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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惠此中国,以绥四方


  次日天明之后,伍封在议事殿大摆酒宴,请九鬼等天魔部落的要人、鱼婆婆、熊婆婆、雀女等鱼、熊、飞鸟部落的人一起宴饮。WWW.Qb⑤、com议事殿前插着周元王所赐的龙伯大旗,这议事殿甚大,足容三百人,呈长方之形,大殿一头是殿门,另一头是一座高三尺的大台,台上有大案,是东郭子会议事事坐处,背后木壁上也有木雕的图形,与后堂的地图相似。伍封此刻便坐在大案之后,梦王姬等女坐在右侧,九鬼等人坐在左侧。

  大魔城鱼肉山珍许多,妙公主新制的酒也已经酿好,庖丁刀带人妙手制肴,满殿香气浓郁,令人重涎。扶桑人看着眼前的菜肴和美酒,颇有点不知所措。他们不仅未见过如此精致的菜肴,更是从未见过酒,见陶碗中的美酒略带白色,发出奇异的香气,疑是神水。

  伍封举碗道:“各位请先饮酒。”众人都举起酒碗,一饮而尽。九鬼等扶桑人也学着一口将酒饮尽,只觉入口浓香,略带刺激,有人饮得急了,还呛得咳嗽。

  这是扶桑人第一次饮酒,众扶桑人无不愕然,寻思这酒不甜不淡,略为辛辣,饮之何用?不料一会儿后,人人便觉身上见暖,头脑中稍稍昏沉,浑身松驰,一颗心儿如同飞上了天,倍感兴奋起来。

  九鬼大叫道:“妙啊!这酒真是好东西!”鱼婆婆等人也觉得格外舒畅,赞不住口。左右的扶桑侍者分别为众人添酒,众扶桑人连饮数碗,立时便有人醉意上来,拍腿作歌,欢欣之极。

  伍封想不到他们醉得如此之快,大感愕然。妙公主在一旁奇道:“我酿的这酒不大醉人,怎么他们就醉了?”梦王姬笑道:“他们平生从未饮酒,这是第一次饮,自然易醉。”楚月儿看着扶桑人的面色,笑道:“日后这些扶桑人必定爱酒。”

  伍封本想与扶桑人商议日后之事,不料他们都带醉意,连熊奶奶这种稳重之人也现醉态,索性劝众人痛饮,又让商壶拿了一大瓮美酒到外面,赏赐九鬼的黑卒和对东郭子华忠心的那些侍女亲卫。不多时全城酒香,殿上的扶桑人尽皆醉倒。

  到下午时,众人早已经酒醒,伍封再将他们招到议事殿上来,道:“眼下大魔仙去,飞鸟飞鹰新丧,有些事我们得议一议。”众人道:“大神尽管吩咐便是。”伍封自知这扶桑话说得有些生涩,看着梦王姬道:“此事还得要王姬安排。”梦王姬微微一笑,道:“迩迩艺神统辖扶桑,这是神意。眼下这大倭丰秋津地方部落众多,我们是就近的几部,也是大神的亲近部落,各部应该以和为贵。日后这大魔城改称大和城,大魔城所在之山称大和山,天魔部落改称大和部落。大和部落是大神自有之部,这是和平共处之意。鱼、熊、飞鸟各部落每年无须上贡,自食其收。”这是她与伍封商议过的,伍封虽然不喜欢自承为神。但梦王姬见扶桑人比中土更信奉鬼神,以神自居更易收服扶桑人心心。

  鱼婆婆、熊奶奶、雀女大惊失色,都出来跪倒,熊奶奶痛哭道:“天啦!大神要弃我们不顾吗?”伍封愕然道:“我们没这么说啊。”鱼婆婆道:“那么大神为何不要我们的贡品?”雀女新任首领,又兼飞鸟部落曾两番得罪伍封,是以为人低调,少言寡语,此刻也道:“飞鸟部落虽然得罪大神,但这是过去的事了。眼下我们痛改前非,大神何以见责?”

  伍封忽然明白,原来在扶桑人心中,自己便如中土的神像木雕,而贡品便如中土的祀神之物,一旦少了贡品,扶桑人便以为大神见责,就如中土不祀神必被神弃的想法一样。

  梦王姬也明白此理,忙道:“大神之意,本是垂怜各部落收成甚少,若贡物太多,何以为生?”熊奶奶仍是捶胸叩首,嚎陶大哭。伍封寻思自己有责任保护各部,多少要养兵,也没理由尽让大和部落承担士卒之费,忙道:“这么着吧,你们将每年所收取起一成上贡,如何?”雀女道:“一成太少,飞鸟部落愿奉三成。”鱼婆婆和熊婆婆道:“我们也是。”

  伍封不禁苦笑,心忖若在中土,自己说减邑地子民之收,众人必定欢喜雀跃,这扶桑人反而怕贡得少了。旋又想道:“这是因为我在中土还是个人,在这儿却变成了神。想不到扶桑之俗,与中土祭祀天地神灵、社稷宗庙大同小异。”

  原来这祀神之俗,天下皆然。譬如中土,夏商初立,先要设台祭天,再建神祀宗庙。周武王亦然,其后周公旦定周礼,只许天子祭祀天地,以示为天下之主,各诸侯国只能祭祀社稷宗庙。后来秦国擅祀白帝,开了诸侯轻王的先例,其余各国不少暗地里效仿。可见能祀大神也是特权,庶人想私自祀神,必定要处以烹杀之刑。

  祭祀之时大有讲究,譬如祭祀社稷,天子用太牢,以牛、羊、豕为一太牢,诸侯便只能用少牢,以豕、羊为一牢,不能用牛。祭祀之物越多,便更得神佑,也越显身份高贵。可见祭祀之际,并不是想用多少祀物便成,想用多些也不得。

  扶桑人没有这么多祭祀之礼,他们不愿意奉魔,所以东郭子华要强行收取贡物。如今他们当了伍封是迩迩艺神、扶桑之主,贡品便如中土人祭祀的礼物,贡品少了,便觉离大神疏远。梦王姬一说要减免贡物,扶桑人便大为惊慌。

  梦王姬说了好半天,终定下各部以两成半收成为贡品,各部相若,以免显得厚此薄彼,这才使各部落安心。其实伍封在莱夷的邑地只收一成,在这儿却收两成半,已经算是赋敛颇重了。伍封心中颇有些不安,寻思:“自己初来乍到,猛然间变成了神,又由东郭子华手上得了大和数百里地,已经是上天厚赐,如今还要向周围各部收取厚贡,是否算是暴敛于民呢?”

  他正这么想,梦王姬似是明白他的心意,向扶桑人道:“大神既然受了各部之贡,自然要保护各部安危,教养农耕生计。日后各部有事,或是受其他部落侵害,或是有灵怪异物伤人,都可告知大神,大神为你们解决。不过有些事是天意使然,譬如风暴闪电、海浪水旱,这是上天对各部的磨练,大神也不能插手。”众扶桑人心中自然明白,笑着答应。伍封身担各部落之安危,责任不小,也渐渐心安。

  这时秋风走上来,将手上的天丛云剑交给伍封。原来楚月儿得了屠龙剑后,将映月宝剑便给了梦王姬。那柄天丛云剑被扶桑人视为大神管辖扶桑的神品,正好用来为威严杀伐之象征。

  伍封高举着天丛云剑,道:“人与人相处,务要以和为贵。各位要告戒部众,世上有三不可杀:一、不可杀人;二、不可杀牛;三、不可杀幼小禽兽鱼畜。凡有违者,以命相偿,此为我扶桑法令。此剑主杀伐,是扶桑之主的凭据,剑之所至,威令必达,各人日后要约束部众,谨慎守法,否则当处以罪罚。”立下三法,伍封将天丛云剑挂在身后木壁的地图之上。

  这三不杀之法令是他与梦王姬等人商议而定,他们向九鬼等人详细了解了扶桑的状况,只因扶桑尚未开化,相当于中土女娲之前的情形。妻妾之事只是东郭子华所定,各部并未遵行,七条、飞鸟垂涎东郭子华美色,是以口头按东郭子华的法则要娶她为妻。其实扶桑人仍是群婚之制,无固定夫妻,以女为主,子女出生随母,大多不知道其父亲为谁。要改变此俗,决不是一日而僦的事。扶桑人连文字也没有,与中土风俗大异,中土的法令无一能用,只好定了个三不可杀的法令。

  不可杀人之法是中土列国也有的,不过只限于百姓,卿大夫杀邑民和臣妾是常事,伍封这不可杀人之令却是针对所有人的,他并没有说部落首领可以杀人,是以各部落要杀人便得先问过他。扶桑现在人力不足,此令大有必要。

  不可杀牛之法是伍封有见于扶桑的状况而定,扶桑人也养牛,但不会牛耕,是以所养之牛用来食用。一头牛要长大颇费时日,是以伍封下令不许杀牛,以备牛耕之用。不杀幼小的禽兽鱼畜,是为了使之长大,可备多人之用。

  梦王姬将三条法令的目的详细解释,尤其是第一条解释得十分详细,又道:“各部首领自然要处置部民之权,但无论如何,不要擅自杀却,有罪者可押往大魔城扣押以为苦丁。眼下人力匮乏,须要珍惜。”鱼婆婆等人似懂非懂,总之只要是大神所说,她们自然会遵从。

  九鬼道:“大神、王姬,我们两番擒了二千左右飞鸟人,现押在城中,这些人该怎么办?若久押在城,空耗城中米粮。”梦王姬看了雀女一眼,道:“这些人都是飞鸟部落的青壮男丁,自然要放回飞鸟部落,不可杀了一个。不过他们犯上作乱,须有薄惩。大神看中这大和城中空地,明日押他们去筑一祭坛,大神要为你们祭祀社稷,即是上告高天原诸位尊神,以保我们扶桑之安宁繁盛。”

  这祭祀之事十分要紧,每有诸侯国建立,周天子便要祭祀天地,诸侯也要祭祀社稷,如今伍封掌大和之地,服四方之民,形如海外一国,非得祭祀社稷不可。

  众扶桑人见伍封要亲代子民祭祀尊神,无不大喜,因为他们以为伍封是传说中的迩迩艺神,是天照大御神的孙子,由他来祭祀神灵,自然比自己这些普通凡人有用得多。雀女更是高兴,本来她耽心被擒的飞鸟男丁受到重责,谁知道只是筑坛而已,况且筑建祭坛是件甚有光彩的事,大神以此做为惩罚,其实是大度之至。

  这筑坛之事伍封并不知道,大感愕然,看了看梦王姬,见她甚是认真,寻思:“难道王姬想着我们日后要常居此地,真的在此立国?”忽然明白梦王姬的心意,想来她是见周室不振,王纲不立,想在这海外之地另开教化,以存周祀。

  当日初议之后,鱼婆婆、熊奶奶、雀女都各回部落。次日伍封又将九鬼叫上来,这大和部落的所有部民都是东郭子华的臣妾,并不像其他部落还有尊长之人,除九鬼之外,余人身份相同。伍封与众女一路骑马,随九鬼巡视整个大和之地,商议部落内部事宜。整整转了数日,连梦王姬也对东郭子华大为佩服。

  原来,这大和部落与鱼、熊、飞鸟部落不同,其余三部是臣属之部,除上贡物产之外,余事自行处置。大和部落却是东郭子华将杂散的血缘群体纠合起来,经过东郭子华十余年苦心经营,五百余里地都是自己的私产,部民都是臣妾。看起来虽然少了大同之意,实则严整之极,号令由下而下,如臂使指,比起周围鱼、熊、飞鸟几大松散部落来,显得井井有条。再加上她巧用周围之地,山中养殖山产、畜牧马牛,平地水多处垦旱田,水少处垦为旱田,地尽其用,是以整个大和部落要比周围繁荣十倍。

