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未来已来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张凯失踪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天南市的大街小巷，有人说他遭遇报复被犯罪分子杀害，有人说他滥用职权畏罪潜逃，还有人说亲眼看到张凯投河自尽。各种流言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又一谈资。
经过多方查找，没有发现张凯的下落。监控仅仅拍到众人进入排练厅的影像，却没有看到张凯离开的画面。为慎重起见，警局决定封存乐谱，解散专案组，田海波也因此被停职检查。
七月的天南市酷暑难耐。经过一天的炙烤，桥面散发着阵阵热浪，河畔柳树懒懒地耷拉着枝条，柳梢借着微风努力扎入水面，享受清凉河水的同时，也在河面上荡起层层水波。
“你认为张凯会去哪里？”田海波把玩着手里的石子。
“不知道。”罗依萍心不在焉地回答。
警局已经决定终止调查冶明成失踪案，提请法院宣告死亡。罗依萍对此心有不甘。
“张凯母亲眼看着不行了，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失踪。”田海波用力将石子丢向河中。
石子在河中央溅起一朵水花后便消失了。
“是啊，我甚至不敢看王丽的眼睛。”两个人自说自话，田海波牵挂着张凯，罗依萍惦记着冶明成，毕竟这是她从警生涯第一次独立办案。
“张凯能去哪儿呢？” 田海波紧锁着眉头用力拍打栏杆，将所有的担忧和内疚发泄在石栏上。
“冶明成又能去哪儿呢？”罗依萍心里也在问出同一个问题。
日月交替轮转，二十年一晃而过。警察与小偷的故事周而复始地上演着。
2036年5月3日，距离田海波退休还有一个月。
橘红色朝阳渲染着七彩斑斓的云霞，一道道光线从云层间飞射而出，映照着城市中一幢幢错落林立的高楼。
随着城市化快速发展，天南市规模已经数倍于二十年前。城市交通也随着科技创新日新月异，实现了从地面向空中的跃迁。如今地面上除了少数自动驾驶车辆从事环境清理工作，已经看不到传统汽车的踪影，飞行汽车成为城市交通的主角。严格意义上应该叫作轻型民用飞行器，不过人们仍旧习惯地称之为‘飞行汽车’。
飞行汽车依靠微型反重力系统实现安全稳定的低空飞行，人们可以依据喜好选择自动或手动驾驶车辆，不过车辆一旦进入城市领域，就会自动被‘城市大脑’接管。城市大脑作为城市中央控制系统，利用卫星网络和微波基站精准定位，按照车辆行驶目的地自动分配相应高度和航道。
对于消防、警用、救护等特殊车辆，城市大脑能够分配紧急航道，也可以解除控制改为自主驾驶。一些地下工厂为了牟取暴利，非法对车辆进行改装。在增大飞行动力的同时，破解车载终端控制芯片，使其能够逃避城市大脑的控制。这也成为警察局的重点打击对象。
…。。
田海波吃过早点，对着镜子整理好警容，戴上眼镜，拎着公文包来到顶层平台。
“您的车辆已接入城市大脑，正在为您规划航道。”车辆语音自动提醒。
田海波闭上眼睛，享受着进入嘈杂城市前的片刻宁静。
中控台屏幕上播放着早间新闻：一颗编号为C/2038 J2的哑铃状彗星正在进入太阳系，彗星被命名为‘阎王’。阎王的直径约为100公里，质量大约400万亿吨，是一颗名副其实的巨无霸彗星。目前阎王正以每小时三十万公里飞向太阳系中心，预计会在六年后与地球擦肩而过，北半球大部分地区都可以看到阎王拖着长长彗尾划过夜空……
田海波对天文不感兴趣，命令车载终端更换频道：根据联合国人口署统计，近二十年来失踪人口呈上升势态……
听到人口失踪，田海波嘴角抽动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张凯失踪前的模样。
车辆很快降落在警局大楼顶层民用平台。
车门自动掀起，田海波起身下车。习惯性扽了扽衣服下摆，扶正帽子，压平鬓角翘起的花白短发，大步向电梯走去。
天南市警察局五年前迁入新大楼，大楼位于西城区经九路，共有36层，每一层都有警用车辆专用平台，平台上停放着不同用途的警车，随时可以起飞执行任务。
刑警队如今也离开了三层土楼，入驻总部大楼第28层，配置了先进的指挥系统和仪器设备，相较于二十年前可谓是今非昔比。
田海波走出电梯径直向副局长办公室走去，突然身后有人拍了拍肩膀，同时传来熟悉的声音：“田队，祝贺即将光荣退休！”
