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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三章


  毕士英略一踌躇,突然进身出指,闪电一般点中了方十恨的关元穴。见其痛苦的佝偻了身子,语调平和的说道:“我是不会杀你们的,也不想把你们交给官府,现在你的内力只剩下三四成了,刺客肯定是做不成了,相信没有你,铁氏兄弟也成不了什么大的气候了。”

  “你……还不如杀了我!”方十恨满脸痛楚的咬牙说道。抬眼瞧见綦毋竹和毕士超将铁氏兄弟拖进屋来,长叹了一声,颓丧的坐在了地上。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向你打听一下,你知不知道附近的山中,有一个十分神秘的山洞,误闯进去的人,都是有去无回?”毕士英很是客气的问道。

  方十恨怔怔的瞪了他好一会,才把目光移开,以无所谓的语气说道:“有,从这里往南,大约十四五里吧,前两年,我们也听说过那里经常出事,也想去看个究竟,但是首领他……”一提到首领,方十恨变得十分警觉,再次将审视的目光,锁定在了年轻人的脸上,试探的问道:“他严令我们不许靠近那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去哪儿做什么?”

  神刀玄女插话道:“最近江湖上出了个邪恶的门派,叫天音教,做尽了坏事。后来才知道,他们原来是替关外的满清卖命的武林败类,旨在控制整个中原武林。那个山洞,极有可能就是他们的巢穴,我们就是要去捣毁它。依我看你们的头领,八成跟他们是一路的,你倒是想想看,杀死大明的皇帝,对谁最有利?只能是满清!”

  毕士英见方十恨低下头,默然不语,便道:“那好吧,还得谢谢你能为我们指点迷津,废你的武功实属逼不得已,当今皇帝对我家有恩,我不想他遭到什么不测,也不想普天下的老百姓遭殃,该说话的我们也都说了,希望你们三位能够迷途知返,好自为之,告辞了。”言罢,与神刀玄女,弟弟士超,快步出了石屋,各展上乘轻功,朝东南方向疾奔而去。

  山洞前面的草丛、林木被践踏、冲撞得不成样子。处处是兵器劈削砍砸的痕迹,处处是刚刚凝结不久的殷红血迹,一切的一切,是那么令人触目惊心,不难想象,这里所发生的那场厮杀,是何等的惨烈,何等的残酷。

  三个人目睹此情此景,心不由自主的在缩紧,在下沉。他们小心翼翼的接近了洞口,正打算进去冒险看看,冷不丁,打两边的危岩之上,嗖、嗖射出十几只冷箭。尽管来得既突然又凶狠,可是对毕氏昆仲和神刀玄女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只见他三人闪躲抄接,那些冷箭,连几个人的衣角都能没沾着,紧跟着四周冲出十几个黑衣人,嚎叫着挥舞各式兵器,猛扑过来。

  神刀玄女喝了一声:“他们是天音教的,杀!”刀光暴长,血光四射,奔她来的三个黑衣人,眨眼之间便躺下了一对半。

  另一边,毕士英左指右掌,只用了不到五成的内力,六名狙击者连声惨叫,在地上趴了一片。余下的四个,则成了少年的暗器靶子,目不交睫之际,就已被射得跟刺猬差不多,眼见得活不成了。也不知这些人是如何给洞里面的同伙报了信,打洞中呼啦啦涌出来一群人,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为首的也是三个人,身材高大,面目阴冷的是无射公孙湛,手持铜棋盘,神态悠然的玄机居士皇甫辉,第三个人毕士英很是眼熟,正是在少林寺交过手的,龙蛇神君符寿昭。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二十来个黑衣恶汉。正应了那句话: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双方已经没有什么客套话好讲,毕士英一口紫电霞光剑,敌住了二垣,綦毋竹挥刀攻向了她的死敌公孙湛,毕士超则一头扎进了黑衣人的堆里,大开杀戒。