  伍封等人去过北面的大湖,只见湖水清冽,碧波如镜,与楚月儿飞身空中细看了一阵,落身下来。楚月儿道:“这湖一端大,一端小,倒像弦儿的弦鼗。”伍封问九鬼道:“这湖叫什么名堂?”九鬼摇头道:“湖就是湖了,没什么名字。”梦王姬笑道:“既然湖似弦鼗,可叫弦……,这名字不好叫,便叫批把湖算了。”伍封点头道:“这名字好,就叫批把湖。”后世中土批把流行,改称琵琶。数百年后传,扶桑用中土文字,这批把湖自然而然也变成至今仍存的琵琶湖。

  由纪伊山出山口,到批把湖这一带,广沃之极,又多水道,大都已经垦成水田,还未下种。

  众人回大魔城,到城中仓廪去看,只见粮草、布匹、兽革无数,铜矿石和锡矿石堆积如山,看来因无人擅于炼铸之技,以至空有矿石而不能用。

  梦王姬道:“先前我看各地水田甚好,渠牛儿带了许多稻种来,如今正值春季,再不下种便晚了。”伍封想起这事来,看着仓中的黍稷之类,道:“正是。我看这扶桑无稻,我们这些稻种正用得上。”

  由仓中出来,伍封将渠牛儿叫来,命他负责将稻种发下去,并教大和人种稻之法和牛耕之术。其后依次看制陶坊、石器场、山中牧场,命人将所有的牛收集起来,也由渠牛儿分发部众。

  这日到了离大魔城不远的一座山下,只见山上郁郁葱葱,毫无人迹。梦王姬问道:“九鬼,这座山上又有多少部众?”九鬼面露惧色,道:“这山上没人。”伍封大奇,道:“其它山上都有人,为何独此山没人?”妙公主道:“我们上山去看看。”九鬼变了脸色,道:“大神,公主,这山可去不得。”妙公主愕然道:“为什么?”九鬼道:“这山上有一洞,名曰万蛇之窟,内有毒蛇数万,时时出洞,连大魔平日也不敢来此山中。只是部落中有人犯了大罪,便将他扔入洞中喂蛇。”伍封想起那日东郭子华说这万蛇之窟,七条吓得脸色大变,心道:“原来什么万蛇之窟在这里。”

  闻说有蛇,梦王姬和妙公主也略有惧意。伍封道:“既是如此,你们便在山下等我,我与月儿上去瞧瞧。”九鬼原想阻止,转念又想,既然是大神,连八俣大蛇也能杀了,山上的蛇又算什么?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梦王姬等人知道伍封和楚月儿不怕蛇,相反蛇虫见了二人还躲之不及,怎敢近身咬人?梦王姬和妙公主身上虽然有龟甲避蛇,但二人本就有些怕蛇,是以不愿意上去。

  伍封与楚月儿缓步上山,见山上并无山道,只能在林间穿行,果然闻得满林腥风,林中既不见野兽,连飞鸟也未见落过。二人在林中走时,时时见各式各样的长蛇窜避,草丛中、石缝内、树枝上处处都有蛇,林中到处传来翕翕的蛇行声。行不多远,猛见前面有一个大坑,远远便见坑边数不清的长蛇游动,二人走近时,群蛇纷纷滑入坑中,走到坑边下看,只见是个丈余深的大坑,里面堆叠了无数花花绿绿的蛇儿,红信长吐,蠕动翻腾,蛇身堆在一起起伏如浪,看起来既可怕、又恶心。怪不得连东郭子华那样的人也不敢上这山来!

  楚月儿道:“夫君,我们是否将这些蛇尽数杀了?”伍封道:“正该如……”,忽然想起一个主意,笑道:“这蛇自然要杀,不过现在不必动手,我还有用处。”楚月儿大惑不解,不过她知道自己这位夫君智谋深沉,想是有所计划,也没问他。二人在山上转了许久,这才下山,与众人回城不提。

  如此忙了数日,梦王姬派人将府内寝室与两旁的数间打通成一起,在一室专用小圆石嵌挖了一个浴池。仍保留室后桃园,还垒了两座假山在内。

  鱼、熊、飞鸟部落各送了许多牛来,原来他们见伍封不许杀牛,以为大神爱食牛肉,是以都将活牛送了来。伍封见状不禁莞尔,大摇其头,若不收又怕他们以为被大神所弃,遂将牛收下来,也分发下去作为耕牛之用。

  忽忽十余日,商壶押着那二千余飞鸟男丁在大和城中筑坛,要筑坛先要挖许多土石,是以挖土之间,又为大和城开出了一片平地。在平地之上,众人按梦王姬的设计,先挖了个洞,深达丈余,底下垫数层预先制好的厚石板,将周敬王赐给伍封的那座龙伯铜鼎用数层厚木盛放,放入洞中石板之上,四周用数层石板围合,顶上再加石板盖住,周围灌以细石若干后,再用土填满。这埋鼎入土是立国之礼,实则意指这扶桑地方便是龙伯之国。众人用筑城的坌土之法在铜鼎的上面筑了座三丈高坛,底方五丈,顶方三丈,南面有石阶可以登上。坛的四周立了四个小的宗庙,东面最尊,奉周天子一族,南北是伍封的家庙,昭穆分开,西面宗庙特地空着,梦王姬虽然不说,伍封也知道这是为日后奉吴王宗祀作准备。梦王姬这建坛立庙大体依中土之俗,略有改动。伍封等人不大懂这些礼仪,尽数由梦王姬安排。

  过了数日吉期,举行祭祀社稷之礼,鱼婆婆、熊奶奶和雀女早带了三个部落的尊长来参与盛事。伍封身着礼服,飨以少牢,登坛拜社稷之神,宣读祭文。又入周天子、昭穆二庙施礼,总之是礼仪甚繁,不一而足。扶桑人听不懂伍封口中文诌诌的中土言语,只觉这礼事古怪而有规矩,看在眼中既觉神秘,又感兴奋。

  礼事毕后,伍封亲执短匕分割胙肉,分给各位夫人、商壶巫水等所有随自己来到扶桑的人,另外如九鬼、鱼婆婆、熊奶奶、雀女等,各有分发。扶桑人不知道这些礼事,见伍封等人表情严肃,也知道这些胙肉大有讲究,象征着得肉者的身份。

  礼事之后,初定大和官制,暂不设爵,大神之下,设天君一名,平日代大神处理军政之事;其下设征夷大将军和斋藏卿各一名,征夷大将军主管军务,斋藏卿管祭祀和政务。其下再设六部大夫,分别为兵、农、工、服、大藏、大律。兵大夫管大和城的戍守和四境的巡检,农大夫管农耕、水利、渔盐、畜牧和山产,工大夫管金炼、陶制、石器、木器以及建造,服大夫专管丝织、制衣、造旗,大藏大夫管财收仓廪,大律大夫专司法令,惩押罪人以及传达大神之号令,兼理药草。除兵大夫下设左右二将外,其余五大夫下设大辅少辅,将下设左右二尉、辅下设大少二丞,以下还有正、佑、佐三级官儿,佐以下便是吏,吏是最小的官职了。

  伍封当即封梦王姬为天君,楚月儿为征夷大将军,妙公主为斋藏卿,春夏秋冬四女公别为大藏、农、工、大律四大夫,兵、服大夫暂缺。除梦王姬、楚月儿和妙公主外,春夏秋冬听他如此封官无不莞尔,又觉得匪夷所思,想不到女人也可以当卿、将军、大夫。这在中土是不可能的事,但扶桑以女子为尊,如此封女子为官却是依扶桑之俗,扶桑人都不住点头,觉得理应如此。这七女都是大神的夫人,自然也是神人,理合为官。

  商壶暂为左将,主城守、巡检。庖丁刀为工部大辅,圉公阳为农部大辅,巫水暂为兵部大辅,公敛宏为工部少丞,渠牛儿为农部少丞,其余所有的铁勇、遁者都是大丞、左右尉一级,连随来的侍女也属佐、佑之职,官名甚多,譬如农部佑、工部佑之类。

  九鬼为大和部落首领,称大和守,为大神掌管部落。九鬼见大神居然将四万余人的大部落交给自己管辖,远胜在城中担任一将,登觉面上大有光采。

  梦王姬将整个大和地方分为二十八处,称为二十八町,二十八个铁勇各掌一町,又称町守,是以要分到四境之内,各管町内千余人,平日管辖町中之政事,每月只须到大和城禀报一次。大和共四万多人,分两万八千人到二十八町务农,剩下人中,三千人专门种植蔬果山产,两千人豢养豕、牛、羊、犬、鸡、凫等牲畜,四千人织布造衣,还有两千擅工艺者分为金、陶、木三坊,分别炼制青铜器、制造陶器和木器。这些人的农务、畜养、丝织、冶练分别由春夏秋冬四女统管,庖丁刀、圉公阳、渠牛儿、公敛宏辅佐。

  几个侍女也封了官职,属春夏秋冬四女,梦王姬专抽了三百人来,用一百人种药,五十人制药,五十人酿酒,五十人管理仓廪,五十人在府中服侍大神,分别由那几个侍女管辖。

  巫水这兵部大辅主管水军,由他与遁者带一千多部众到荷戈的海边,亦即伍封等人登陆的地方,立大旗,建水港,捕鱼煮盐,该地用来建立水军营寨。这地方还有用处,便是等到余皇大舟来接人时,能够立刻找到停靠之港。只因大和城和大和部落远在山中,离海甚远,是以非要保留海边一地,有个出海之口不可。

  大和城内城除了大神的府第外,便只有内外城之间仓廪,主要是大神起居活动之地。外城除了能通内城的议事殿外,便是阅兵场地和军营以及城中侍女的住处。大和城山脚之下那盆地,一面是大和城,另两边是山,还有一面是谷口,这地方广有方十里多,不必开垦良田,使人按梦王姬所绘图形建立一排排物舍、府第,九鬼与各级官员便分赐府第,先将府第建起来,大多先空着,以备后用。

  鱼婆婆、熊奶奶、雀女并非大和人,因为臣服不贰,特封为鱼守、熊守、飞鸟守,这三守是荣誉之官,与将、大辅相若。所有官职都依高下厚给禄秩,连鱼、熊、飞鸟三守亦然。三人见自己既不是天孙人、也不是大和人,居然也被大神赐封,还由大神另赐禄秩,深感大神对自己的荣宠。这三守是梦王姬的主意,须知这三守非大和之人,用大和禄秩养着,日后自然更生臣服之心,早晚会融入大和部落之中。所缺之官,日后再补。

  本来伍封总是想着回中土的事,倒没认真把扶桑立国当回事,但梦王姬却认为大和一部初定,又是得自东郭子华,虽然扶桑人对伍封尊敬之极,毕竟还不够亲厚,四万余人的大部落一时间人心未必尽附,非得封大小官职以管辖不可。何况众勇士随他辛辛苦苦飘流到扶桑来,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毫无怨言,也应该以封官以犒赏。

  伍封不喜欢繁琐政事,这些官制订立自然都是梦王姬的意思。本来梦王姬想用三卿之制,伍封却分为天君、征夷大将军和斋藏卿,并将天君设在征夷大将军和斋藏卿之上,其实是专为梦王姬所订。楚月儿和妙公主自然不愿意打理政事,是以这征夷大将军、斋藏卿只是闲职,所有事情都交付梦王姬。此女学问通天,政事明达,伍封索性让她一展所长,自己便少了许多政务,落得轻松自在。

  伍封想起计然那治国七策,寻思大和五百余里地,只有四万余人,人力太少了些,便道:“二十八町守要鼓励生产,每生一人不论男女,皆赐豕半头或鸡凫各一只、酒一缶、粮十缶。”他这是学越国之法,只是略有改动。中土各国度量不一,扶桑更是毫无度量之具,梦王姬便选了个常见大小的缶暂冲度量单位。

