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容澜眼见只剩一人坚持，十分狂妄，大笑道：“你随意遵旨，今日这扇门我是闯定了。”

　　说罢，提起裙摆，朝着玉罗刹狠踢一脚。

　　自幼习武的容澜功夫底子十分好，一脚过去直击要/害。

　　那边本是苦苦坚持，如今又受重创，也是意料之内的倒在门前，再挣扎想要站起来，无奈手脚软/绵，再无半分力气撑着坐起来，束手无策地看着容澜推门而入，身后的人跟着，洪水般涌入大殿。

　　言沉今日午后才在岗，大殿里除了杂扫丫头二人和在云之贤身边照顾的可乐，再无第四人。

　　可乐刚给云之贤换完药，小心翼翼地给她穿好衣服。

　　“小姐，都四天了，你怎的还没准备醒过来和我说话呢？”可乐对云之贤说，脸上挂着担忧。

　　好在商梓的药有奇效，四日时间里，撕扯开的伤口已快要愈合，因此云之贤的脸色也好看了些，不似前两日那样苍白。

　　正在收拾剪子和药品，突然听得殿门被用力推开，接着一串疾步声入殿，杂扫丫头的声音怯怯地传进来，“给太后娘娘和容夫人请安。”

　　可乐闻言一惊，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

　　小碎步跑到女官身边，十分守礼地福了福身，“见过太后娘娘、容夫人，祝太后娘娘、容夫人日安康健。”

　　“为何你没有同她们一起来见礼，偏偏晚了些时候？”

　　站在容澜身边的婆子开始对着可乐发难。

　　“回太后娘娘、容夫人，午后三刻是换药的时间，奴婢请安出来晚了，请娘娘恕罪。”

　　容澜轻哼了一声，眼睛朝寝殿望去，“云之贤呢，怎么不见她出来迎接太后娘娘？”

　　“回容夫人，我家小姐至今还没醒来，未能恭迎凤驾，望娘娘和夫人恕罪。”

　　郑氏记起那日在赏花大会上，他们将昏迷不醒的云之贤抱上马车时的情景，从云之贤身上流出的血染红了一路的花，斑斑驳驳地，很是吓人。后来又听宫人私下嚼过舌根，说起那日危险的情景，她当真也害怕，若不是云之贤恰好挡住那一箭，她的儿子竟不知道能否躲过这次危险。

　　但，这是云之贤自找的，没人让她这样舍身去救。她妄想用苦肉计迫使自己答应让她入宫来，如此伎俩是小看她想不到吗？

　　这些年在宫里看透了心机算计，她小小一个丫头片子怕是太小瞧了她。

　　就算你救了我的儿子，我也依旧不喜欢你。郑氏心里想道。

　　未曾对她有过激烈言辞的儿子，认得云之贤之后竟有无数次要与她这个做娘亲的冷战，她不能忍，不能忍另一个人女人如此分割他的儿子。

　　一口气不顺，郑氏沉声道：“本来她救了皇帝，哀家心里是感谢她的，可你等太不识礼数，这承恩殿是什么地方，皇帝的寝宫，如今你家小姐占据此处，竟让皇帝睡御书房，哀家就不得不以长辈的身份来帮你们捋一捋这轻重。来啊，”郑氏喊道：“里面那个躺着不省人事就算了，眼前的都给我狠狠地打。”

　　语毕，郑氏和容澜身后的女官和婆子一涌上前，将三人拉开，婆子们就要遵旨抬起巴掌作势朝三人脸上招呼过去，可乐大声道：“奴婢不明错在何处，既然要打，还请太后明示。”

　　郑氏听闻，像是可乐所言之意是个笑话似的，轻嗤了一声，“方才哀家说话，你的耳朵长到哪里去了？”

　　可乐挣脱婆子的束缚，跪着走到太后跟前，挺直腰杆道：“如今我家小姐在此养病，是皇帝的意思，奴婢想，母子连心，许也是太后的本意，若太后此刻觉得在此养病不妥，奴婢也好回了陛下搬出承恩殿，回云府也好，到太医院也罢，不会让陛下不得安歇。还望娘娘明察。”说着，又恭敬地磕头。

　　容澜勾起嘴角，抬脚踩着可乐的肩膀用力一推，瞪着她道：“牙尖嘴利，满嘴胡诌不得要领。你算个什么东西，一口一个皇帝，一口一个陛下，眼见皇帝被你家小姐迷惑，你竟狗仗人势如此同太后说话，来人，给我掌嘴。”

　　婆子领了旨，不等可乐反应，巴掌便像大雨那般密集地打在脸上，火辣辣地，可乐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不等半盏茶时间，嘴唇已然咬破。

