来找哥哥谈事。我当时生哥哥的气，爬到上面躲他，结果哥哥还没来得及发现，我就怕的不行了。那时我还小，只会抱着假山哭，是他撞见了一把将我拎了下来。”
说着，钟淑离笑了，热气喷洒在云既明的胳膊上，平白带出些痒意。云既明不适的挪了挪手臂，又被人牢牢抱住，好在钟淑离也不笑了，接着话题继续讲述。
“其实从头到尾他都没看过我一眼，这还是我上次卖身葬父才真正确认的，你瞧，他完全没有认出我。可我还是喜欢上了这个人……你觉得我赶着去给他当小妾是不是很让人看不起？可是明明是我先认识他，也是我先喜欢上他的呀，为什么他不要我？云姐姐都不愿意见他，为什么他不愿意看我一眼？爱情不是应该讲究先来后到吗？”
“淑离姐，他不喜欢你，所以没有爱情先来后到之说。”云既明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话刚说完他就后悔了。感受到怀里的人身体瞬间变得僵硬，云既明暗暗咬舌，劝人不该这么劝啊。
钟淑离没有吱声，僵了一会儿又软软趴在他怀里，间或传出几声空洞的笑声。
云既明的衣服上感到了一片湿意，这回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空出来的一只手几番犹豫才附到钟淑离的头顶，想了想说道：“淑离姐，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你就是我的先来，没有后到。”
……
说是让丫鬟去寻钟叔尤，丫鬟走了，云皈却迟迟没有动作，所幸扔了剑，苦大仇深的捧着脸坐在院中。
前院钟叔尤也没了心思应付楚清，独自回了房，派了个下人去带话说今日府中不便迎客，下回亲自向他赔不是。
楚清听了话走的利索，出了府三拐两拐来到后门，趁着没人就翻了进去。
说起来堂堂世子确实做不得这种小人之事，搁以前，循规蹈矩的楚清不自罚就好了，哪里会像如今一样，都不需要犹豫一番就直接翻人后墙。
楚清心里也很苦闷，前几日见不到人，昨天见到人了，也一鼓作气表白了，没得到任何回应就算了，今天居然又见不到人了。
放心不下，安心不得，楚清一定要亲眼看见人心里才能安定下来。
这几日倒是叫他知晓了，原来真心喜欢一个人时，总是想要时刻见着对方的，要不然就总觉得不是滋味。还总怕对方突生变卦，个中滋味，让人寝食难安。
楚清一路找寻过去，终于在一座小院中看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对方正右手支着脸，木然的盯着桌面，院子里还随地扔着一把剑。
楚清飘飘荡荡不得着落的心终于落实，也没想着上去和人说话，只隐了身形藏在一旁，怎么看也看不够。
这感情来的强烈、突然，楚清却没有丝毫的推拒，他开始享受这种变化，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多彩多姿，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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