  是日宴饮尽欢,扶桑人自然又是醉倒一片。雀女因飞鸟部落两番谋反,虽然大神大度不问,但她心里总觉不安,猜想在大神心中,飞鸟部落必定不如鱼、熊部落亲厚,宴间悄悄向梦王姬禀告,要将部落内的铜山、锡山献给大神,顺便献二百善开矿之人,梦王姬见她们虽有矿山也不知其用,矿山又在大和与飞鸟接壤处,正好收下。

  伍封在一旁听见,想起一事来:“你们境内的甘竹是怎么回事?”雀女道:“我们山中暖处早就有数百根甘竹,原来不知道可食,前不久才知道。”伍封道:“似乎那甘竹不错。”雀女笑道:“大神既然喜欢,明日我便尽数斩了送来。”伍封忙摇手道:“不要斩了,明日让渠牛儿带人过去看看,若能移种,便连根挖些来,在我们在大和山中培植,日后说不定能四处种植。”

  由次日开始,巫水和水遁者、铁勇都可算是大官,一起向伍封等人告辞,各自赴任不提。各人均忙碌起来,连那些中土来的侍女也是封官,各有职司,随春夏秋冬四女打理政事,梦王姬是最忙的,不是让商壶陪她四处巡视,便是在议事殿上处理政事。楚月儿和妙公主官虽大却是闲职,不过也有些小事,譬如楚月儿自然担起府中武卫,妙公主处理府内的事。

  伍封寻思铁勇和遁者都做了官,自己人手便少了。遂将九鬼叫来,道:“我们用不了一千二百士卒,你将士卒挑选五百人作为常兵,其余的分到二十八町去,平时务农,战时为卒。阅兵场旁的土屋改为士卒营房。”又指着一块石头道:“这石头大约百斤左右,你在大和部落给我挑些人来,要能够负这么大的石头,一口气在山中奔行半日脚程而不倦者,这些人要年轻、忠心不二,我有重用。”九鬼道:“我们大和人最为忠心不过,只是要背着大石奔行一日路程而不倦,这种体力之人恐怕太少,只怕没有几个。”伍封道:“有多少是多少,你尽管去找找看。”

  余人皆忙,伍封却是无所事事,整日带着楚月儿和妙公主东游西逛,或是一起陪梦王姬巡视境内。这便看出了梦王姬的政事本领,如此过了月余时间,细心检地,才知道纪伊山、山北至批把湖以及飞鸟部落所献的矿山、荷戈那片草地,加起来比所料还要大。其时中土各国度量衡有些差异,按楚国的算法,大和加起来有方五百六十多里,相当于齐制的方六百四十里,按周制大约是六百里许,梦王姬自然是按周制来计算。

  六百里大和境内井井有条,二十八町错落有致,农田内的稻种早已经种下去,眼下已经出了青苗。

  这日伍封带着楚月儿和妙公主上山看药田,只见那被封为药正的侍女正指点着扶桑人小心培土扶苗,侍女带着扶桑人施礼,伍封夸了她几句,让她去忙,道:“想不到这侍女也大有用处。”妙公主笑道:“这侍女随月儿和阳儿日久,自然学了不少本事。”楚月儿道:“中土人才济济,若换在中土,她这点本事算不了什么,但在扶桑这地方,却是此道专才。”伍封见那些扶桑人对这侍女十分尊敬,固然因她是自己这“大神”的亲侍“天孙人”,自然与她在药道的本事也有关系。

  上去数步,便见渠牛儿带了大批人正忙着,原来他除了每日教扶桑人农耕外,还在此培植甘竹。这时渠牛儿见伍封三人过来,连忙与扶桑人叩拜,伍封将渠牛儿叫起来,笑道:“你这农耕之技今日总算大排用场了。”渠牛儿道:“小人本以为毫无所用,不料还能为龙伯效力。是了,这山凹处避风,平时甚暖,小人由飞鸟部落将三百根甘竹连根挖来,移种此地。现在已经大致懂得培种之法,日后在大和山中,大可以广种此竹。”妙公主笑道:“此物正该多种。”当日东郭子华受伤卧床之际,伍封一直守候,九鬼便拿了十余根甘竹给他,他只食了半根,其后十余根都给各位夫人尝过,无不称赞。

  三人上了山顶,春风徐徐,送来鸟语花香,眼望四周山景之秀,便觉心旷神怡,看了良久,三人坐在凉亭之中说话。伍封坐了好一阵,道:“这一个多月四下走动,无暇练剑,觉得浑身不自在,你们坐一坐,我去练会儿剑来。”

  他站在空地上,使开了剑术,收剑而立,只觉得这套“行天剑术”精熟之极,心中也自感得意。楚月儿拍手赞道:“夫君的剑术可是越来越好了。”妙公主道:“我看那支离益也未必能使出了样的剑术。”伍封笑道:“可不能这么说,我这剑招中虽然用的是我伍家的剑诀,剑招却大多来自于支离益的‘开山剑术’,以他之能,必然……”,忽然想起一事,心头微震,呆呆地发起愣来。

  妙公主愕然道:“怎么?”楚月儿猜他又是寻思剑艺,向妙公主摆了摆手,二人不再说话。

  原来伍封刚才说起支离益,立时想起一事。自己这套剑术源自支离益所创的“开山剑术”,虽然自己融入了伍家的运力剑诀、无心之诀和展如的断水诀以及其它一些剑法,董梧或看不出来,但支离益没理由连自创的剑术也看不出来。他是剑术大宗师,又与自己交手数次,必定能想出破他剑招之道。上次连番交手,支离益自然是无暇思索破解之道,眼下过了数月,没理由想不出克制自己剑的的招式。

  这武技之道无非是“快”、“准”、“狠”三字,支离益的剑术与自己一般快捷,出招之准比自己只强不弱,“狠”字指劲力之巨。自己虽然悟得旋力,但在力道上比吸了无数人气血的支离益也强不了些许。是以二人在“快”、“准”、“狠”三个方面计算下来,大致相若,自己力气稍大,支离益却经验丰富,出招狠毒,方位别出心裁,二人所能比的,无非是剑招之高明而已。

  自己这剑招出自支离益所创的“开山剑术”,支离益要想出了破解之道是容易不过的事,万一再与支离益交手,必定处处被克制,那是非败不可。

  伍封越想越是心惊,随手挥了挥剑,心道:“譬如这一招,支离益又何以破解?”心中立时想出了三五种破解之法,浑身沁出冷汗,道:“原来这剑招如此易破!万一支离益这么使出一剑,我岂非要束手就擒?”

  天下练习武技者,除了大宗师创招之时要设想这一招使出敌人能否破解外,其余学剑之人谁会去想破解自己剑术的方法?就算是大宗师,创招之时先入为主,先想自己剑招之方位目的,再想别人可能的破解,心底下对自己的剑艺肯定是信心十足,就算想到的破解招式也必定不会全面,须知这是能想到的,他心中有自己剑招的影子,又有不欲被破的潜在心思,自然不及旁观者的设想周到。所以真正的高手破敌招易,破己招难。

  伍封家传的剑术只是运剑使力的剑诀,没有招式,因而对任何剑招都不会先入为主,才会每见其它的武技,觉得有用者便融入自己剑招中,是以能武技精进,数年间由与朱平漫相若的身手变成能与剑中圣人支离益分庭抗礼的超级剑术高手。

  此刻他心想:“我若先想出破解自己剑术的招式,便可心中有数。”他缓缓使动剑招,一招一式细细去想破解之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想完一遍,觉得每一招都有五六式破解方法,简直令自己有不堪一击之感,心下十分沮丧。猛地又想:“既然我知道了破解之道,支离益必然也想出来了。我再针对他的破解之道,想出反制他的法子,岂非大妙?”思虑及此,心中一阵欣喜。

  他这“行天剑术”有数十招,每招的破解方法至少都有五六式,再针对每一式想破解之道,又有五六种方法,如此一变五六、五六变成二三十,越想越多,又想起支离益用过的剑术,也寻思出若干破解之道,越多越是心惊,想不到无论多么精妙的剑术,都有许多方法可破解,如此看来,练剑何用?思虑渐渐混乱起来。

  殊不知他自己此刻已经渐渐接进了武技至高无上的境界。

  寻常练剑者,从师父处学习剑艺,有人穷一生一世之力勤练师父所授的剑招,就算师父所授的剑术再高明,也未必能成,只能说他懂得使剑,是名剑手;有人练得好,又用得灵活,才说得上剑术高手,那是有我无敌,即是自以为是而不知敌。

  如果有人谙熟剑理,不仅练得一手好剑,还能想出破解敌人剑术的招式,甚或是自创剑招,这才是一流高手。一流高手决计想不出破解自己剑术的招式,否则他还哪有信心练好自己的剑术?这叫有敌无我,能知敌,却不能知己。是因他对自己剑术的信心,使他先入为主,既不欲想、也想不出,能破敌而不能破己。

  只有天赋异禀之人,才能在练出好的剑术,还能想出破解自己剑术方法,能破自己的剑术,敌人的剑术更能破,到了这有敌有我的境界,这样的人就可说是剑术大宗师了。

  伍封不仅想出破解自己剑术的招式,更针对这些破解招式再行破解,就好象由各个角度来分析剑术,在剑理上已经不知不觉成了支离益一般的剑术大宗师。

  等伍封将对付破解招式的法子一一想出来,猛地产生一个按捺不住的冲动:“我这千余招用来对付支离益破解我剑术的招式,想来有用,若要再破我这些招式,又当如何?”心下暗知这么想下去只怕永无止境,却又禁不住自己想下去。各招各式想了数遍,忽地大吃一惊,心下骇然,原来要破这千余招式,只须仍用他那套“行天剑术”就成!如此循环想了一大遍,不料转了个大圈,又回到“行天剑术”上来。

  伍封心下不禁迷茫,不知道何以会如此,心想:“孔子以前说过有我无敌、有敌无我和无我无敌三个境界,我当时懂得其理,其实是似懂非懂,眼下我这算什么?只是有敌有我,还说不上是无敌无我。何为无敌无我?”想起师父老子曾说,剑术天下至巧,其实是拙,天下至繁,其实是简。自己要胜过支离益,必须明白一个道理:无。

  伍封沉思良久:“自己一剑刺出,无论如何,那也是招式,一个农夫挥锄杀人,虽然毫无章法,但也可算是一种招式。要做到无,除非是不出剑,不动手,这岂能克敌制胜?”猛地想起:“既然巧就是拙,繁就是简,那么‘有’自然也是‘无’。‘无’决非是不出剑,老子《道德经》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又说‘有无相生,难易相成’。这就是说,‘有’是‘有’,‘有’也是‘无’;‘无’是‘无’,‘无’也是‘有’。”忽然间恍然大悟:“原来千招万招,皆发于心。心有千招,剑便有千招,心中无招,剑上便无招。‘无’不是指剑,而是在心!”

  思虑及此,仿佛眼前一亮,心中千万剑招清晰地流过,早已经分辨不清是自己用过、想出的剑招,还是听过、看过别人的剑招,仿佛只是一招,仿佛又是无招,随手将剑挥动,在空中划了个浑圆的圈子,便听“轰”地一声,剑气由剑尖爆响,如同一道闪电般破空而出,三四丈外的一株大树猛地由中间炸开,化为碎片四下飞出。

  伍封心中狂喜,知道自己终于达到了无敌无我,达到无剑是剑、无剑又不是剑的无剑境界。再看那株大树时,自己不禁大吃一惊,想不到这无剑之剑如此厉害!心想:“既然无剑,不用剑当也可用。”插剑入鞘,顺手向另一株大树推出去,便听掌风嗡嗡,轰然一声,数丈外的大树由中而折,跌倒在地时,散成碎片。

  伍封自知此刻已经不限招式,随手一挥在旁人眼中都是最高明的招式,这便是无的境界!想到此处,忍不住哈哈大笑,向周围看去,便见梦王姬、楚月儿、妙公主和春夏秋冬四女、九鬼、商壶等人在一旁目瞪口呆。

  伍封笑道:“你们……,咦!”忽吃一惊,原来他眼下正站在大和内城的府中,且是在堂前的空地上,那两株残碎的大树正是府中的两株最粗大的。伍封讶然道:“我明明在山顶之上,一会儿功夫,怎么变成身在府中了?我何时下山的?”

