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落幕
缟袂抬起了手臂。
唰！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所有背着箭矢的族人，倏一抽出一支羽箭，眨眼间便已然拉满了弓，余光注视着那只手的动作，几欲射出。
另一旁，方自横显得不太平静。
缟袂看了看第十九族的族人，又看了看下方那些不少已经闭上眼睛的人，最后瞥了一眼方自横后，落下了手臂。
此时此刻，仿佛时间被切割成了许多段，而每一段甚至每一瞬，都有许多变化平添在众人的脸上。
对方自横来说，好像是历经了冗长的内心挣扎，直到那手臂快要完全落下之时，他猛锤了一下胸口——
沉闷的锤胸声还未响起，便是瞬间肉身之力爆发。
咚！
啪！
几乎在同时响起的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朵。
“停！”塔哈一直注视着他们的举动，当小自横身影突然出现在缟袂身前时，不待任何人的指令，便是大喝一声，险之又险的勉强阻拦住了所有欲要射出箭矢的族人。
缟袂好像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僵硬的面容缓缓舒展，展露了别样的笑意。
“先别动手。”
方自横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有犹豫，有歉意，有不忍，零零总总的愁绪、思绪汇聚在一起，耗费了巨大的勇气才开口道。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没必要，他们也不过是被逼无奈罢了，更何况，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是我们。”
方自横这些话可谓是冒全族之大不韪，哪怕引起众怒，他还是这么决定要说出来。
“你以为我们如今放过他们，他们日后就可以过上宁静祥和的日子吗？”缟袂轻声开口，质问着方自横。
“你始终没有明白，如果说生存与杀戮是造成这一切的源头，那么哪怕刻意去回避这个问题又会无形的造成更大杀戮，而真正能存活下来的，甚至可以说没有。”
方自横低头不语，久久之后，方才启齿。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哪怕我一时冲动救下了他们，或许不久之后，他们便会遭遇到更大的劫难，对双方都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
“但是啊，你让我就这样这样置若罔闻也很痛苦，既然无论哪个都会令我痛苦，那么我宁可做一个不愧对于内心的自私之人。”
方自横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到得最后，似乎把自己最后的犹豫与彷徨也说服了，整个人徒然感到一轻，他已然摒弃了周遭一切的看法。
“族长……”
纳西姆本就仰慕方自横，如果说一开始只是盲目、单纯的爱恋，那么现在就是完全被他的个人魅力所吸引。
她没有一点迟疑，当即便是出声力挺方自横，无条件的站在了他的身后，似有一种能为他抛弃整个世界的感觉。
缟袂目光渐渐深邃了起来，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们。
“族长……”
直到塔哈也开口之后，缟袂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你们还真是沆瀣一气啊，真的要执意如此吗？”
“族长……”
出乎意料的，缟袂话音刚落之际，竟有族人竞相开口为他们乞求道。
只见得缟袂神情愈发冰冷，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忐忑不安。
至于三百十六族的族人，则显得极为诧异，那种犹如打翻了五味瓶的感觉，难以名状。
静，静到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这种另类的煎熬简直比让他们与敌人搏斗还要难熬。
“呵呵，真是怕你熬不过这一关。”缟袂突然笑了。
而在他开口之际，方自横眼见着周围景象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所有人都在消失，所有的景象都模糊了起来。
只有一人，依旧在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情况？”
“真是担心你迈不过最后那一道坎啊。”缟袂长吁了一口气，抬着头，仰望着什么，显得别样的欣喜，那是种由心而发的喜悦。
“什么意思？”方自横不解。
“有没有觉得，这里不太一样了？”缟袂指了指他的胸口，淡然的笑道。
方自横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是个聪明人，心如电转，便是猜到了他的意思。
“这也是个坑？”
缟袂霎时间面色一黑，斜睨着眼撇了撇他，道：“不会说话就闭嘴，什么叫坑，这叫历练。”
“如果你当时没有制止我，就算你成功率领他们获得辰水，也是无用，最后你依旧无法通过考验，那么我也等于是失败了，而你，只有一死。”
“这样啊，我当时也没考虑这么多，只是觉得这么做令得我心中有些不舒服，其实我觉得，只要将那族长杀……”
啪！