　　容澜得势，只在一旁得意地冷眼旁观，心里很是解气。

　　趁着婆子们正在教训三人，她转身向寝殿走去，等站定在床边，她居高俯视着云之贤，道：“本宫只当你是有许多能耐不可轻易小看，可如今你在本宫手上，要杀要剐都是一瞬念的事情，想给你个痛快，当是你的丫头保护不周让你跌落床边，安心去吧，皇帝有本宫，他会牢牢守住这个皇位的，不用你过多辅佐和操心，待你死了，围绕在你身边的人没了主心骨，我想日后也会清静些，等将来本宫生了儿子，他接皇位也会顺利些。”

　　说着，她的手一动，从袖管里滑出一把缀满宝石的匕首，美好动人的容颜上却都是狠色，如摄人心魄的妖精在吃人前总要现一现原形，又扮回过分妖艳的女子，伺机下手。

　　匕首离云之贤的心脏仅剩一寸，破空而来的一枚飞镖将刀刃弹开，容澜只觉双手一麻，握在手中的匕首也随之掉落。

　　“嘡啷”一声，匕首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容澜大惊失色，她不能辨别飞镖是从哪里被射出的，但窗台边有隐黑影闪过，没来得及确认，容澜便被同样发出声响的大殿吸引了过去。

　　数十个侍卫鱼贯而入，队伍的最后是一脸阴沉，眼冒怒火的凌长里。

　　见凌长里来了，容澜急捡起匕首藏好，匆忙从寝殿出来迎了上去，同婆子女官一同行礼，“皇帝万岁无疆。”

　　“万岁无疆？容夫人，此刻有你在，孤恐怕无法万岁无疆。”

　　凌长里恨得咬牙切齿，见容澜如临大敌跪坐下去，他心里也没有一丝想要放过她的意思。

　　给太后见礼后，凌长里又笑得温和，平淡道：“母后今日倒有闲心来孤这承恩殿探视，但儿子没有体察母后一片苦心，倒叫你扑空了，是儿子不对，还请母后见谅。”不等郑氏开口，他继续抢白，继续说：“如今儿子来了，身强体健一切安好，请母后放心。眼看午后天气炎热，承恩殿里尚未洒水降温，有些闷热，还望母后保重身体不要受了暑热，七喜，送太后回福康宫休息。”

　　郑氏不悦，“皇帝这是在赶哀家走？”

　　“这许多人都听着，孤是在‘请’，请母后回宫休息。”

　　“今日不过一片好心来探望云之贤，你这是在做什么？”

　　“一片好心是枉顾圣旨连闯三道门，还将玉罗刹用蒙汗药迷倒在地？孤也想知道这一片好心是来自从小教育我‘由人及己’的母后，还是来自母后为我亲选的好媳妇？”

　　郑氏见凌长里虽然笑着，言辞里却透出令人背脊僵直的寒意，这样的儿子令她害怕。

　　那年，先帝也是这般微笑着，言辞却极为冰冷地同她说道：“你所有温婉端庄的样子竟都是手段，费尽心思迷惑孤操纵孤，一朝得势却在暗地里用些下作的手段残害其他夫人，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孤一刻也不能容你……”

　　她失了先帝宠爱，如今也是同一个故事般，她失了儿子了？

　　郑氏如临大敌，不可置信地看着此时陌生的凌长里。万念俱灰刹那，又幡然醒悟了，她想，彼时却是被诬告，而此刻呢，是容澜邀了她一同谋划这出闹剧，原来她正是帮凶。

　　七喜小心翼翼上前，又谨慎地试探道：“太后脸色不好定是受了暑热，七喜扶你回去歇息吧。”

　　闹了一阵，郑氏真的有些乏了，又见凌长里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也不避忌，想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郑氏莫名伤怀，听言点了点头，由着七喜扶着，缓缓地出了承恩殿。

　　凌长里目送郑氏出了外院门，缓缓道：“容夫人今日看也看过，闹也闹过了，此番你将无辜的丫头们掌嘴，你是主子，孤也要顾及你的面子，只好作罢。只是这群婆子气力足，眼见日后仍足够有许多精力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早晨，浣衣司来报今日放出许多已到年龄的浣衣女，如今正好有空缺，便让她们承了这份好差事，多多为皇宫效力。来人，带下去吧，只管告诉浣衣司的司女长，此番为琴姑姑挑了这些得力的帮手，可不许再跟孤说衣服少穿两件她就谢天谢地了。”

　　侍卫领命，将哭天抢地的婆子几人带走了。

　　仍有容澜和女官四人跪在地上，凌长里寻了凳子坐下。

　　“你们四人日后就在承恩殿伺候，日常行事要记住，但凡云主子，可乐姑娘和负责杂扫的萍儿翠儿她们四人之中的任何一个只少了一根汗毛，在你们身上就是一块肉的代价，这么说，你们可明白？”

　　原本女官四人抖如筛糠，一听没有如婆子那般重罚还能在承恩殿伺候，四人心里盲目开心，却被适才皇帝说的话吓得要失禁，无奈的是，如此这般却还得谢恩，谢皇帝的不杀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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