  妙公主笑道:“那日我们在山顶,你发起愣来,傻乎乎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后来天晚,月儿叫一声‘夫君回去吧’,你便乖乖地跟下山,一句话也没说,我还以为你忽然变傻了。”楚月儿笑道:“我们可急坏了,幸好月儿随神医学过医术,知道你无妨,只是思虑沉得深了,心无它念,眼前一切如同虚无。”梦王姬笑道:“夫君定是在寻思剑上至理,是以至此。”妙公主格格笑道:“不过这些天夫君可精乖多了,让吃就吃,让睡就睡,一步也不乱走。”

  伍封忙道:“‘这些天’?有许多日子么?”楚月儿笑道:“今日已经是三十三天了!”伍封大吃一惊,道:“三十三天?!岂非已经是夏天了?我以为只是一会儿功夫哩!”楚月儿道:“怪不得支离益还曾闭关练剑,大概夫君这样就是闭关了。”妙公主愕然道:“原来这是闭关,我还以为是要跑哪儿关门若干日,便是闭关哩!”梦王姬笑道:“那是做个闭关的样子,看来真正的闭关是指心上的封闭,绝非形式。”

  九鬼上前,面上惊色未定,道:“我总算见到大神的真面目了。”伍封愕然道:“什么真面目?”九鬼道:“先前我见大神是条长长的东西,又不是蛇,有鱼鳞,头如马,有两只长鹿角,还生有四爪如鹰。”众人大吃一惊:“龙!”梦王姬奇道:“大魔向你说过龙么?”九鬼愕然道:“龙是什么?”梦王姬道:“就是你先前所说的样子。”九鬼笑道:“原来大神是龙。”

  这话由其他人说出来并不稀奇,因为伍封这“龙伯”称呼人人都熟悉,就算也看到了,或可说是先入为主,但由九鬼这么说出来便奇怪了。扶桑并无龙的传说,九鬼自然不知道龙是什么,生何模样,又不可能听过中土龙的传闻,居然能说出传说中龙的模样来,莫非伍封真的是龙?连梦王姬等女也觉得迷惑起来。

  商壶笑道:“九鬼老哥,有一点你可没看出来,姑丈还有条长蛇尾,尾端却是圆圆的……”,伍封笑叱道:“你才有尾哩!”

  妙公主嘟咙道:“我怎么什么都没见到?”梦王姬叹道:“我们因为牵挂夫君,心中有事,有了杂念,不及老商和九鬼心思单纯,是以看不见。是了,月儿这些天看着夫君的眼神有点奇怪,又惊又喜,似乎又有不解,想是也看出了什么。”伍封笑问楚月儿道:“月儿,你看出我又是什么怪物?”

  楚月儿摇头叹道:“我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时有时无,有时像云,有时像雾,既像有东西,又像没有东西。”妙公主摇头叹道:“太神秘了,听不懂你见到的是啥玩意。”

  伍封沉吟道:“小兴儿那日随我们见到老子,却见老子形象万千,想是因此,只不过我还是有形,老子却是无形。他老人家想让我们两人见到,我们才能见到他,否则也如小兴儿一样,以为是龙、是云、是枯木,想什么就见到什么。”梦王姬道:“怪不得我以前到大典之府拜见老子,总是视而不见。有一次小周说老子正在洗头,等我进去看时,只见一段**的木头。”

  楚月儿叹道:“原来夫君已经脱出了龙蜇之境,已经无境无界。怪不得一剑一掌厉害至此。”伍封笑道:“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这无的境界,便是……”,忽觉这简单的道理却无法用言语来解说,若勉强地说出来,便不是无了,说得越详细,越容易误导人,过了半晌,叹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我虽然知道,却说不出来,说出来便不对了。算了,反正你日后迟早会领悟得到。”

  楚月儿笑道:“这事强求不得,是了,这些日子我看你纷纷扰扰的剑招,偷学了一招,练成了一式剑招,名字为‘一波三折’,还要你指点指点。”伍封喜道:“快使来瞧瞧。”

  楚月儿由腰间拔出屠龙剑来,随手挥舞数次,伍封吃了一惊。原来楚月儿本来剑上劲力骇人,以前舞剑之时,剑风阵阵,先声夺人,此刻却无声无息,显是剑上新练成柔力,劲力内涵,比以前的剑术威力要大出不少。楚月儿笑道:“夫君,看我的‘一波三折’!”缓缓一剑刺出。

  说也奇怪,她这一剑看起来甚慢,给人感觉却奇快,实则一举剑间,剑已经刺了出去,便见剑气电射一丈五尺之外,将一株大树刺了个对穿,却是无声无息。本来她的剑气只能达五六尺外,此刻几乎增进了三倍,伍封暗吃一惊。

  旁人见她这剑术似慢却快,未知何以会如此,只觉得一阵目眩。伍封却看得清清楚楚,楚月儿一剑刺出,每进一尺,劲力便催动,实则刺了三剑,只是三剑都在一条直线上,看起来便如一剑。她这么做的结果便是将三剑之力前后相迭,力力相催,猛地里剑上劲力大了三倍,剑气也远了几乎三倍。

  伍封赞道:“好一个‘一波三折’!月儿这一招,想是由海上那三迭之巨浪想来。”楚月儿笑道:“总是瞒不过你的眼力,正是由浪中学来,不过此法得用柔力,如水之潜流,方能做到力力相催。要用柔力,这口‘游龙剑’是最好不过,若用映月剑便难做到了。”伍封愕然道:“什么‘游龙剑’?”楚月儿举着屠龙剑笑道:“这便是‘游龙剑’了。夫君是龙,没理由此剑仍叫屠龙剑,岂非故意触夫君的霉头?是以月儿已将剑改名,从此称为‘游龙剑’。”

  伍封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其实用其它剑,也可发出柔力,只是你目下还不会。”他拔出天照重剑,也学着楚月儿般一剑刺出,似慢甚快,便见剑气激飞,远达四五丈外。楚月儿长叹一声,道:“月儿这‘一波三折’练了许久,想不到夫君随便就使了出来,而且还是一波五折。你那无剑之术更是了得,日后我就算练到了无的境界,仍是不及你一半的本事。”

  伍封笑道:“你眼下的‘一波三折’已经相当不错了,除了我和支离益,世上无人能敌。”楚月儿讶然道:“我还及不上支离益么?我这一剑练来便是为了对付他。”伍封道:“我们的剑术能够精进,支离益必然也会,他与我们打了数仗,肯定在剑术上大有领悟,否则他怎说得上是剑中圣人?”楚月儿摇头道:“支离益没有吐纳本事,我看你这无剑之术他肯定不会,这‘剑中圣人’的称谓早晚归你。”

  伍封笑道:“这称谓有什么好的?”忽想起一事,问道:“我练剑三十三日,可曾洗浴?”梦王姬笑道:“这个却没有。”伍封道:“怪不得觉得有些不对,你们怎么不将我放在浴池中洗洗?”妙公主格格笑道:“那是洗萝卜哩!你若是个小儿,我们七手八脚甚是方便,这么大个人却毫无办法。”

  她说起小儿,伍封想起自己的儿子伍早儿、伍敬儿、田白、赵浣来,叹了口气。楚月儿想起一事,笑道:“夫君,还有桩喜事忘了对你说,王姬有孕,已经三个月了!”

  伍封大喜道:“真的?”梦王姬脸上微红,道:“前些时没注意,前两天请月儿诊脉才知道。”伍封呵呵笑道:“三月,那是我们余皇大舟上干的好事,莫非是那日初上大舟,我们……”,梦王姬脸上绯红,白了他一眼,嗔道:“挺大的人,怎么口没遮掩!”

  伍封笑道:“这是件好事,既然与余皇大舟有关,生下女儿便叫扶余,生下儿子便叫桑皇。合扶桑、余皇之意。”梦王姬看着他,小心地问道:“夫君喜欢儿子还是女儿?”伍封心忖这可不好答,万一说喜欢女儿,生下儿子梦王姬便有所憾,说喜欢儿子,万一生个女儿,梦王姬也会有些不悦,忽想:“中土之俗,人人都爱男丁多些,王姬想是因此才问。既有三月,其他的医士不知男女,神医扁鹊一脉却有法子知道。月儿必能知道王姬腹中是男是女。王姬这么问,必定是怀的女儿,怕我不高兴。”便道:“儿子也不错的,如是女儿便好了,我已经有四个儿子,颇想要个女儿。”他说的也是实话。楚月儿格格笑道:“王姬怀上的正是女儿。”

  伍封大喜,将梦王姬轻轻抱起来,道:“扶余小乖乖,这真是妙得紧。”梦王姬满面通红,道:“夫君,这成何样子?”伍封笑道:“我抱女儿哩,谁让你不早将她生下来?”

  妙公主在一旁疑惑道:“夫君先前说有四个儿子,这便怪了,不是只有早儿、敬儿两个儿子么,还有二子从何而来?”伍封和楚月儿吃了一惊,田白和赵浣是伍封与田燕儿生的儿子,这事仅伍封和楚月儿知道,刚才伍封高兴起来,一时说走了口。

  伍封忙道:“我说了四个么?那是说错了,其实我心中在想,儿子当要四个,多了便会打架,少了又不够气派,女儿便多少不限。”众人忍不住笑,寻思:“儿子要四个才够气派?这气派由何而来?”妙公主瞅着伍封,颇有疑色,道:“自己的儿子有几个也会说错?”伍封瞪眼道:“公主疑心个啥?总不至于以为我在外面另藏娇娆吧?真是的!你们看得我这么紧,我敢么?”忽想:“我与东郭子华婚事不成,她对我颇有情意,若不是去世,说不定哪天我真会娶了她,不能为妻,只怕当妾也可。小鹿儿是她的儿子,是我的徒弟,那时岂非也成了我的儿子?”心中隐隐约约觉得小鹿也是自己的儿子一般,猛的挂念起来。

  冬雪道:“夫君,八俣大蛇的蛇皮小阳已经硝制好了,这些天我们度你和小夫人的身材做成两件水靠,小夫人已经穿过,夫君要不要试试?”伍封笑道:“一阵间我沐浴时,试穿一下。”沐浴之时,伍封试穿蟒皮水靠,只见与雪鹿皮做法不同,分上下身两件,上衣由头到腰,不仅有长袖,还有一个头套,只露出面目处,下身却连脚也包含在内,紧紧束束十分合身,既透气,又轻盈,仿佛如自己的皮肤一般自在。细细的蟒鳞使这水靠十分坚韧,在水中能难以察觉地张翕,以此避水,用手拨时,便知这蟒鳞极难脱落。伍封赞不绝口,道:“这水靠比雪鹿皮的好得多了。”楚月儿道:“剩余了不少蟒皮,可惜宽幅不够,再不能成衣,我们做成了许多腕套。这蟒皮腕套有个好处,也可以避蛇。小刀儿戴着腕套用蛇试过,虽然不及龟甲驱蛇的功效,却能使蛇毫无攻击之性,想是蛇儿以为戴套者是同类的缘故。”

  夏去秋来,转眼入了秋天,梦王姬日益腹隆,比迟迟当日怀上早儿时还要显得大些。

  伍封叹息道:“扶余这女儿肯定高大有力,听国君丈人说过,凡腹大者必然与众不同。公主以往也是这般,只是生出来肥嘟嘟极为趣致,与我们女儿又不大像了,不过顽皮之处必然一样。我们女儿若像公主一样顽皮,日后她的两个兄长早儿、敬儿必定有苦头吃了。”妙公主嗔道:“说什么?你何时听父君这么说来?”伍封呵呵笑道:“这事当然是国君老丈人悄悄说的,你怎知道?”