  符寿昭原本就是毕士英的手下败将,再加上是受胁迫而上的贼船,一早就心怀异志,又哪里肯替天音教真的卖命?动起手来,颇不起劲,连一半的力气都没用上。

  皇甫辉的三十六路铜棋盘,其招法虽然精奇诡谲,但是内力远不及年青对手,而对方那神鬼莫测的玄妙剑法,更是令他一筹莫展,于是乎,二垣只是围着毕士英走马灯似的乱转,却攻不进去一招半式。

  神刀玄女的心底,可是恨极了公孙湛,出手便是飞雪断魂刀的绝招“万树梨花”,这一招在她融通师太真元之前,从未用到最佳境界,此次用来则是得心应手,妙到巅毫。

  一气呵成攻出的六刀,刀刀六变,扑朔迷离,奇幻莫测。公孙湛忙了一脑门子白毛汗,连一招也没能接实,直气得嗷嗷怪叫,心中认定对方不敢跟自己硬碰硬的较量,正打算转守为攻,万万没有料到,神刀玄女的刀法骤变,伴着姑娘舌绽春雷般的怒吼,栗人的刀芒乍现,三记索魂夺命的七极刀法,好似惊雷疾电,划空而至。

  第一刀,堪堪避过,已是衣裂发断第二刀,肩胛受创,血如泉涌不容公孙湛有片刻的喘息,更加凌厉、奇诡的第三刀,已然劈到了他的眼前。公孙湛骇叫着拼命向后倒退,明明看见自己的颈口,已经躲过了对方的刀尖,可是仍旧感到喉咙上,似乎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噗的一声,一道血箭蹿出一尺多远,他的双臂胡乱的在半空中抓了七八下,失去生机的躯体,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恶贯满盈的公孙无射,直赴地狱去了,以他的生前所为,不用问肯定是第十八层的新贵了。

  玄机居士偷眼瞥见顶头上司的宝贝儿子丧了命,深知公孙立极必定不会轻饶了自己,心神慌乱之际,连中两剑。符寿昭还念着旧情,吼了声:“二哥,你快先走!我挡住他!”说着拼出了全力,豁出了性命,独战毕士英。

  皇甫辉知道再不走必死无疑,遂道了声:“三弟小心,我去了。”话音未落,人已经跑没了影。龙蛇神君也不过支撑了五七招,便已在年青对手的剑影掌风中,颓然倒地。

  恰巧在这个时候,毕士超放倒了最后一个黑衣人,意犹未尽的少年,嗖的踅了过来,抬手就要对瘫倒在地的符寿昭痛下杀手。綦毋竹见状急呼:“士超,别杀他!留个活口,我们有话要问他!”

  少年颇为扫兴的垂下了胳膊,嘟囔道:“真没劲,就这么几个半人,刚到兴头上,就没一个能动弹的了。什么破天音教,就这么几头烂蒜呀!”

  “士超,你也不要太自大了,这个天音教里的高手可是不少,好仗有的你打,就怕到时候你应付不来。”毕士英以严肃的口吻告戒着弟弟。转过身冲口中不断往外溢血的龙蛇神君问道:“姓符的,你快点告诉我们,侠义道的人都怎么样了?说了,我们就不难为你了。”

  符寿昭本就无心效忠天音教,自然不会为其保守什么秘密,当即,将他所知道的合盘托出。

  “侠义道完了,”龙蛇神君的语气之中,竟也带着几分惋惜和伤感:“他们来的人倒是不少,后来分成了两拨,身手最好的八个人进了山洞,其余的几十个人留在外面负责接应……”

  他咳嗽了几声,喷出不少血沫子,喘息了一阵又道:“进洞的,除了林台天、铁松子和齐元朗被擒,东海派的鲍清风自尽以外,都给烧死在机关闸门里了。洞外面的人也死得差不多了,只有少林派的宗岱和华山的奚老头留了活口,被一同带到大圣庄去了,恐怕也没几天好活的了。”

