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寒风泣血
虚空中的漩涡停止运转，同周围的雷电火焰融合起来，吞吐的火蛇犹如实质，凝成威势浩荡的光团，炽热的神力不断逸散。
轰然巨响，雷电携着赤红的火焰喷薄而出，浩瀚的光柱划开焚夙原上空的黑雾，朝下方的红色人影吞噬而去。
轰……
浓郁的神力自青歌身上散出，沿着手臂化成一道红光，和降下来的天雷狠狠撞在了一起。劫雷中的神力破开妖光，钻入妖丹之中，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她的灵力，而攻击的雷光渐渐消散，重新在天际形成。
焚夙原上，仙帝一边以神力延缓星斗大阵的运转，一边感慨于青歌的修为，以重伤之躯，接下七七四九道雷劫已是难能可贵，此时居然还能撑下去。
魔尊轻咦一声，眼底划过些许疑惑，他望向仙帝，神情凝重：“自古以来，劫雷在降临的同时，也会巩固渡劫之人的神力。但此次玄雷的威势异常不说，怎还会吞噬青歌的神力？”
“玄雷是依据受劫之人的灵力高低而来，青歌前世便已是上君，如今获得前世记忆，自然已有古神之力，况且……”仙帝目光落在远处面目狰狞的一夕身上，叹了口气，“如今焚夙原怨气滔天，这天劫之中恐怕还有天罚了！只是后面的劫难威势更强，青歌又将自己的本源炼化，以她现在的状况，想要抗完剩下的劫雷，几乎不可能！”
随着仙帝的话落地，又一道玄雷随之降了下来，沉沉地落在下方的红色壁罩上。
轰轰轰……
劫雷降下的速度越来越快，才不过片刻时间，十八道玄雷便已落完，焚夙原陷入了短暂的平静。
雷电之光散开，仙帝和魔尊看着红光之内的女子，已是惊呆了眼。
疯狂降下的十八道劫雷已经是她的极限，即便是由本源化来的神力，也断然不可能再撑下去，她到底是有多在乎那个人，才会死死撑住那一口气？
看着红色壁罩内粗重喘息的女子，少衍袖袍中的手颤抖不止，眼底幽深一片。
倏忽之间，天际玄雷又起，比方才更加恐怖的雷电重新汇聚，携着震天撼地的气势朝下汹涌而来。一道道劫雷之下，那抹大气铿锵的红色身影终于不住地颤抖起来，漫布在四周的赤红妖光也在逐渐暗淡。
红光破碎，血雾湮灭，浩荡的天劫携着雷霆之怒，不偏不倚，狠狠地劈在了青歌身上。
电光闪烁，雷炎消失，唯那抹红色身影半跪在地，殷红的血液顺着唇角流下，是暗红的血绸。
女子全身颤抖，手狠狠拄在地上，听不见方才的粗重喘息，似是已被天雷迫得有些窒息。
少衍怔怔地看着那抹红色身影，指尖嵌入了皮肉，抬步朝不远处的女子走去，却被一道神力拦住，再难前进半分。
“青歌，松开！”少衍抬眼朝她看去，神情沉然。
血肉之躯，完全承载了威势滔天的雷电之力，红色的长袍被血液浸泡，已是触目惊心的暗红之色。少衍无法想象，那红色到底是失去了多少鲜血，才能染得那般浓烈，那般暗沉。
唇角涩然，少衍凝聚神力落在妖光化成的壁罩上，怒声道：“你说过要让我死在你手里！你死了，谁来杀我！”
淡然却无比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空洞的苍白。
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在轮回里等候数万年，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用承受这么多的痛苦！
用死来换取我的生，青歌，你让我情何以堪！
隔着一层薄薄的红光，青歌轻轻转眼，静静地凝视着他，过了半响，突然笑了起来，漆黑的眼下，眸底一片安宁。
“少衍，葬空海活命之恩报完，我才可以安心去找他……”话音未落，口中鲜血已经喷洒而出，殷红的颜色沾满了衣襟。
少衍怔住，没有说话，只有手中的神力不断挥出。
神力没入红光之际，轰鸣的雷声也随之响起，最后九道劫雷降临之前，整个焚夙原也安静了下来。
鲜红的血液缓缓自指尖滴落，染红黑暗暗的土地，身影摇摇晃晃，手中神力涣散，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已经再也撑不下去了。
最后九道劫雷在几人凝神敛息之下缓缓聚集，但却迟迟未曾降下，只在无尽虚空不停地翻转卷动，不断散开，又不断融合，巨大的光柱也正在缓缓成型。
九九归一！
最后的九道劫雷，在疏忽之间重叠融合，浩荡的光柱，生出毁天灭地之势，太古苍凉的威压使得下方的星斗大阵已渐有破碎的趋势。
吼……
随着浩大光柱的降临，嘹亮的龙吟声在焚夙原响起，震撼心神的力量携着璀璨的红光骤然出现。
仙帝和魔尊只觉眼前一阵刺眼的光芒闪过，通体赤红的巨龙便已盘旋在了半空，一双灯笼般大小的眼睛，沉然地看着直直落下的劫雷，坚毅莫名。
众人看着那条巨龙微微明了，只是纵然少衍可以挡住最后一道雷劫，也不可能保住青歌的性命，既然明知她必死，少衍怎么还会……
面色惨白的妖皇看着上空的巨龙，一双眼是藏不住的叹然。
半跪在地的红衣女子缓缓抬首，大口的鲜血随着咳嗽声涌了出来，青丝散乱地落在肩上，容颜苍白，唯一双眼深沉一片。