  楚月儿好奇道:“夫君怎知道女儿生出来是高大有力,而不是肥嘟嘟?”伍封得意地道:“我自然知道,听说公主出生之前,丈母腹上浑圆,是因公主之胖,而王姬这腹却略显长形,是女儿高大所至。”他在梦王姬腹上比比划划,梦王姬红着脸嗔道:“夫君生为扶桑之主,怎么没点正经?”妙公主在一旁跺足大恼,抢上来握着小拳头在伍封胸前捶打。伍封见她身为母亲,却仍如小女儿家的娇嗲,忍不住哈哈大笑。

  梦王姬既然有孕,伍封便不能让她忙碌,是以大小事情亲力亲为,但他对政事不太擅长,梦王姬忍不住在旁指点,甚或自行处理,众人劝她多次也不听。眼下已至秋收之际,众人都忙碌之极,尤其是管农耕就蔬果的夏阳最忙,四处巡视四境,催促收割。

  整个大和忙了十余天,将稻尽数收割,所产甚丰。这也是扶桑第一次有稻成熟,鱼、熊、飞鸟三部还未上贡,伍封反给鱼、熊、飞鸟各部赏赐了一些稻米,又选了些颗大包满的赐给他们为稻种。在中土王畿一带早就是一年两熟制,梦王姬颇知其法,遂与夏阳、渠牛儿商议,在大和再种晚粮不提。

  数月下来,秋风的工部也有收成,庖丁刀管金和木两坊,已经炼出了无数铜锡之矿,铸成各类青铜器皿、农具和少量兵器,还有若干木制用物,以农具为最多,青铜器皿主要是礼器、度量衡之具和伍封府上的生活用具。陶坊由公敛阳打理,这人专学制陶,是以所制出的正是伍家独有的须惠陶器,大瓮、釜、甑等各有不少。

  冬雪带人畜牧养牲,这便用上了肃慎人的养豕之法,再加上玄菟灵、公冶长等人所授的诸般秘法,牛马之类生长较慢,但豕、羊、兔、鸡、凫等却源源不断,尤其是豕生长甚快,还只到秋收之后,豕圈已有百余处,漫山遍野都是羊、兔、鸡、凫、犬,肉食不绝。

  春雨平日都是一般的事,不像其余三女有忙有闲,她管财物仓廪之出入,兼理军雪、粮草、农具、耕牛、器皿之调配,每日都有不少事情。

  伍封见这四女的确辛苦,时时称赞,也想不到这四女竟然能将所管之事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若不来这扶桑,因人手其缺,只怕自己还想不到分以四女要职,委以重任。

  四女对伍封更是感激之极,她们出身贫寒,被送入宫中,先受幽闭之刑,九死一生才活了下来,在宫中颇受凌辱。后来在田恒府上为侍女,田桓为人严肃,四女每日大气也不敢出,比在燕宫时更要小心翼翼。自从到了伍封府上后,一切都不相同,伍封和楚月儿对她们爱护有加,又从不管束她们,令她们倍感轻松。时间长了,又正式嫁给伍封为妾,眼下居然还身为大夫之职,这真是由地里到天上,谁能料到她们这些地位卑贱的人竟有今日?是以甘心情愿,死而无憾,格外地兢兢业业,忠于职事。若非有她们四人,梦王姬以一人之力,怎能忙得过来?

  这日伍封先祭社稷宗庙,再在城中大宴,以庆丰收。鱼、熊、飞鸟各部尊长都请了来,商壶、巫水、庖丁刀、圉公阳、公敛宏、铁勇、遁者以及随来的侍女都来赴宴,宴饮甚欢。伍封在席上对众人大为褒赏,尤其是春夏秋冬四女功劳甚大,更是赞不绝口。

  梦王姬也道:“是啊,若非雨儿四人,这大和之地怎可能数月下来便面目一新?”伍封笑道:“不过雨儿四人有一点不好。”春夏秋冬四女忙问,伍封笑道:“你们四人身为大夫,不要亲自动手,你看这数月下来,你们灰扑扑的黑瘦了些,有损美貌。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日后就当君子,只须动口。”众女都笑起来,秋风认真地道:“我们是女子,怎能当君子?”伍封呵呵笑道:“你们大夫也当得好,怎么不能当君子?”他色迷迷地瞥着四女,诡笑道:“唉,这些天你们忙得紧,都不大理我。你们当君子容易,我要当君子就难了!”四女美目流盼,娇笑不已。

  这数月之间,山上药田也有所产,这些都是楚月儿四处觅来的常用之草药,制成了好些药,譬如驱蚊虫的花露、治内外伤的蟾蜍油,甚至护手足的龙涎膏等等十余种,妙公主每日也指点酿酒,以至酒水甚足。宴饮之后,伍封给各人赐了些药和酒,因药较珍贵,所产不多,是以只是略送了些。鱼婆婆等人捧着药如同神品,仔细听楚月儿解说了诸般药物的用法。

  九鬼走上来道:“大神,小人奉命挑选长力之士,已经选了四十一人,要不要带上来瞧瞧?”原来这人办事甚是认真,伍封吩咐之后,他走遍了大和部落,细心考较,费了几乎五个月时间才选出了四十一个合选的人。当日伍封挑选铁勇时,要求奇高,是以只挑出三十人来,这些扶桑人除了只求体能好外,其它无甚要求,是以能挑出四十一人。

  伍封喜道:“带他们来。”九鬼下去将四十一人带上来,这四十一人站在堂中,竟有二十一名女子。伍封笑道:“原来女子还超过了半数。”九鬼愕然道:“大神说过不要女子么?是否小人弄错了?”伍封笑道:“你没弄错,有女子最好了,正好分成男女两队。”九鬼指着一女道:“这位鱼儿是鱼婆婆的女儿,闻我为大神挑选力士,非要参加。四十一人中只有她不是大和人,但以她的力气最大,竟比小人还略胜一筹,令小人好生惭愧。”

  伍封很少见女子中有力大者,所见过女子中,除了楚月儿身负神力外,便以秋风的力气最大,不过及不上铁勇。这鱼儿竟比九鬼的力气还大,自然要胜过商壶,比铁勇还要大得多,这真上罕见的大力女子了。细看那鱼儿,见她只有十**岁,生得颇为俏丽,身高至少有七尺半,只比楚月儿矮些,颇觉眼熟,想了想,原来她便是那日突袭大魔城时,楚月儿施针救下的那快死之人。

  楚月儿笑道:“鱼儿病好了吗?”鱼儿点头道:“幸亏木花姬月公主的神术和药丸,养了数月,总算全好了。”伍封见十女和十二郎也在四十一人之中,尤其是十二郎生得高大魁悟,在众人间站着显得与众不同,笑道:“原来十女和十二郎也在,当日我们来去匆匆,来不及说什么话。是了,鱼儿是鱼部落的人,怎么会在大魔城中?”

  鱼儿道:“我是鱼部落的人,十女是熊部落的人,十二郎却是飞鸟部落的人。我们本是为了行刺大魔,才会混到城中,不料被大魔发觉。”伍封奇道:“你们三人怎么会想着刺杀大魔?”熊奶奶在一旁道:“这是我们三个部落的秘议。前年,地牛翻身,再加上大风侵袭了数次,我们……”,妙公主忍不住问道:“什么叫地牛翻身?”熊奶奶道:“这地底有头巨大的牛,终日睡着,偶尔会翻一下身,地面上人工会震动,有时地裂深沟,火汁横流,好生可怕。”她说着这地牛翻身之事,众扶桑人都微微变了脸色。

  鱼婆婆续道:“这大魔城建构甚稳,便不怕地牛翻身,但我们三部却不成。前年地牛翻身,又有好几次大风侵袭,农田颗粒无收,三部饿死了不少人。大魔仍要收贡,我们不堪其负,三部落之长便秘议了刺魔之策,在三部中选出最勇敢的人,便是鱼儿、十女、十二郎三人,让她们三人设法混入大魔城,寻机会刺杀大魔,以解三部之困,这是必死之策,就算成功得手,她们三人只怕也不能生还,非得有后策接应不可。可惜计谋才行不久,飞鸟部落便大生变故,飞鸟、飞鹰逐其母自立,其母病亡,我们不敢与飞鸟、飞鹰再议,这事情便没有后续之策了。”

  十女道:“我们三人好不容易混入大魔城,才发现大魔委实厉害,再加上有九鬼、七条两个无敌将军,无法下手。鱼儿知道我们三人一起动手,也无法杀死大魔,前不久她觅了个机会,自行跑去行刺,就算成功,也必定会被九鬼和七条杀害,失败便由她一人承担,总之无论成败,她都一力承担下来。结果行刺失败,被大魔打了一掌。好在鱼儿并未暴露是鱼部落的人,大魔又见她勇悍无畏,并没有追究此事。不过她受伤太重,若非月公主相救,早就死了。”

  伍封心道:“怪不得那日我攻城之时,你们大力相助。”赞道:“好!鱼儿年纪虽小,却有专诸之风骨!”扶桑人不知道专诸是谁,愕然看着他,伍封笑道:“我是说鱼儿是个英雄。十女、十二郎也很了不起。”鱼儿笑道:“我可不是英雄。”九鬼在一旁惊道:“原来还有这事!”

  梦王姬看着鱼儿,甚是喜欢,问道:“想不到鱼婆婆竟有个如此俊俏勇敢的女儿,鱼婆婆真是有福气。”鱼婆婆笑道:“鱼儿是小人的幼女,自小力大,部落中无人能及。她在部落中无甚出息,这次能被选来侍奉大神正是她天大的荣幸。”伍封笑道:“我要的不是侍奉之人,而是要亲卫战士。鱼婆婆为了解一部之危,连自己的女儿也舍得派出去,也很了不起!”