  “那我师父、师兄呢?”毕氏兄弟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大声的追问。

  符寿昭听了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答道:“你们问的是劈风剑郑隐啊,死了,死在洞的外边了,至于你们的师兄,我就不得而知了。”龙蛇神君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弱,越来越轻。

  “什么?”毕士超差了声喊道:“你们杀了我郑师父?我要把你们全都碎尸万段!”嘴里头嚷着,噌的跳了起来,运起双剑就要劈向符寿昭。

  眼中噙泪的毕士英,急忙伸手拉住狂怒的弟弟,强压胸中的悲痛和怒火,一把将龙蛇神君提了起来,双目逼视对方,一字一顿的说道:“姓符的,你快告诉我,是谁杀了我师父?”

  符寿昭的眼中掠过一抹恐惧,随即变得超然,轻声答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当时我在洞里,外面领头的是黄钟东方异,他一准知道,你们去问他好了。”

  綦毋竹一开始很是担心毕士英,承受不了丧师之痛,此刻见他尚能自制,方稍稍安心。这才把压在心里的疑问提了出来:“姓符的,那昆仑派的岑雪玄怎么样了?还有东海派的雷晨风?”

  龙蛇神君轻飘飘的说道:“岑雪玄……死在铁闸里了,那个姓雷的,我不太清楚,八成也死了,你们还是去西山坳找找看吧,凡是死了的人,都给拖到那里去了。”

  符寿昭的后半句话,綦毋竹根本没有听到,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她与昆仑游侠之间的感情,既深厚无比,又复杂难言,曾经是心目中无限崇拜的偶像,接下来成为暗恋的意中人,而后又是恩同再造的大恩人,也是知心挚友,情逾兄妹。惊闻噩耗,一呆之下,凄绝万分的喊了一声:“岑大哥”扭身奔向山洞。

  毕士英关切的唤了一声:“竹妹”便要跟过去安抚劝慰心爱的姑娘,却被龙蛇神君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焦急之中喊了一声:“士超,快去劝劝你竹姐姐,别让她干傻事!”少年应了一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跳起身来,飞步追去。

  符寿昭的眼中神光渐趋暗淡,气息微弱,吃力的说道:“小伙子,你是好样的,符某栽在你的手里,心服口服,天音教是替关外满清卖命的,铲除他们,就全靠你啦!不过,要当心……你们侠义道里有……内奸!”

  “什么?内奸!是谁?是哪个门派的?”毕士英一时回不过神儿来,愕然追问道。

  “对,内奸,还不只一个,他们是……啊”一声惨叫,龙蛇神君的身躯猛的一挺,双睛暴突,僵了半刻,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他的头颅歪到了一边。

  错愕之中,毕士英察觉数缕劲风射向自己,忙反手拂抓,松手一看,竟是几粒围棋棋子,遂腾身扑向棋子发出的方位。

  仙机居士皇甫辉偷施毒手,杀死结义兄弟符寿昭灭口,龙蛇神君直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位二哥,竟然是天音教阴六吕中的第二位仲吕,就是他的这位二哥,一手绘制了他的相貌,以及武功招法,悄悄传递给天音教,并由骷髅掌康玄中易容改扮,在大圣庄制造了惊天血案,驾祸给三垣宫,从而导致中原武林正邪两派的大火拼。

  见毕士英腾空扑来,慌不迭按动棋盘上的机括,射出七片薄薄的利刃,紧跟着又打出十二枚棋子,借以阻挡强大对手的追击。本来这家伙的大腿上受有剑伤,根本逃不出毕士英的手掌心,可是恰恰就在这个时候,猛听得毕士超在山洞口大声喊道:“哥,快来,快来呀!”

