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弦上之箭
叩叩。
会议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敲响，坐在会议室最里侧的莱维说道：“门没上锁，进来吧。”
房门应声被打开，走进了室内的是刚刚从贫民区中办完事回到了炎蛇总部的洛瞳。
“回来的有点晚啊，三号街的那几栋居民房都修补好了吗？”
看着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的洛瞳，莱维淡淡地问道。
“工作量比一开始预测的要多了不少，不过至少是全部完成了。”洛瞳点点头回答道。
“说是工作量变大，没准只是因为某个人手脚太慢才搞的没能及时完成吧？”坐在会议室一侧的希亚坏笑着说道。
“说的也是，如果我也像某个人一样只会蹲在这栋大楼里玩换装游戏，或许就不会拖累其他人了。”仿佛习惯了希亚的挑衅的洛瞳立即面不改色地还以颜色道。
“你们两个都给我收敛一点。”对一如既往地拌起了嘴的两人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的盖伦打断他们的对话，面朝着洛瞳问道：“洛瞳，今天早上我好像看到你在大楼外跟一个贫民区外的少年谈话了，那不会就是你以前提到过的景风吧？”
“是他没错。虽然不知道他究竟过来这边是想要刺探些什么，不过他确实带来了一个很重要的情报。”
洛瞳说着露出一副严峻的表情看向了莱维。
“首领，纳什应该是被猎人公会雇佣的队伍打败，在被带回尼斯城后转交给城卫队了。巨树圣物恐怕也同样落到了他们的手里。我们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听到这番话的几位炎蛇干部们均是微微一惊，坐在角落处的灵雪更是身子一个激灵，唯有莱维一如往常地保持着淡然的神情。
确实，距离纳什与总部失去联系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按理来说他只可能是遇上了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才会如此突兀地消失掉，而莱维也早就将他的任务判定为失败并且重新拟定了计划。但是在知道他已经落在了尼斯城手里的瞬间，身为同伴的他们还是不禁为这一噩耗动容了。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恐怕是纳什的家族在察觉到他的失踪后去猎人公会发布报酬相当诱人的委托了吧。”
冷静地分析着缘由的莱维，比周围的数人更快地察觉到了局势的变化：“而且更麻烦的是巨树圣物那边……若是那个队伍发现并且带走了圣物的话，他们的下一步很可能就是把圣物交给圣殿以领取高额的报酬。这样一来圣殿就会注意到纳什以及我们炎蛇的存在，然后根据圣殿的律法，私自启动圣物是性质最恶劣的犯罪之一……”
“也就是说……”
似乎明白了什么的希亚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惨白，而莱维则是一脸沉重地点下了头。
“没错，圣殿会联合尼斯城将炎蛇连根拔起，而且最晚估计也是在接下来的两三天之内。和洛瞳说的一样，我们确实已经没有时间了。”
心情随着莱维的话而变得越来越沉重的洛瞳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才发现自己的背上已经开始微微渗出了汗来。
一开始只是对景风的那番话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的他，在听莱维分析完其中的利害后才真正明白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以纳什的失败为导火线，炎蛇在眨眼之间就通过巨树圣物成为了圣殿的眼中钉，而城卫队也毫无疑问会利用这个机会彻底地铲除他们。好不容易保持在黑与白之间的灰色地带的炎蛇组织竟然仅仅因为一个圣物就陷入到了如此的绝境。
这么一想的话，景风当初会平白无故地跑来跟自己说出发生在纳什身上的事情，或许本身就并不是为了从这边打探出任何情报，而是单纯地想要警告他们那即将到来的风暴吧。
想到这里，洛瞳心中对景风的厌恶不禁又加深了几分。
这种拐弯抹角的善意不但不会让他们停下蓄谋已久的计划，反而只会适得其反地迫使他们加快步伐。
如同证实着他的想法一般，莱维忽然从椅子上站起身，神情庄重地看向了在场的干部们。
“……原本还想着再观察多几天才作出决定的，不过现在看来已经由不得我们慢悠悠地行动了。盖伦，把所有完成了的图纸都拿出来做最后的确认。希亚，检查你的‘蜜蜂’是不是都能正常运作。洛瞳，去把炎蛇的所有成员都召集到集结之厅里，就说一个小时后我会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所有人宣布。”