来人正是罗依萍，一身警服衬托着挺拔的身姿，举手投足间显得成熟而稳重，眼神中透着自信和从容。
今天是罗依萍恢复职务的第一天。二十年来，在田海波的培养下，罗依萍由一名普通警员逐步成长为作风硬朗能力出众的优秀探员，并在五年前成为天南市刑警队自成立以来首位女刑警队长。
一年前天南市发生团伙火拼，不敢想象在科技发达的智能社会，为了垄断地下车辆改装市场，竟然像二十年前一样棍棒相向。抓捕过程中，一名嫌疑犯不慎从高空坠亡，罗依萍被给予降级处分，由正职降为副职。今天终于又实至名归。
田海波晋升天南市警察局副局长已有十年，罗依萍仍旧习惯地称他为‘田队’。田海波以其过硬的品质作风和工作成绩，得到了上级和同事的认可，曾两次准备提拔为警察局长，可是每次任前谈话都被他婉言拒绝，主动要求屈于副职，继续主管刑侦工作。希望将局长的位子留给掌握现代科学技术的年轻人。
二十年来，罗依萍与田海波之间保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不过在罗依萍心里一直有个坎过不去，不明白田海波为何要包庇滥用职权的张凯。
…。。
两个人并排站在巨大的玻璃幕墙前，望着远处不同颜色样式的飞行汽车贯穿于整个城市上空，行驶在不同的高度上，按照各自航道整齐划一地行进着，形成一条壮观的空中走廊。
“叮咚！”田海波眼镜上的微型耳麦传来消息提醒，同时镜片上弹出一个窗口“当前时间10:33分，潭江路169号瑞景花园7栋1单元26楼1263室发生命案，人夏文博独自死在家里。”
放在二十年前，田海波不会想到手机会成为怀旧者的珍爱，替代手机的是置入式耳麦和隐形眼镜显示装置，利用微型智能芯片传输声音和画面。耳麦不仅可以传递声音，还可以实时监测血压和脉搏，及时反馈佩戴者身体心理状况。嵌入式隐形眼睛很好的保护了使用者隐私，甚至有少数先驱者将视觉芯片植入晶状体中。
由于难以适应隐形眼镜，田海波配制了一副嵌有显示屏的黑边眼镜。
“一队跟我出现场。”警情信息同时出现在罗依萍的隐形眼镜显示芯片上。
罗依萍看着田海波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笑着说：“田队，又不是什么大案，你就在家等消息吧。”
田海波听罢无奈地摇了摇头，习惯性叮嘱了几句，背着手站在一旁望着远去的车辆。自从晋升副局长后，除了重大刑事案件以外，田海波很少出现场，不过即将退休的他心里多少有些冲动。
“放心吧，这种小事对于罗队长不算什么。”局长楚建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田海波的身后。
“是，是。这群猴仔子现在都成精了。”田海波笑着应和道。
楚建雄，35岁，身高1.78米，五官端正皮肤白净，第一眼看上去会让人误以为是教师或医生。刑事技术专业博士，有着丰富的网警侦查经验。两年前田海波第二次拒绝局长任职后，楚建雄从省网警支队破格提拔为天南市警察局局长。
田海波抬手示意，两个人并排向指挥大厅走去。
“你哪年毕业？”田海波没话找话。虽然是正副局长，可是两个人平日里除了工作并没有太多交流。
“2026年。您升任副局长那年。”楚建雄回答道。
“哦，听说你小时候得过脑瘤，手术做了吗？”田海波有一句没一句地问。
楚建雄没有想到田海波对自己如此了解，憨憨地笑了笑。他清楚对于田海波来说，查询一个人的资料易如反掌。
田海波口中的脑瘤是在楚健雄三岁的时候发现的。由于治疗费用过高，父母争吵不断，最终分手各奔东西，留下身患疾病的楚健雄无人照顾，最后是楚健雄的二姑楚秋兰收养了他。
幼小时的楚健雄性格内向。为了治疗脑瘤，楚秋兰四处寻医问药，耗尽了微薄的积蓄。六岁那年，不知道什么原因，楚健雄的脑瘤神奇般消失了，人也变得聪明伶俐。七岁入学后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全校前茅，十六岁便考入科技大学，毕业后又进入警察学院，两年硕士三年博士，最终如愿加入警察队伍。
没有人知道脑瘤是如何消失的，楚建雄自然也不打算告诉田海波，于是搪塞道：“没有做手术，姑姑不知道从哪里寻了个偏方，吃着吃着就好了。”
“你二姑曾经还报警说你失踪了？”
“得了脑瘤，想不开出去走走。”
“六岁就想不开了？”田海波微笑着推开了指挥室大门。
大厅正前方巨型屏幕上显示着当前案情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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