  毕士英直惊得头发都立起来了,还以为綦毋竹出了什么意外,连忙应了一声,飞也似的掉过头掠向山洞。仙机居士总算是侥幸拣了条狗命。

  三盏长明油灯,嵌在石壁上,下面是那三道铁闸,借着幽幽灯光,毕士英看到神刀玄女和弟弟士超,正蹲在靠右边的闸门前,双手抠着铁闸的下沿,在拼命的往上抬。瞧见心爱的姑娘安然无恙,年轻人的心中大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暗自猜测那闸门的里面一定有人,也来不及详细询问,两步跨了过去,一俯身,双手抓实,向上猛托。

  三个人一齐发力,大铁闸被生生抬起来一尺多高。綦毋竹急促的喊道:“士超,快、快往外拉,往外拉!”

  身材瘦小的毕士超闻言,连忙将半个身子探进闸底,从里面拽出一个人来。毕士英喊了一声:“竹妹,撒手!”两人同时松手退身,数百斤重的大铁闸轰然落地。再看被拉出来的这个人,衣服裤子焦烂,头发卷曲,面目让烟熏得一团乌黑。

  “岑大哥,你怎么样啊?伤到哪里没有哇?”綦毋竹嗓音哽咽的连声问着,忙乱的用衣袖为昆仑游侠擦拭面颊,眼中的泪水则如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滚落双腮。

  “士超,快去找些水来。竹妹,咱们把岑大哥抬到外面去吧。”见姑娘点头,毕士英弯腰抱起岑雪玄,三拐两拐,出了山洞。这时,少年已经从天音教众居住的地方,捧来了一坛子清水。经过三个人好一通忙活,昆仑游侠终于恢复了本来的模样,断断续续的讲述了自己死里逃生的历险经历。

  当他奔到甬道口,双手托住正在朝下落的铁闸时,他手里握着的游龙剑,就顺手丢在了脚下。鲍清风被齐元朗拉出去之后,他独力难支的时候,便用脚将宝剑踢到了铁闸的下面,从而使闸门的下沿与地面之间,留了一道差不多一寸高的缝隙。

  片刻之后,熊熊烈火向他逼来,他便把头凑在缝隙上吸足空气后,再回身发掌,与大火搏斗,使火势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遏制。挺不住时再回身吸上几口外面的空气。衣服裤子着了,头发胡须焦了,他仍然在同死神进行着异常顽强的抗争。

  终于,倾倒进甬道的桐油烧尽了,火势很快衰落了下去,气尽力竭的他,躺在闸门前,等待着十分渺茫的救援。好在天音教的人急于庆贺胜利,大队人马匆匆忙忙的赶往大圣庄去了,留守这里的二三十个人,也懒得去提起那三道沉重的大铁闸,也就没发现里面幸存的昆仑游侠。听到外面传来綦毋竹的悲声呼唤,岑雪玄发声回应,这才得以死里逃生,重见天日。

  听完綦毋竹所述的,从龙蛇神君那里得知的洞外面的情形,岑雪玄痛心疾首的说道:“唉,我们太大意了,今个早上在大圣庄救人的轻易得手,连我本人在内,都以为这个天音教不过尔尔,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有道是骄兵必败,真是一点也不假呀。我们千万不能忘了这个惨痛的教训啊!”

  毕氏兄弟、神刀玄女以及昆仑游侠四个人,俱是心情沉痛,想想已经遇难的亲人朋友和武林同道,他们真想大哭一场,但是他们深知,眼下最需要做的,不是伤心落泪。

  岑雪玄看了看大家,语气凝重的说道:“我看咱们先不要急着去报仇,那样的话,恰恰会中了他们的圈套,还是先去西山坳看看,还有没有幸存的人,至少也应该设法安葬了他们,以免他们的遗体被野兽撕咬,那样就更对不起他们了。”

  四个人怀着铅一样沉重的心情,匆匆赶往西山坳。果真发现有几头饿狼和数只秃鹫在那里蠢蠢欲动,忙用暗器和石块将它们赶走。几个人来到近前,但见数十具侠义道死难者的尸体,层层叠叠的堆在一小块洼地之中,最上面的几具,已经被野狼撕咬过,叫人惨不忍睹。

  岑雪玄瞥见綦毋竹和毕士超都把脸扭到了一边,便道:“士英、竹妹子,你们和小超快去找一个可以安葬这些朋友的地方,我来清理这儿。”

  毕氏兄弟和神刀玄女连连点头,在距此不远处选了一个地方。正当三个人卖力的,用各自的兵刃挖掘墓坑的时候,起身擦汗的毕士超忽然大声说道:“哥、竹姐姐,你们快看,岑大哥架了一个人来!”