  雀女在一旁道:“大神身边缺少侍奉之女,可不像样子。”伍封道:“眼下府中侍女有不少了,何况我们人力不足,挑不出人来。”熊奶奶笑道:“小人倒有个法子,我们还未上贡,总得大神厚赐,譬如水稻、铜具、陶器等等,今日又得美酒神药。那水稻是绝佳之物,小人活了数十年从未尝过这么好的食物,当真是天外神品,天孙人的东西果然不简单。如此厚赐,我们怎么过意得去?不如每年各部献上女子二十名,侍奉大神,以为常制。”鱼婆婆点头道:“这也不错。部落中每年只选二十人,算不得什么难事。”梦王姬点头道:“这样也好。以后便这么做,此谓‘采女’之制。”伍封寻思日后女儿生下来,自然要人侍候。眼下府中只有五十人,饮食起居清扫修葺尚且不足,非得添人不可,也点头赞成。

  梦王姬见这四十一人中,其他人都面有喜色,又显得有些战战兢兢。想是因能亲见大神,为大神威严所慑,又因能为大神效力,欣喜之余又有些紧张。唯有这鱼儿满脸兴奋之色,毫无惧意。梦王姬不免好奇,问鱼儿道:“鱼儿,你学过武技么?”鱼儿道:“武技没学过,不过前些时被九鬼选上了,知道要为大神效力,每日勤练体力。”梦王姬笑道:“你跟随大神,大神自有奇术教你,到时候可要不怕辛苦。”鱼儿笑道:“我什么也不怕。”鱼婆婆在一旁道:“鱼儿天生胆大,不懂规矩,我就怕她日后冒犯了大神。”梦王姬笑道:“我看鱼儿十分不错。”

  伍封见梦王姬对这鱼儿格外喜欢,忽想起周元王曾说过周俗,周人家中如有子女快要出生,喜欢先收义子义女,以此为吉。伍封见鱼儿胆量不小,应对自如,自己行刺东郭子华之举更是勇敢仁义,对她也甚为喜欢,当下说道:“王姬,我倒有个主意。不如我们按王畿之俗,将鱼儿收为义女,以为我们女儿扶余出世之吉庆。”

  梦王姬心中本有这想法,拟在晚间与伍封商议,却想不到伍封竟连这周俗也知道,还预先说出来,大喜道:“梦梦正有此意,如此最好。”妙公主格格笑道:“这就最好了。鱼儿日后与我们常在一起,有父女的名份便安全了。”她话里有话,伍封怎听不出来,对她大瞪其眼。楚月儿笑嘻嘻道:“鱼儿骨格精奇,大有可以调教之处。”伍封趁机道:“月儿这么说正好,日后你便多多费心。”

  伍封对鱼婆婆道:“鱼婆婆,这鱼儿甚讨人喜欢,我想收她为义女,你以为如何?”鱼婆婆不懂得义女的意思,愕然不解,其实不仅是她,其余扶桑人对他们的许多称谓也不理解,譬如王姬、公主之类,她们根本不懂其意,只是见伍封怎么叫,她们便照样叫。另如伍封时时以“在下”自称,扶桑人也不解其意,只道是大神的自称。

  梦王姬解释道:“即是从此以后,鱼儿便是大神的女儿,也算是天孙人,叫伍鱼儿。”鱼婆婆大喜,忙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小人高兴得很。”原来扶桑人行群婚之制,子女随母,连鱼婆婆自己也不知道鱼儿的父亲是谁。子女长大成婚之后,便由母亲在部落中指定一人为其父,其父死后便由这子女埋葬,实则人人都知道这父亲未必是其生父。此俗与中土义子女之俗有些相似,恰好符合了扶桑人的习惯。

  鱼儿大喜,当即向伍封跪倒施礼,口称父亲。伍封指着梦王姬等女道:“这是大娘、二娘、三娘。”他按年齿派序,梦王姬最大,妙公主次之,楚月儿最小,便是大娘、二娘和三娘。又指着春夏秋冬四女,道:“这是春夏秋冬四位姨娘,你可要记住,不要叫错,呵呵。”鱼婆婆忍不住呵呵笑着,熊奶奶和雀女却十分羡慕,只恨自己没有这样俊俏而又勇敢的女儿服侍大神。

  梦王姬叫鱼儿起来,又对身旁的侍女说了几句话,那侍女出堂去,梦王姬笑吟吟地上下打量着鱼儿,伍封笑道:“这些人我要特别训练,鱼儿也不例外,这训练法子是十分艰苦的,你们各位娘亲可不要说舍不得。”梦王姬笑道:“你要怎么训练她们?”伍封故作神秘道:“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梦王姬白了他一眼,将鱼儿叫在身边坐下来。

  伍封又打量其余的人,让侍女将他们先安顿好,又让侍女在府内为鱼儿收拾一间屋室,道:“明日休息一日,后日开始,我要亲自训练他们。”

  这些人下去没多久,先前那侍女又回来,手上拿着一支铁制的小连弩,交给梦王姬,正是由乐灵等人手上缴来之物。梦王姬对鱼儿道:“鱼儿,这连弩是我们给你的见面礼,日后你可用来克敌防身。”鱼儿见这连弩似弓非弓,是金属制成,却又不是铜器,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但看打造得如此精细,必然是件宝物,接在手中。

  妙公主愕然道:“王姬,这不是你那枝连弩么?你给了鱼儿,自己不用了?”梦王姬笑道:“我用不上。”瞥眼瞧见商壶用短匕切下一大块豕肉,正用匕尖插着,想用手拿下来送入口中,喝道:“老商!”商壶举着短匕,愕然望过来。

  梦王姬忽地手一扬,一物由手上激飞出来,便听“叮”的一声,击在商壶的短匕上,匕上那块肉被击得飞出了数丈,商壶差点连短匕也丢了,看那物时,原来只是一颗小圆石。商壶正大惑不解,便听伍封大笑道:“王姬这手飞石本事的确是天下一绝!”商壶这才明白,呵呵笑道:“王姬姑姑这石头若打在老商身上,只怕要受些伤。”楚月儿笑道:“原来王姬这暗器本领已经练得极好了,有这本事,原也用不上再学弩技。”梦王姬道:“这都是你指点得好。”伍封笑道:“原来你们还起了名,叫暗器。这名字颇为恰当。”

  原来,梦王姬自知不谙武技,若无一艺护身,免不了总要伍封耽心。她为人较好强,当日她用海贝对付支离益,颇见奇效,是以向楚月儿讨教,勤练此术。楚月儿虽不擅长暗器,却在武技上甚有见识,何况她这些年与伍封常常投壶为乐,颇知一些诀窍。有她指点,梦王姬练之又勤,是以长进神速,只不过用海贝不便,遂改用石子,让人觅了许多小圆石给她,随身带着,有空便练习。

  众人见梦王姬这一手暗器本事极准,无不赞叹。鱼儿大喜,拍手道:“大娘这飞石本领厉害得紧!”梦王姬笑道:“这本事你可让三娘教你,不过飞石虽然方便,毕竟不能及远,只好防身,用于战阵却没甚威力,你还得勤练连弩射艺才是。”

  宴饮至晚间方散,次日鱼婆婆等人告辞之际,鱼部落与飞鸟部落商议,将大和城与荷戈山一带狭长的地方献给大和,使大和城与海边相连一起均成伍封的地方,足有百余里地,至此大和之地由山到海连成一起,伍封正合心意,收了下来,赐了两部不少酒食药物以谢。

  鱼婆婆临走向鱼儿吩咐了许久,无非是不要闯祸之类。到第三日时,鱼儿与其他四十五人一早就在阅兵场上等着。伍封、楚月儿和妙公主带了五个小卒走出来,伍封道:“今日开始,你们便专练体力,这里有几十个土包,分一百三十斤和一百斤两种,一百三十斤是男用,一百斤的是女用,你们每人扛一个,在场上绕四周跑动,每跑一百圈,方可休息半个时辰,然后再跑。鱼儿,你虽是我女儿,却也不能偷懒。”

  鱼儿等人原以为伍封要教她们武技,却不知道是要让她们跑步。虽然不知道这有何用,但大神的话是非听不可,无人敢问。众人各背土包,绕场跑起来,五个小卒专为她们记数圈数。鱼儿却不愿意被男子比下去,自背了两个百斤的土包,与大家一同练步。十二郎也学她一样,背了两个土包。

  第一天下来,从未时开始,便有人支持不住,但伍封毫不留情,板着脸仍逼他们跑下去。到了酉时才停下来,早有人口吐白沫,委顿不堪,十女和十二郎毕竟是熊、飞鸟两部的好手,也能应付下来。鱼儿一人负两百斤跑一整日,虽然脸色发白,却能坚持到最后,可见她的体力的确非同小可,与那高大魁悟的十二郎相比并不力弱。

  不过鱼儿劳累一日,与伍封等人一起用饭之际,反而吃不了饭。众女看着不免有些心痛,千方百计劝她多吃些,楚月儿叫来一个侍女,正想悄悄吩咐她,要她晚间弄点食物给鱼儿,谁知道还未张嘴,伍封已经板着脸道:“鱼儿,你眼下不吃,晚间可没有,明白你还要练步,若不吃些东西,明日便坚持不下去。”鱼儿点头道:“是,父亲。”勉强吃了些食物,梦王姬让侍女带她去睡。伍封道:“眼下还睡不得,风儿、阳儿,你们却教他们巫氏的增力之术,练足一个时辰方能睡觉。”

  鱼儿下去后,众女看着伍封,她们都知道伍封对女子最为心软,今日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知是何缘故。伍封叹道:“你们定以为我存心折磨人了。我自七岁开始,先父就逼我这么练的,比我今日更严厉。我十岁开始须负两百斤日驰二百里,比鱼儿她们要求快捷得多,十三岁时便要负三百斤一口气驰三百里不停。鱼儿她们的年纪比我那时可大得多了。”楚月儿道:“可夫君天赋异禀,自小就有神力,鱼儿她们怎比得上你?”伍封道:“所以她们眼下只算是我七岁时所练。”

  妙公主不解道:“这些人体力本就不错,夫君为何不教他们武技,却只让他们跑步?”伍封看了看众女,知道人人都想问这一句,问楚月儿道:“月儿,你觉得公主与我们铁勇相比,谁的武技高明些?”楚月儿道:“自然是公主高明得多了。”伍封点头道:“公主的武技高明,但在战阵之上,若论战力,必定比不上我们任一个铁勇。”楚月儿点头道:“这也说得是。”妙公主不解道:“这是何缘故?”伍封道:“战阵之上,与剑手比试不同。眼下这战事,一旦两军冲荡,难以骤解,又时候两军交接鏖战,长者数日,短者一般也有一两个时辰,很少有片刻便分出胜负的。公主剑术虽高,体力却不支,最多两个时辰后便要力尽。铁勇却不然,他们的体力能连续战一日。是以在战阵之上,铁勇的战力要远胜公主。假说梁婴父是我下属,我若要上战城,宁愿带武技不如梁婴父的小兴儿协阵。”

  梦王姬点头道:“原来如此。夫君是想将鱼儿等人训练成勇猛的战士,而不是武技高手。”伍封笑道:“今日这些人都是可造之材,尤其鱼儿、十二郎大堪造就,不过要吃点苦头训练才行,过得月余便没这么辛苦了。我对她们故意严厉,便是要让她们服从和遵令而行,这是勇士的第一点要训练之处。”

  果然过了月余之后,四十一人便能应付每日艰辛的跑步,鱼儿更是轻松自如,十二郎和十女也都十分出色。伍封嫌十女、十二郎这名字不好叫唤,给他们改名为石芸、石朗,以合乎习惯。四十一人天天练习巫氏增力之术,渐渐与每日漫长的练步融在一起,体魄为之而变。梦王姬还将“坐忘”之术教给鱼儿、石朗、石芸三人,除了石芸不合此道,练了些日子毫无进展,梦王姬遂没让她练之外,鱼儿和石朗却练之甚好,此术比巫氏秘术还灵验有用,二人勤练不辍。

  如此过了三月,已经入了冬天,天气渐渐寒冷。这日梦王姬终在府内生了一女,整个大和城、大和部落都欢喜不已。伍封抱着女儿扶余,见她生得美丽趣致,果然十分长大,喜翻了心,整日乐呵呵的。巫水、铁勇、遁者等人自然要来祝贺,鱼、熊、飞鸟部落的人也来相贺,顺便将当年贡物送到城中,又各自送来二十名采女,都说扶余是神女。春雨将米粮禽畜收入仓廪,采女也纳入府中。城中饮宴了一个多月,一直到扶余满月才罢。府中新得小儿,自然是上下忙成一片,喜气洋洋。

  扶余满月之后,梦王姬便抱着女儿再理政务,伍封正好全心训练鱼儿等人。

  虽然城中有喜事,鱼儿等人的练步训练却并未间断过,一连练了四个多月,再加上巫氏秘术相助,这四十一人便如脱胎换骨,体魄耐力惊人之极。石芸固然出类拔萃,鱼儿和石朗更能负两百斤驰走一日而不现倦色,固然与他们行练“坐忘”和巫氏秘术有关,但二人若非天生长力,也决计不会有如此效果。