轻闭双眼深深地呼吸了一次，莱维的心思在一瞬间回到了过去。
自从“那天”起已经过去了数年。尽管天真地认为过时间会将记忆冲淡，然而即使到了现在，在那晚变成一具具焦尸的战友们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在梦中折磨着他。
（很快了……大家……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让其他的人们不再重复和我们一样的遭遇了……）
几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眼前的这一刻，再度睁开眼睛的男人摘下了以往的温和，重新浮现在目光中的坚毅一如当年的士兵。
“让我们开始吧，与尼斯城的决战。”
……
“啊……”
“咦？”
在商业区的一家店铺门口外忽然停下了脚步的妮露，在看到出现在面前的人后微微睁大眼睛，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蒂娜？真是巧呢，居然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你。”
“唔……嗯……“
和一脸喜悦的妮露相反，蒂娜在看到对方后顿时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般地缩了缩身子，用含糊的声音勉强应了一声。
（……还是和之前一样不习惯和人相处呢。不过这也算是她的可爱之处吧。）
妮露装作没有看到蒂娜眼神中的不知所措与小心，继续笑着问道：“你也是来这家店的吗？”
两人现在身处的是在尼斯城里有着广大人气的老牌铁匠铺——【佛泽尔】的门口。在外部装潢毫无特色，唯有用风格豪放的古代语写上了店名的木板能够稍微吸引到行人目光的这家店里，隐藏着的却是在尼斯城周遭一带都负有盛名的锻造师们。
不过妮露今天来这家店的目的倒也不是想要让他们锻造出什么称心的武器。对于已经拥有了一对质量上乘，用起来得心应手的双刀的她来说，对双刀的定期保养是重中之重。再加上不久前妮露才随着景风等人一起到魔兽横行的森林里与圣物苦战了一番，这就让本来就爱惜武器的她更是担心地提前了保养的日期。
但是对同样是往这家铁匠铺走了过来的蒂娜，妮露就不是很确定她想要做些什么了。不过考虑到蒂娜是将法杖当做武器使用的传统型法师，她会来到这种地方的理由就不那么难猜出来了。
“我、我的法杖在之前的任务里用掉了大部分储藏着的魂力，所以要换一个新的魂晶才行……”
蒂娜在回答着的时候下意识地瞄了眼戴在左手手指上的戒指。妮露立即就明白了那就是她放置法杖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也难怪呢，毕竟你好像在短短的一两天里就连续使用了两次大魔法吧？会把镶嵌在法杖上的魂晶一口气吸干也是没办法的事。”
妮露说着露出了苦笑的表情。蒂娜几天前在紫藤山内为了帮众人从巨树圣物的包围中打开一个缺口而用出了名为安洁拉之城的大魔法，最后反而因为魂力和精神力的过度支出而差点晕掉的一幕还清晰地浮现在她的眼前。从以一己之力一度压制住了巨树圣物的角度来讲，蒂娜甚至可以说才是那场战斗最大的功臣。
“好了，在这里站着也只会挡住其他人，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在蒂娜反应过来之前就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手走向店内，妮露像是享受着对方那不知所措的表情一般调皮地笑了笑。
走到店里，立即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贩卖成品武器的展示厅。一排排挂在两侧墙壁上的武器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冷光。坐在柜台后的一名年轻男子在见到进来的两人后便站起身打招呼道：“妮露小姐，好久不见。您是来找布莱克师傅的吧？”
“嗯，我的双刀也差不多要到定期保养的时候了。在我后面的这位也想换一下法杖上的魂晶。”
“好的，那我这就去叫布莱克师傅过来，请稍等一下。”
年轻男子说完便转身走进了铁匠铺的深处，留下了两人在展示厅里。看到这一幕的两人不禁在心中冒出了“如果有人趁机偷走店里的武器该怎么办”的想法。
“这么说起来……”
就在两人为了打发时间而环顾着挂在墙壁上的各种刀枪时，妮露忽然开口问道：“在上次的事情过后，银大人有再找过你吗？”
“银、银大人？他昨天有联络过我……说是过段时间有可能会请我去圣殿当证人。”
听到妮露突然抛出的问题后愣了下的蒂娜，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回答道。