  毕士英、綦毋竹连忙将刀剑插进土中,快步奔了过去,想看看那个人是谁。却只见那人浑身是血,一时也辨认不出谁是谁来。但不管是哪一个,能救出一个同道,都令他们欣喜万分。

  岑雪玄介绍道:“这位是东海派的喻贤弟,他的内外伤都不轻,士英,你的内力最强,快替他推血过宫吧。竹妹子,你那里还有没有金创药?我的都已经用完了。”

  在毕士英强劲内力的催动下,不一刻,喻英隆噗的喷出体内的淤血,慢慢的睁开了双眼,拉住岑雪玄和毕士英的手,百感交集,晃若隔世。

  “喻贤弟,咱们留在外面的人手也不少哇,怎么会败得这样惨呢?”昆仑游侠颇为不解的问道。

  东海派掌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另外两路的情形我是不知道,袭击我们这一路的,是本派叛徒檀九渊,还有他的一干爪牙。本来,以我们的实力就算胜不了他们,也不至于输得这样惨,哪曾想啊,正打到关键的时刻,咱们这边竟然有人临阵倒戈。”

  “果然有内奸!会是谁?”毕士英的眉头蹙紧,急促的问道。

  “哦……这个人我也不太熟悉,是今天早上,我们刚刚从大圣庄地牢里救出来的,姓杨,听说是陕西榆林金枪门的门主。”

  “杨干雷!这……怎么可能呢?”不单是毕士英,就连岑雪玄、綦毋竹同样是惊愕不已。

  “没错,就是他!令师郑大侠就是遭了此人的毒手,你们看我左肋上的伤口,也是拜他所赐。否则的话,檀老贼休想在我面前讨到半点的便宜。可怜晨风他,为了救我,死在老贼的爪槊之下。幸好,檀二少爷恰倒好处的给了我一刀,使我躲过了老贼的致命一击,我倒在地上闭气装死,给他们丢进了尸堆,要不是你们几个及时赶来,也难逃一死啊!”

  “真的是他!居然是他害死了我师父,怎么会呢?”毕士英仍在冥思苦想,忽的一拍自己的脑门,大声说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几个月前,在天香山庄,我和竹妹失散以后,我曾去榆林寻找,在金枪门住了一夜,那个姓杨的表面上待我挺好的,可是我刚从他家出来,就遭到了几个杀手的袭击,而且我身上的几处大穴,不知是什么时候,都叫人给锁死了,要不是凑巧碰见我义弟林逸,我早就没命了。当时就怎么都想不通是谁做了手脚,现在想来一定是他,可是,这个姓杨的,为什么会这么恨我还有我师父呢?他一直都是侠义道的头面人物,又怎么会跟我师父结仇呢?”

  綦毋竹、岑雪玄和喻英隆也一时无法猜透其中的原由,相顾摇头。

  毕士超目中喷火,厉声道:“哥,管他是为了什么,这个姓杨的杀了郑师父,咱们一定要把他大解八块,给师父还有大师兄报仇!”

  “对,此人非杀不可!”毕士英语气决然的说道:“对了,岑大哥、喻大哥,我方才听三垣宫的符寿昭,临死之前说咱们侠义道中的内奸不止一个,不知还会有谁?”