  这四十一人也养成了习惯,每日不驰行一个时辰,便觉浑身不自在。这日一早,伍封对鱼儿等人道:“你们今日练一个时辰,便各自睡觉养神,自今晚开始,你们另有训练。”

  到了晚间时,鱼儿等人又到阅兵场上,伍封让人拿来许多革套,让他们戴在手足之上,连脸上也用革套蒙着,只露出眼睛和口鼻,这些革套都是特制。又拿来用山中老藤和硬木合缠制造成的细长木棒,每人发了一条。这种山藤是伍封由山中找来,带有些许韧性,坚硬之处不下于寻常铜器。每人还发一只火把,暂未点燃。

  准备停当,伍封、楚月儿和商壶带着四十一人和十个侍女出城,随身还带了釜、缶、碗、箸等物,出了山谷,翻了两座山到了一山下,伍封命他们将火把点着。鱼儿等人见发了木棒,以为伍封今日开始要教他们武技,不料大老远到了这地方,愕然不解。

  伍封指着这山道:“这山上有无数毒蛇,奇毒无比,其中还有个蛇窟,人称万蛇之窟,你们今日便上山去,在山上过一夜再回来。”众人脸色微变,他们都知道这山之可怕,平日闻之尚且心惊,伍封竟要他们在山上过一晚,简直是恐怖之极的事,连鱼儿这种天生胆大的人也暗生惧意。

  伍封板着脸道:“眼下入了冬天,蛇儿要蜇伏冬眠,是以林中能动之蛇并不太多。你们分为九组,在山上过夜肯定要折枝生火,仔细树上、草丛中有蛇,火生起来,附近的蛇多半会醒,你们可要小心。我和月儿便在山下,万一你们有谁被蛇咬了,马上送下来。”鱼儿等人心中虽怕,却不敢违伍封之令,分成了九组,战战兢兢上山。

  商壶看着这山,暗生惧意,道:“姑丈,姑姑,这山上凶险得紧,鱼儿她们还不会武技,只怕会被蛇伤了。”伍封道:“我特意等冬天蛇蜇之后,才让他们上山,眼下能伤人的蛇已经很少了。他们身着厚衣,又有革套包裹手足头面,革套上还涂了月儿配制的避蛇灵药,只要他们小心些,倒不会伤着。何况每人身上还戴了一个蟒皮腕套,此套可以避蛇,只是我没有告诉鱼儿他们。”楚月儿仍然甚是耽心,道:“夫君,为何非要他们上这山上过夜?”伍封笑道:“上这山有三个好处,一时练其避寒之能,二是可与同伴合作,三是练其胆量,有胆量方能沉着,这是最要紧的。”

  三人早有准备,与侍女在山下避风处点了堆大火,静静等候。如此过了一夜,鱼儿等人陆陆续续由山上下来,一个个冻得脸色发青,到山下都长声吁了口气,显是这一夜肯定是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楚月儿早已经备好热腾腾的姜汤,大家各饮了一碗,身上渐暖。侍女又将架在火上烧着的大釜揭开盖,热气腾腾地香气扑鼻,鱼儿等人闻此异香,立感饥饿难耐。侍女递给各人一双箸,给每人盛了一碗。

  众人早饿了,拿着就食,只觉里面那一段段的肉滋味极其鲜美,也辨不出是什么肉,这些人心下都寻思:“大神和天孙人弄的食物也格外好吃。”鱼儿却是每日与伍封等人一同用饭,早知这位大神父亲与各位娘亲的饮食极为讲究,石芸、石朗二人也时时与伍封等人一起用饭,便不觉为怪。

  侍女又给众人盛满一碗。商壶笑道:“这釜中的蛇羹是天下美味,这是老商在成周时向小刀学来的秘法,你们都吃多些。”鱼儿等人大吃一惊,鱼儿颤声道:“老商,我们吃的是蛇羹?”商壶笑道:“自然是蛇羹,否则哪有这么鲜美?你们上了山,姑丈和姑姑其实也跟上山去,抓了上百条毒蛇来,老商除皮剔骨,加上调味,才煮出这么好的汤来。不过比其小刀可差多了,鱼儿妹妹得闲了,老商带你去到小刀处混点吃的,他做的蛇皮才叫好哩!大凡这蛇,越毒滋味越好。”

  众人看着碗中那一段段蛇肉,面露惧色。楚月儿笑道:“毒蛇之毒,全在毒囊和毒牙,肉是无毒的,你们下山之前,我们已经吃了不少。若有毒也早毒死了。”伍封正色道:“你们能在山上过夜,怎么连蛇肉也不敢吃?都吃下去,吃饱为止。”

  众人不敢抗令,将碗内的蛇肉蛇羹吃得干干净净,但再没有人敢多吃了。虽然他们知道这蛇羹肯定是无毒的,但心中发毛,多少有些恶心恐惧之感。

  伍封见这是第一日,他们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是足够了。不禁微笑,赞道:“你们做得很好,果然是胆量过人。想来昨晚你们没怎么睡,今日训练便这样,你们回去睡觉,晚间再来。”

  他这数月以来,一直对鱼儿等人十分严厉,今日忽地微笑夸奖,鱼儿等人见得大神赞许,立时精神大振,登觉信心倍增。

  众人回城之后,鱼儿等人去休息不提,伍封与楚月儿去逗弄扶余好一阵,才回去休息。其实他们晚间因耽心有人被蛇咬伤,也不怎么睡过。

  鱼儿等人白天跑一个时辰后,每晚上山,一月之后,对上山之事便毫无畏惧了,晚间在山上也能轮流睡觉,不再像刚开始时都强打精神,坐立不安。

  伍封这才开始教他们武技。他见九鬼那长刀甚好,早让庖丁刀打造了五十柄这样的长刀,本来寻常的长刀、长矛都是用木为柄,前面镶着刀刃矛头,但伍封见这些人力气都大,便全部用青铜打造,细杆长有八尺,细窄如同柳眉的铜刃长有四尺,重有十斤。因为鱼儿和石郎的力气远胜侪辈,是以略粗重些,刀重十八斤。众人的刀柄上有四个字:“横扫千军”。这数月来梦王姬等女有暇便教鱼儿、石芸、石朗三人说中土话,认些中土文字,是以他们三人对这四个字也能认识。

  伍封将刀发给每个人,道:“这刀名叫扫刀,意指持此刀可以‘横扫千军’。我教你们的刀法,名叫‘一刀斩’。大繁若简,每一招都无变化,实则是由许多变化中合并而来,只要你们能快、准、狠,一刀斩出,敌人便会被你们一刀两段。这种刀法短柄的也照样使,同样是双手握在刀柄上使动,那便成了双手刀法,适于缠斗。单手刀法相同,只是另有手要配合步卒长干使用,攻防兼备。”鱼儿等人甚是兴奋,跃跃欲试。

  这伍封当下便教他们刀法。这刀法是他由教鲍兴的斧法中化来,不过他眼下的武技已臻化境,新创的刀法虽不如鲍兴的斧法狠辣凌厉,却融入了“无心之诀”的快刀诀窍,实用有效。

  楚月儿在一旁看着,只见这刀法简单得令人难以置信,运刀只有直击和圆击两种,直击唯求其快捷,圆击如同抛物,加些旋力的原理在里面,使每一刀上的力道凌厉而凶猛。楚月儿暗暗咂舌,心忖这刀法看来虽简单,实则集武技之大成,只要善用这直圆击法,任何刀法剑术也能厉害无比。

  伍封每三日只教一招,让人终日练习,晚间上山之时,便改了规矩,规定提刀上山,每晚至少要斩杀一百条蛇,次晨将蛇拿下山来才算合格。

  “一刀斩”刀法也只有九招,二十多日便教完了。不过越往后来,鱼儿她们杀蛇便越是不易,全因冬天蛇都蜇伏在洞穴冬眠,非得四下翻出来斩杀不可。

  此后便是对战练习,各位以棍代刀,相互比试,最后是由九鬼、春夏秋冬四女、商壶、妙公主、楚月儿、伍封依次相试,让他们熟悉如何应付各种兵器。楚月儿等女对石朗也颇为喜欢,暇时也教他些剑术。无论练什么,这四十一人每日一个时辰的急驰已经成了定制,是必练的基本功夫。两三个月下来,便看出这四十一人身手之高下来。鱼儿、石芸、石朗毕竟是鱼、熊、飞鸟三部落中首屈一指的勇士,格外厉害些,鱼儿最强,石朗稍次之,石芸又弱些,却都胜过其余的人。其余的人男比女略强,大致相若,任何一个女子都能与九鬼大战二三百招,丝毫不弱。石芸能敌同伴三人,石朗能敌同伴五人,比商壶还胜过一筹。众人之中以鱼儿天赋最好,因自己是大神之女,自然是用功格外勤勉,是以比试起来,竟能以一敌六,居然连商壶也远非其敌手。

  当众人发现自己不弱于九鬼时,便知道伍封这种不近人情的残酷训练之效,短短半年之间,自己竟然至少能与威震扶桑的赤鬼九鬼打成平手,无不兴奋,对伍封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此时已经冬去春来,过了新年,已经是公元前四百七十三年。晚粮已经收成,又是春天下种之际了。

  鱼儿等人又多了许多要学的东西,譬如弩射、骑马、龙爪、泳技等等。

  半年下来,这四十一人体魄已经是惊人的强悍,身手也极为灵活,剑术刀术均有所成,尤其是每晚在山上与蛇共处,无不胆大心细,临危不乱,是以练习它技觉得容易之极。

  这时候晚间上山,风险便大得多了。因为春暖之故,群蛇蜇伏苏醒,四下里出来。好在一个冬天下来,山上的蛇被杀了六七成,众人又武进日进,是以并不觉得毒蛇难以对付。初春不过十余天,鱼儿等人能斩之蛇已经少之又少,不过伍封也不再限他们斩蛇之数。再过数日,四十一人就算是白日上山,在山上找遍,整日下来也难斩十条蛇回来,这么一来,他们寻迹蹑步、悄然穿林的本事也不知不觉大增。

  这日伍封大摆酒宴,专门犒赏鱼儿等四十一人。席间伍封一改平日的严厉,笑意盈盈,对众人大为褒赏,禄秩加倍。

  楚月儿道:“想不到半年下来,这些人被夫君训练成这个样子,这训练之法甚为神奇。”梦王姬抱着女儿扶余,点头道:“夫君高明得紧,鱼儿她们练体力武技之时,又练其心胆,这些人日后用于阵前,只怕所向无敌。”伍封笑道:“我这法子可是想了许久的,虽然他们的武技比铁勇还略有不足,但比铁勇多了胆略和沉静,又能相互配合,在山上多月,不仅将毒蛇尽除,还因此学会了许多本事。再加上他们思虑简单,更能奋勇,若用于荡阵、偷袭、夜战,那都是最好不过。”

  妙公主笑道:“这队士卒该叫什么名堂?是否仍叫铁勇?”伍封摇头道:“不叫铁勇,叫铁卫吧。鱼儿、石芸、石朗!”鱼儿三人起身出来。伍封道:“日后你们四十一人另成一军,名为‘铁卫’,分为男女二队,自今日开始,都是天孙人。鱼儿为铁卫将军,官职与九鬼同级,专管这四十人。石芸和石朗为将佐和将佑,是你的副手,石芸掌女营、石朗掌男营。”他到扶桑差不多十月有余,早已经习惯了大神和天孙人的称呼,自己也这么说。

  鱼儿等人大喜,一起叩谢。扶桑人视天孙人为神室之胄,比玄菟人在莱夷九族之中的地位还要珍贵,伍封让他们成为天孙人,比封官还觉荣耀。

  众铁卫与鱼儿、石芸、石朗一同受训,感情甚好,鱼儿三人技艺超群,远胜同训的铁卫,尤其是鱼儿更是出众,是以众铁卫对三人十分敬服,早就当了鱼儿三人是首领。何况鱼儿还是大神之女,当这将军自然合适不过。

  伍封笑道:“鱼儿,你是不是觉得为父太过严厉?”鱼儿不料他会这么问,怔了怔,点头道:“父亲大人是很严厉,不过必有道理,这些天我们便明白了,若非父亲大人的严厉,我们现在必定还不成器。”伍封甚喜欢她的坦率,笑道:“其实你们的本事,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我决定带你们往中土去走走,到时候你们可以看看中土的风俗人情,更能一展所长。”楚月儿笑道:“夫君可知道我们为何对这石朗十分喜欢?”伍封道:“是因他力气比其他人大些么?”妙公主摇头道:“这倒不是,你看这石朗若背站着,身影是否与你颇为相似呢?除了个头矮些,又少了些高贵之气外,其余马马虎虎也看得过。”伍封怔了怔,见那石朗的身形似乎与自己还真有些相似,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原来你们是以貌取人!怪不得他的中土言语学得最好,原来是你们常与他说话之故!”