一击清脆的耳光声响起，直到余音消散，方自横都一脸懵逼的看着缟袂。
不等他发作，缟袂便是急忙开口，
“跟你说了，不会说话你就闭上你那嘴巴，好不容易迈过的坎，怎么？你小子想让我功亏一篑吗？”
缟袂可不管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要能完成这个任务，他便能不顾一切，所以不管方自横说的是否会影响结果，只要他觉得有问题，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制止”，避免一切的意外。
“你……”方自横被打的哑口无言，有些气忿道：“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这不是我的历练吗？跟你何干？”
“谁和你说与我无关的？”
“难道不是吗？”
“一会你就明白了。”缟袂不再搭理，但看其面色显得有些兴奋。
周围的景象急速的变化着，令得他们犹如置身于五彩斑斓的世界似的，看不清一切，可却明白，只是因为速度过快，导致根本无法看清罢了。
“这是……”
云叆叇，日瞳矇，周围的一切都好似在沉睡之中，未有苏醒的模样。
这周围的迷雾如梦、如幻、如诗、如画，挥不走，扯不开，斩不断，挡住了他的视线，只有迷蒙的山脉轮廓能够让他窥见一斑。
耳畔传不来任何声响，跫然的令人心悸。
方自横抬了抬头，旋即，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气。
这扇斑驳的门，不知高几许，只知道凭他的目光根本无法尽收眼底。
青灰色的阶梯之上，满目荆榛，说不出的古老与萧索。
石门两旁攀缘着粗壮而结实的老藤一般的东西，一直沿着石门耸入穹顶。
藤蔓尽显黑色，轻瞥一眼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险些被其吸入其中，除了恒远悠久的沧桑感之外，那种弥漫在周遭空气之中的压抑感，不断的渗透进他的内心，撞击着他早已颤抖不已的灵魂。
哪怕是有着迷雾，却依旧可以瞧见这浓雾之上的景象。
丈许粗的雷蛇翻滚于其中，带着紫色的异芒不断盘踞在这巨大石门之上，蹊跷的是，竟没有一点声响传来。
惊疑之下，小自横甚至以为是幻境，只是若是真的，那这幻境未免也太过于真实了，而且绝对不是他可以抗衡的那种。
嗡！
脑海之中霎时间鸣响起来，这略显昏暗的周围，也是瞬间被照亮。
一道数丈粗的雷电竟然穿透了这层浓雾，直接劈在了城门之上，这雷光顺着城门之上的蜿蜒曲折游走在城门之上，欲要破坏这扇大门。
须臾间，城门之上浮现出了水纹般的波动，微微震荡之后，这雷光便消失无踪。
只是令方自横震撼的不是这个，而是那斑驳城门之上映照出来的东西。
犹如图腾一般，从上到家镌刻着各种妖魔鬼怪的图纹，有兽首人身的怪异生灵，也有能遨游于天际，两肋生翅的怪物，皆是面露狰容，没有一种是方自横所认识的。
这些印刻在城门上的莫名怪物似乎在抵御着什么，但细看之下却好像各自为敌。
不知是城门产生的异状还是这电光造成的，当那些恶魔般的印刻被照亮时，包括缟袂在内，他们两人瞬间双腿服软，跪伏在地。
透露都被生生压低着，不能抬起，冷汗犹如雨下。
这是来自那些镌刻的莫名压抑，或许是这雷光彻底激发了这等恐怖的力量，方自横此刻的感觉自己的身躯几乎要被生生撕裂。
心脏剧烈的跳动，似要炸裂，他无暇去顾及身旁的缟袂，嘴中尽是血水，这是他咬牙强忍着痛楚造成的。
好在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看似漫长的过程实则不过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的。
当这种威压离去之时，方自横顿时瘫坐下来，大口喘息，哪怕嘴中的血水从口中滴落在身躯上也不管不顾。
“这……也是考验吗？”
缟袂倒是没事，除了脸色微微苍白之外，当那威压消失之后倏一站了起来，面带歉意的开口道：“那倒不是，我只是忘记告诉你了，并且这种事情并不常见，也就没放在心上。”
“%￥，这是能忘的事吗？万一闹出人命怎么办？！”方自横真的是直接三字经出口，他可不觉得自己强到能这么悠闲。
不过，缟袂的反应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很奇怪，明明肉身之力还没他出众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抵御住这般压力。
“呵呵，抱歉抱歉，好了言归正传吧，你去右侧第三根石柱，把精血和一缕神识没入其中。”
“干什么？”方自横有些诧异，谨慎的问道。
“好事，赶紧去吧，再拖沓，当心又出现其他异状，届时我可就不能保证你是不是能挺不过了。”缟袂调侃道，翻手间，手中多出了一枚玉符。
屈指一弹，便化作流光，牢牢的被小自横抓在了手中。
“拿着它你能暂时在这里恢复修为。”
方自横微点了头，不再犹豫，手持玉符的他，终于再次恢复了修为，感受着体内滚滚灵力奔腾进自己的四肢百骸，那种舒畅感，不由令他一阵呻吟。
仿佛是干涸的田地之中猛地灌注进了汩汩涛涛的河水，酒逢甘露之下，方自横倒有些不习惯，短暂的“失态”之后，终于是找回了曾经的感觉。
除此之外，方自横心中还萌生出了一个疑惑，说是疑惑，倒不如说是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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