  喻英隆看了看其他几个人,忧心忡忡的说道:“是啊,据我的推测,另外两路的里面很可能也有,我看从大圣庄地牢里救出来的人,都有嫌疑。”

  岑雪玄心情沉重的接过话头道:“喻兄的话固然在理,可是那些人,个个都是侠义道中久负侠名的前辈,我们无凭无据的怎么好乱加猜测,只能自己多加小心了。咱们还是先葬了这些死难了的同道吧。”

  几个人忙活了大半个时辰,将罹难的人一一搬抬到挖好的大坑里,并排放好。大家一起跪在墓坑前,心头滴着血,眼里流着泪,毕氏兄弟和神刀玄女,都已是泪流满面,语不成声。昆仑游侠眼望吸海垂虹鲍清风的尸体,回想着在浮云轩中的一幕幕,心如刀绞,痛断肝肠。

  喻英隆强忍心中的悲痛,以及身体上的伤痛,代表大家用暗哑的嗓音说道:“诸位英灵在上,天音教是我们不共戴天的死敌,你们的仇,我们一定要让他们十倍、百倍的偿还!”

  然后,几个人手捧掌推,把堆在坑边的土,撒入墓坑之中,将死难的众英豪埋葬。

  大圣庄的夜晚,灯火通明,喧声震耳。天音教大排筵宴,以庆贺一举歼灭中原武林侠义道。

  议事厅的地面上,铺上了大红地毯,当中一张矮脚桌案的后面,坐着一个人,看看已是将近六旬的年纪,白里透青的一张长脸,花白的须髯垂及胸前,眼眸之中闪烁着森寒的目光,神情阴冷倨傲。此人便是天音教教主,长白魔尊屠汉雄。

  他的身后,侍立一人,三十挂零,扁扁平平的大方脸,身材魁梧壮硕,面无表情。双手捧着一只纯银打造的酒壶,不时为长白老魔斟满酒杯。

  他就是在太行山的山洞里,与铁松道长交手的那个人,此人既是屠汉雄的仆从,也算是他的关门弟子,姓李名浩,系高丽国皇族的弃儿,经过屠汉雄这十几年的耳提面命与点拨,其武功身手亦已不凡。

  两边十二张桌案,八字形排列到了大厅的门口。左边依次是公孙立极、东方异、天残道人、木叶上人、冷云飞、甘乐仁,乃天音教的原来班底右边坐着的是根都巴、檀九渊、杨干雷、牛定边、段林壑桑同成等人,都是新近投靠加盟的中原武林败类。而心里头憋屈,闷闷不乐的风不邪称病不出,还有一个人心怀鬼胎,不愿意在众人面前抛头露脸,那便是乾坤刀客钟肇鹏。

  大厅外面的庭院中,也排满了桌椅板凳,坐着数十名身份较低的天音教众,其中还有不少满蒙武士。

  再看大厅的檩梁之上,吊着五个披头散发的人,每个人的衣服领子里,都插着一只官府处斩人犯时所使用的招子,上面分别写着:武林盟主林台天、无影神剑奚行密、武当派掌门铁松子、少林寺方丈宗岱和大圣庄主齐元朗。

  只见长白魔尊屠汉雄一扬脖,将满满一杯酒灌下喉咙,随即哈哈狂笑,用手点指着林台天、奚行密等人,傲慢的大声说道:“立极,我们有了这几个宝贝在手心里攥着,一统中原武林,简直就是易如反掌。我看咱们先在这里歇上个三五天,要是有不知死的敢来救他们,就尽管来好了,越多越好哇,咱们就张开口袋,给他们来个一勺烩。然后挥师南下,先平少林、武当,再灭衡山、昆仑,最后咱们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杀进京师,除掉那个昏君朱由检,恭迎咱们的崇德皇帝定鼎中原了。”

  厅内厅外的天音教众或是真心,或是假意,都嘻嘻哈哈的附和叫好,一时间,狂言妄语不绝于耳,接下来则是杯觞交错,筷箸纷飞,珍馐美酒,一古脑的填下肚去。

  猛然间,庭院中炸起一片惊呼惨嗥,桌翻凳倒,血溅人仰,乱成了一锅粥。但见一片纷乱之中,两道人影,三缕剑光,如离了弦的怒箭,笔直的射入大厅,身法之快,令在座的众多顶级高手都瞠目结舌。