  正说话时,商壶跌跌撞撞跑来,还未到殿门,便兴高采烈地大呼小叫,道:“姑丈,各位姑姑,哈哈,姑婆婆来了,小兴儿来了,哈哈!”众人又惊又喜,鲍兴竟然能找来了此处,这真是意想不到!这商壶没啥心眼,称呼独奇,众人也不懂他口中的“姑婆婆”是谁,无不纳闷。

  便听脚步声急响,鲍兴飞跑进来,见了伍封等人,呵呵笑了数声,又伏倒在地,放声大哭。伍封欣喜之下,站起身来,便见商壶与一人走进来,看那人雍荣华贵,风致卓雅,竟然是庆夫人。原来商壶带鲍兴和庆夫人入府,鲍兴却性急,抢着先跑了进来。

  众女轰然,喜不自胜。她们自从飘流在海上,又留在扶桑,已经整整一年,猛地里见到庆夫人,就像久旱遇雨一样,一起随伍封出来叩拜娘亲。梦王姬没见过庆夫人,这是第一次见到婆婆,更是喜悦之余,又有些惶然。他们这一叩拜,鱼儿等人以及侍女等人自然也跟着出来拜倒,整个议事殿上跪了一地。

  庆夫人将伍封和众女扶起来,向梦王姬打量了许久,心中甚喜,微笑道:“王姬果然是美丽文秀,封儿能娶王姬为妻,委实有福。”她看着梦王姬抱着的女儿,问道:“这是……”,伍封呵呵笑道:“这是娘亲的孙女扶余,王姬所生,才三个月大小。”庆夫人大喜,忙将扶余抱过来,见她生得十分趣致可爱,又不认生,居然向庆夫人咧着小嘴微笑。庆夫人抱着扶余笑道:“封儿生了两个儿子,顽皮之极,我正想要个孙女哩!这真是天从人愿。是了,封儿还没见过敬儿,妙儿、月儿想必也记挂敬儿和早儿,这次我将早儿、敬儿都带了来。”

  妙公主一直记挂着儿子敬儿,大喜道:“敬儿在哪里?”庆夫人道:“现由小红带着,正在巫水帐中。”庆夫人向来没甚架子,众女叽叽喳喳一起向庆夫人说话,声音混杂,庆夫人看着伍封这一群妻妾,笑得合不拢嘴,也不知道该回答谁的问题。

  伍封摆了摆手,众女这才止住了发问。伍封知道妙公主记挂儿子,再加上自己也想见见早儿和敬儿,吩咐商壶带一队士卒到巫水处,将小红等人请来,并将早儿、敬儿抱来。

  商壶走后,伍封叫鱼儿上来向庆夫人见礼,道:“娘亲,这是我们在扶桑收的义女,名叫鱼儿。鱼儿,这是你奶奶。”鱼儿向庆夫人见礼,用生涩的中土话叫道:“奶奶。”悄悄问伍封道:“父亲,奶奶怎么看起来比鱼儿的亲娘还年轻?”庆夫人见她容色俏丽,说话又直率,与中土女子相比多了一分飒爽英姿,十分喜欢,拍了拍鱼儿的肩头,笑道:“封儿收了个好女儿。你二十四岁不到,居然有这么大个女儿,真是大占便宜。”鲍兴看着鱼儿许久,乐道:“说起来,这鱼儿还真像我们齐人,与龙伯还有点像。”

  伍封哈哈大笑,道:“小兴儿可胡说了,她真像我么?”扶庆夫人坐在当中,又让鱼儿带铁卫下去休息,再取酒肴来,将鲍兴扯到一旁坐下来。

  伍封道:“我们中了展如的奸计,差点葬身在海上,好不容易来到这扶桑。小兴儿被展如所制,我一直耽心得很,可又回不去。娘亲怎么与小兴儿在一起赶来?小兴儿怎会脱困?小战他们如何了?”庆夫人忙着逗弄孙女,笑道:“这事你问小兴儿便知道了。”

  鲍兴道:“原来龙伯知道了展如这狗贼的事。小战、弦儿、田爷和几位巫爷都好,连大龙、飞鱼、飞牛也一起来了,眼下三艘大舟停在海上,小战等人正在巫水的帐中。夫人说大队人马赶来,一路上便惊搅了人,是以与小人先来看看。”

  梦王姬笑道:“原来你们都安然无恙,这真是好了。”楚月儿奇道:“展如良心发现,倒戈了么?”鲍兴笑道:“他没有倒戈,不过全因有秦爷这只奇兵,我们才能一举夺回三艘大舟,展如仓惶之下跳水跑了。”伍封愕然道:“秦兄?”鲍兴道:“是啊,眼下大家对秦爷佩服得很,因他额上的三道伤痕形如虎头之纹,又善虎爪,人都叫他虎爷。”在众人催促之下,鲍兄将前事细细细述说了一遍。

  原来,秦失在晋国与伍封分手后,果然去了鬼谷,见到伯昏无人和公子栩,伯昏无人还教了他用虎爪配合其空手技击之术。秦失在鬼谷停了好几个月,才动身往齐国去。

  他心想自己若打着龙伯义兄的幌子到莱夷去,必定会身价百倍,但他连秦国太傅也不做,怎会在意虚名?他这“义兄”是伍封为救他一命的权宜之计,虽然二人后来真的情若兄弟,但自己不能凭此而在伍封府中混些身份地位,是以决计隐名到莱夷投靠,再悄悄为伍封立几个功劳,这样才不会让人说他是个趋势附势之徒。

  秦失真心实意地,只想为伍封干些事,等他到了齐国,有一日往莱夷去,正好遇见田氏的人大队往北面海边去,似是往莱夷方向。田氏在齐国专权天下人人皆知,伍封是齐君的女婿,早晚会与田氏冲突,秦失也明白此理。他耽心田恒趁伍封不在莱夷,图谋不轨,遂悄悄跟了上去,正好见他们在海边与展如见面,将三艘大舟上的浆手制服,由田氏的人易服上舟。

  那三艘大舟上插着的是伍封的“龙伯”大旗,一看便知道是伍封之物。此时秦失便知道有些不妥,他不知道伍封由北面绕道,将由燕国入海回国,是以不知道田氏与展如所谋何事,便扮成田氏的手下,混上了舟,被安排在运送辎重的飞牛巨舟上面,当了个浆手。

  他是秦人,自小未乘过舟,一上舟去便晕船,上吐下泻,昏昏沉沉大病了一场。好在如此一来,他病重不能与人说话,避免了被人听出他的秦人口音。这么一个多月下来,他便习惯了乘舟,也不再晕船了。此时他知道这飞牛上面是庄战押舟,曾在伍封府上见过庄战,知道他为人沉稳,剑术又高。秦失见舟上大多是田氏的人,情势危机,正想设法避过周围匠手的耳目去与庄战见面,三舟上已经情势大变,庄战等人被迷药所制,飞牛尽数被田氏的人控制住。

  秦失出身贫贱,在秦国由普通侍卫渐渐当上郎中令,又当上太傅,他不是靠军功上升,虽然不懂兵法,却在宫中呆了二十余年,最擅长应付阴谋诡计。天下列国,要论尔虞我诈,只怕都以宫中为最频繁。秦失在宫中日久,经验老到,知道以自己一人之力硬性救人不大容易,再加上自己大病初愈,体力未复,只能寻机而动。过了七八天,终被他觅到机会,混上舱面,制服了看守庄战夫妇的田氏剑手,解了庄战夫妇、巫木和木遁者的捆缚,众人又救出那五十对胡人夫妇和二十名索家水卒。

  秦失和庄战都是一流高手,巫木和那些遁者、胡人又极为悍勇,这一脱困发难,立时将飞牛夺回。舱下的浆手虽是田氏所派,却只是田氏邑地的壮丁,并非田氏的士卒,否则也不会甘心在舱底当浆手。他们对田氏自然不像田氏家臣般忠心,见舟上首领被杀,乖乖投降。反正他们不管跟谁,仍然是当浆手。

  由于大龙、飞鱼、飞牛三舟以铜链相连,相距颇远,飞牛上的变故展如自然不知道。恰好次日飞鱼派小舟来飞牛上取食水,秦失与庄战混上小舟,到了飞鱼上面,重施故技救了鲍兴、巫土、巫金和那些遁者,顺利夺下了飞鱼。三舟之中,两舟已失,展如仍然蒙在鼓里。

  秦失等人假装飞鱼舱底渗水,故意停下了来,向展如打旗语禀报。展如先后用了十余次小舟,派了许多人来讯问催促,尽被所制,反而被秦失带着遁者乘小舟而混到了大龙之上。展如在越国为将,虽知秦失之名,却没有见过这西方秦国的高手,是以也没认出来。

  秦失等人先将田力和那些寺人、侍女救出,再依先前约定,乘展如不备,突然下手。他的空手之技本就高明,又戴着伯昏无人和秦厉共公为他特制的虎爪,不惧利刃。展如的武技本就不及他,又是猝不及防,立时不敌,不过这人毕竟是名将出身,竟然能趁乱间跳水逃脱。那余皇令鲍义一直被押在大龙之上,也因此得以解救。

  至此三舟都夺了回来,庄战和鲍兴仍回飞牛和飞鱼,秦失暂管大龙,三舟立刻回航,到朋来岛附近找寻伍封等人。等赶上了朋来岛时,只见到岛上插了不少伍封的旗帜,除了为死者立的坟头,却并无人迹,众人不免大急。

  田力见到伍封等人造筏时遗下的残木断藤,猜想伍封已经造筏西行,于是三舟又往齐国驶去,回到莱夷时,由庆夫人口中才知道伍封到了扶桑。

  庆夫人收到伍封由扶桑万里迢迢发来的信鸽,本想发信鸽回去,但信鸽来回,全靠信鸽成对成双、互相寻觅的特点,伍封和大舟上都无信鸽,是以无法再发信鸽回去。好在三艘大舟安然无恙,及时赶回。

  庆夫人久未见儿子,心中牵挂以久,遂重整三舟亲自赶来,莱夷之事都由公冶长打理。须知伍封等人的木筏是随巨风一路飘流,并无目的方向,是以月余便到了扶桑。庆夫人这三只大舟却是按伍封用信鸽传的粗略地图,不免一路上来回反复,寻觅扶桑之地,在海上整整费了半年,才找到扶桑,见到巫山在荷戈带遍插的龙伯旗号和巫水建好的水港。

  伍封等人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事情因秦失而尽数扭转,看来幂幂之中确有天意。伍封在晋国救了秦失,是本着爱才之心,想不到秦失竟能力挽狂澜,一举化解的危局。若是田恒与展如计谋得逞,后果难以预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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