“证人……是指你以前听到的那段对话吗？”
尽管现在厅里除了妮露和蒂娜外就没有他人的存在，但妮露还是下意识地避开了“炎蛇”和“圣物”一类的词。而蒂娜也像是明白了妮露想表达的意思一般点下了头。
“他们应该是想在给纳什定罪后，把作为后台的炎蛇也一并解决掉……”
“果然是这样啊……”
妮露不禁发出了一声感叹。对于圣殿的实力和手段都有所耳闻的她在前几天目送着银将纳什带走的时候，心里就多多少少猜到炎蛇要被其视为眼中钉了。所以现在就算知道了圣殿想要铲除掉炎蛇，她也并没有觉得惊讶。
不过即便如此，妮露也还是有着在意的事情。
“蒂娜，你觉得他们真的在打算……不，你认为他们为什么会打算攻击‘我们’？”
“我不知道。”
干脆地摇了摇头的蒂娜，用一副迷茫的表情回答道。
“那天我在贫民区里听到的对话绝对不是我的错觉，但是他们会这样做的理由我却完全不清楚。就算是从贫民区里的人们那里打听，得到的也只有他们维护了那一带的治安以及重建了许多建筑这类的事情……”
“表面上在维护着贫民区的秩序，实际上却在看不到的地方谋划着颠覆尼斯城的计划……真是让人越来越摸不透了。”
像是对炎蛇那怪异的行动感到奇怪般地摇了摇头，妮露说道。
就在这时，一名四十岁出头，穿着仿佛刚从烟囱爬出来一样被熏得焦黑的邋遢工作服，就连头发都如同鸟巢般乱糟糟的男子忽然从通往铁匠铺深处的帘幕里走出，目光飞快地捕捉到了站在厅子里的两名少女。紧跟在他身后出现的年轻男子用一副头疼的表情盯着他脏兮兮的背影，但却像是习惯了般地没有说什么。
“噢，真的是小妮露啊。找我有什么事吗？难道说是把宝贵的刀给弄断了？”名叫布莱克的这名铁匠铺主人脸上带着不拘小节的笑容问道。
妮露听着不禁头疼地轻叹了口气说道：“就算不是自己打造出来的武器，也请你别开这种可怕的玩笑。我这次来是为了这两把刀的定期保养而已。在我后面的蒂娜则是想换一下法杖上的魂晶。”
“咦？小蒂娜也在！？这可真是稀奇了啊，小蒂娜居然会跟其他人一起过来，难道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顺着妮露的话看向了她身后的布莱克，在发现蒂娜的瞬间瞪大双眼夸张地叫出了声。
而对布莱克居然认识蒂娜这件事稍微感到了惊讶的妮露，在心里想了一下后也就释然了。就算蒂娜本身因为性格的原因会很难交到什么朋友，但是只要她还是一名魂者，就不得不频繁地跟布莱克这种有着特殊职业的人接触。所以自来熟的布莱克会认识蒂娜也是很正常的。
“我、我只是在外面偶然碰到妮露的而已……”
“好啦好啦，小蒂娜能交上朋友又不是什么坏事。那么说回正事，你有准备好用来替换的魂晶吗？如果是要由我们这边来提供的话可是要贵不少的。”
“魂、魂晶的话有带哦。”
“唔……四级的魂晶啊，这样的话我那几个徒弟也完全可以胜任了。不过现在也快到我们打烊的时间了，你们的东西就先寄放在我这里，到了明天下午再过来拿吧。”
将蒂娜递过来的魂晶放到眼前仔细地端详了几秒，布莱克在确认了魂晶的品质后对两人说道。
“要到明天才能拿吗……”一瞬间，妮露对把一直随身携带着的武器交出去一天感到了一点迟疑。不过考虑到现在学院还处于假期中，自己这两天也没有要用到双刀的可能，妮露便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这两把刀的保养就拜托您了。”
布莱克从两人的手中接过法杖、魂晶和双刀后，对她们笑道：“好咧，你们的宝贝武器我会细心照料的。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店里了，明天见咯，两位客人。”
布莱克说完便转身消失在了帘幕的后面，而留在柜台处的男子则是对两名少女摆出了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最近几天师傅的工作量比平时要增加了不少……”
“没关系，我没有介意哦。”妮露摆了摆手，然后转头对蒂娜问道：“蒂娜，你接下来也打算回家吗？”
“不……我还要在商业区里多呆一会。”
“是吗，看来我们要在这里分开了呢。那我就先走了，下次再见吧，蒂娜。”
一边对蒂娜摆手一边走向了店外的妮露，在门口处忽然停下了脚步。
“关于纳什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别太放在心上的好。”仿佛看透了蒂娜心中的不安似的，妮露露出安抚般的微笑对她说道。
“我们已经做到我们能做的事了，剩下的就交给尼斯城官方和圣殿吧。”
妮露在说完这句话后就消失在了店外商业区的人群中，留下蒂娜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用复杂的表情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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