  “哥,快看!”豹衣少年手中的暗器层出不穷,忙里偷闲,冲哥哥喊了一嗓子。毕士英猛然回头,瞧见了大梁上吊着的几位师尊长辈,顿时感到好比是万箭穿心,痛彻心脾的呼喊道:“师父”

  奚老爷子闻声,用力甩开脸上的蓬乱的头发,暴瞪双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吼道:“傻小子,找死不成?还不快走!”

  旁边的林台天、铁松子等人也是异口同声的喊道:“走,快走,别管我们!”

  眼见强敌环伺,毕士英也深知,此时要想救走师父他们难逾登天。可是又怎么忍心看着这几位师尊长辈在此遭罪受辱,就在他迟疑不决的这么一刹那,数十件各式暗器,以及酒盅、竹筷,夹着刺耳的锐啸,从四面八方朝他射来。

  毕士超惊叫一声:“哥,当心!”几件希奇古怪的玩意次第出手,在一连串的爆裂声中,黄烟弥漫,针芒迸射。大厅内的天音教众立时连声骇叫,四散奔逃。

  毕士英知道此刻不走,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当即硬下心肠,挥剑发掌,荡出及身的利器,振喉喝喊:“师父,我会来救你们的!”反手打出把事先准备好的小石块,在又一波的惊嘶哀嚎声浪中,拉起弟弟的衣袖,旋风一般向厅外冲去。

  外面的几十名天音教众,不顾死活的拥上来截击,却在毕士英刚猛无俦的剑罡指风中,脑裂肢残,转眼已被兄弟二人杀出了一条血胡同。不待这些人惊魂稍定,毕氏昆仲已然冲出了他们的包围圈。

  “闪开,都给我闪开!”议事厅中闯出东方异、根都巴、檀九渊,稍后是血斧书生贺双绝、以及金枪门主杨干雷。

  前面四位都曾经在毕士英的剑下吃过苦头,因而衔恨于心,都是一门心思,杀之而后快。而名侠实贼的杨干雷,则对毕士英又恨又怕,当年他就是为了一己之私,施借刀杀人之毒计,向东厂告密,欲置劈风剑客郑隐于死地,却没能够得逞。几个月前,他又想暗害上门寻找神刀玄女的毕士英,又由于林逸的出现而损兵折将。这一回,他再一次突下毒手,害死了劈风剑客,毕士英的存在,对他来说可是极大的隐患和威胁。他自忖凭己方五个人的实力,对付毕家两兄弟,就好比以石击卵,不费吹灰之力。

  出了大圣庄,直入半里外的一片密林,双方的距离在逐渐缩短,东方异等人从钟肇鹏口中得知,侠义道中漏网的只有毕氏兄弟,綦毋竹和林逸四人,除了毕士英有点扎手之外,其余的三个人根本都不值一扫,故尔放胆追来。他们哪里料到,等待他们的是死里逃生的岑雪玄、喻英隆,还有内力突飞猛进的神刀玄女綦毋竹。这便是喻英隆设下的诱敌之计,利用天音教的麻痹心里,调虎离山,各个击破。

  毕士英返身杀回,直奔劲敌东方异,剑啸钟鸣杀在一处。喻英隆自然是专寻死敌檀九渊,岑雪玄敌住根都巴。杨干雷甚为奸狡,暗自琢磨己方五人中东方异最强,而对方五人中毕士英最难对付,身价也最高,与东方异联手战他,进可得头功,退则能保万全。