漆黑的眸子渐渐变得模糊湿润，青歌拖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站起来，望着上空化为原形的少衍，眼底竟恍惚的出现了葬空海那永难忘怀的一幕。
命悬一线的死局，沉稳锵然的身影，兜兜转转，仿似又回到了原点！
“少衍……”
伴着青歌的低喃，响彻天地的雷电从虚空劈下，整个焚夙原一片黑暗。
‘咔嚓’一声，轰隆的震耳雷声中，响起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脆响，虽被雷声迅速掩盖，但众人却是知晓，星斗大阵终于破了。
待轰鸣的雷声骤然停止时，整个焚夙原一片静谧，青歌指尖鲜血滴落在地的声音格外清晰，她静静凝望着上空的龙影，漆黑的瞳仁里苍凉一片。
沉寂的黑暗逐渐散开，雷劫过后，星斗大阵消失不见，血雨自赤红的龙身上飘洒下来，落在脸颊，是滚烫的悲凉。
万籁俱寂之下，定格在空中的巨龙突然翻转缠绕起来，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下缓缓化为了一团璀璨夺目的红光。
“炼化本源！”
指尖扎入掌心，青歌目光怔然地看着那团越来越灿烂的红光，面色煞白。
本源炼化，不复生机，神魂湮灭，不入生死轮回，不可再劫重生，永永远远的消失在天地之中。
被妖将扶住的妖皇看着上空光芒闪烁的光团，手臂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仙帝和魔尊见得星斗大阵破碎，还没来得及回神，就已被眼前的场景震住，疲惫的面色上是掩不住的讶异。
这二人到底有何纠葛，竟会牺牲自己也要让对方活下去？
而在天际卷动的那团黑雾旁边，墨衣女子端看着下方的景象，眸色幽幽摇曳，唇角的笑容邪异到了极致。
红色光团爆发出来的神力浩荡悲烈，青歌惊觉回神，运起神力想要向上冲去，却被上空赤红妖光束缚，再也动弹不得。
青歌神情怔然，似是想不到以上君之力炼化本源，神力竟然已经超过了古神！
想起昔日漓星谈及少衍时的怪异表情，青歌神情巨变，猛然抬首，双手颤抖不止：“少衍，你究竟是谁！”
光团中的人影没有回应，只是将目光扫向下方的妖皇身上，然后缓缓移动，看向神情悲愤的女子，漆黑的瞳仁里卷起浓浓的眷恋，是死一般安宁沉寂，却又犹如九天烈焰一般炙热莫名。
只是，就那样被那莫名的目光淡淡注视着，却好似湮灭了心下的一切希望，悲凉到了极致。
恐惧惊惶的情绪布满心间，青歌周身红光陡然大盛，不断冲击着身旁的妖力壁罩，眼落在那人身上，隔着漫天的红色，她能看见的，是一双沉然决绝的眼。
璀璨世间的光华，浩荡磅礴的神力，从天空落下，携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将下方的红衣女子包裹，逸散而出的浩瀚神力卷起千丈风沙，沉然苍凉。
“五万年了，青歌，你不知道，我是有多庆幸再遇上你。”低沉的声音在红光内响起，没有人影，只有一字一句，悲凉莫名，“我很后悔那天没能为你留下来，青歌，我欠了你两世！”
想用千世万世来还，只是再也来不及陪伴你。你还在，我还爱，这十年，就这样变成了我这一世最好的岁月。
低沉情深的声音拂过耳边，青歌突然记起，五万年前熙垣离开海角谷的那一日，那时候她的担忧恳求，被他的声声怒火阻挠了下来。
不为名利，只为一个安宁的家！然而扶余上君成名数万载，一身修为已近半神，又岂是一介下君所能挑战的。
她清楚的记得，熙垣走得那天，海角谷烟水寥茫，沉沉暮霭，是一片死寂的苍凉。
“你会死的！”青歌抬眼，眉角紧皱，拼尽全力抵挡着疯狂朝她体内涌去的神力，“你混账，你要是死了，谁来把欠我的五万年还清！”
没有声息，唯有凝练的赤红神力冲破她的抵抗，源源不断朝妖丹中涌去。
“你这个混蛋！”不甘的怒喝，青歌面色愤然，眼中却似有无尽恳求，“熙垣，我等了五万年才等到你回来，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留下来！你听到没有，我要你留下来！”
声声犹如泣血，句句如刺心尖，然而，那人却只有死一般的沉默。
唯一回应女子的，是凝练的神力！
璀璨的光团卷起气浪，急速运转，又不断缩小。一缕缕神力融入到妖丹中，青歌原本涣散的神力渐渐变得精纯无比，澎湃而浩大。
身处无际虚空的墨衣女子，冷眼看着下方璀璨的光团，神情凛冽，星斗大阵已破，决不能再让她晋位成功，否则后患无穷！
心下定了注意，一夕掌间神力蓄势待发，却陡然怔住。
一道银光自天际掠来，划过遮天蔽日的红光，停留在了半空。
“是她！”一夕神情凝重，心底有些讶异。十载而已，星辰本源居然已经尽宿于她体内！到底是神尊，从来便是主宰苍生命运的人……
可是，我还是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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