  剩下个贺双绝瞥见了神刀玄女,还天真的以为可以大逞其威,哪里知道是自找倒霉,论身手他比公孙湛尚且不如,又如何敌得了武功大进的綦毋竹,还是他邀功心切,一上来就用上了拿手绝活儿追风十二斧,抢了先机,亦不过是苟延残喘了片刻而已。强撑了二十招,一声惨嚎,左手攥着左斧飞上半空,钢刀入肋,尸身翻出数尺。

  放眼战场,岑雪玄与根都巴可说是铢两悉称,一时难分轩轾,喻英隆和檀九渊均是带伤而战,虽稍处下风,尚能应付一阵。而毕士英力战东方异、杨干雷两大高手,即便有毕士超在旁佐战,也难占上风。神刀玄女心念电转:东方异是这伙人的头子,擒贼擒王,去助士英是最佳的选择。心念及此,身形驱动如飙风疾进,她自知以自己眼下的功力,尚且无法与东方异对抗,因此一上来便专找金枪门主的晦气,口中道:“士超,你去帮喻大哥,先收拾了那个贼胖子。”

  毕士超应了一声,腾身掠向檀九渊,七只回旋针作了见面礼,把个袖里乾坤忙了个不亦乐乎。直如嚼黄连、吞苦胆,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点优势,登时瓦解冰消,只剩下挨打的份了。

  “杨干雷,想不到你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禽兽不如,今个就是你的死期!”神刀玄女口中怒斥,出手却是飘忽不定的飞雪断魂刀法,诱其反击,以寻其破绽。

  金枪门主的额角上暴起青筋,恶狠狠的说道:“臭丫头,你找死!”金枪猝发,缨红似血,寒光森森,功力当真不弱。綦毋竹想伤他还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正在难分难解之际,那边的檀九渊发出一声哀嚎:“救我,啊”

  一枚星镖,钉爆了袖里乾坤的左眼,砰、砰两声,胸腹要害连中两记喻英隆的神龙掌。口中喷着血,双臂乱抡乱抓,肥硬身躯向后趔趄倒退,身上又挨了四只丧门钉,扑通一声,仰面摔倒,魂归那世。

  东方异独战毕士英,心生怯意,身处被动,瞥见己方人手五丧其二,更是惶然,变招稍慢,左肩已着了一剑。

  喻英隆缓了口气道:“士超,你去帮綦毋姑娘,我助你哥擒那个贼头。”他的加入,对东方异来说,就好比是破船遇上顶头风,不到十招,已然左支右拙,颓势难挽。

  “士英,捉活的,用他换咱们人。”喻英隆说道。毕士英闻言点头,收剑入鞘,左掌右指,猛扑已是狼狈不堪的东方异。而杨干雷亦被毕士超那神鬼莫测的暗器搞得焦头烂额,此时已是欲罢不能,只有作垂死挣扎。

  根都巴见状不妙,狂攻几招,抽身便走。被喻英隆看在眼里急呼:“岑兄,别让他跑掉!”他的诱敌之计,关键是不能让天音教知道己方的底细,否则他们倾巢而来,就万难对付了,因此,引出来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走。岑雪玄自然知道此中道理,当下展开上乘轻功,紧追不舍。

  东方异终于倒下了。毕士英用玄阳指力,锁死了他任督二脉的七处大穴。已然挨了两刀的杨干雷,还想拼个鱼死网破,枪甫举起,一缕紫色剑光划空而至,正中他的眉心,呀的一声,金枪撒手坠下,却被喻英隆探肩接住,腕子一翻,扎进了金枪门主的小腹。同时,神刀玄女的钢刀,也深深戳进了垂死者的后心。杨干雷背着恶名,直赴地狱去了。

  岑雪玄苦追根都巴,毕士英在他身后七、八丈远,快速赶上来,毕士超已从另一个方向包抄过去,眼见得大国师已成釜底之鱼,正要返身作困兽之斗,却意想不到地遇上了救星。

  对面不远处出现了两顶小轿,四名轿夫健步如飞,直奔过来。前面轿中传来一个低沉的话音:“老弟莫慌,我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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