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写这东西就是造孽
日出日落，朝颜花只一日。
日落日出，附近花开一片。
但，已非昨日之花。
然，艳丽不改。
……
……
花瓣落于水面，荡起一圈涟漪。
男人们在山间农作，妇人们补着衣服、做着家务。北山镇的这一天，如往昔一般平常。除了天空中时隐时现的幽蓝色光点，这座祥和的小镇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蓝沭，相信我！一起逃吧。老师已经找到了仪式的资料，一旦祭祀开始，被推上祭坛的一定是你们姐弟！”
少女咬着下嘴唇，不敢直视面前青年炙热的目光。
“方玉，我不能丢下我弟弟。”
青年上前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惹得少女双颊更红。
“只有留下一个人才能举行阴祭，那样蓝叔他们才不会派人死命追击。我们才更有可能逃出去！”
方玉的目光火热而疯狂，为了蓝沭，他不惜违背老师的命令提前带心上人离开这里。只要能带她走，牺牲一个蓝沐又算什么？
蓝沭闭着眼睛狠狠的摇了摇头，挥开青年搭在肩膀的手。
“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方玉咬着牙挣扎了一下，“好！那就带你弟弟一块走！事不宜迟，现在就……”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门被拉开。
“方玉、小沭…你们要出去？”一个身穿长袍中年男人阴沉着脸，站在门外。
“爹…”
“蓝叔？！”方玉瞬间吓得脸色煞白。
“没…没什么。只是方玉想带我去河边转转，一会就回来。”蓝沭挤出一个笑脸勉强解释道。
中年人依然板着脸，“小沭，晚上有重要的仪式。你们不能缺席，现在就不要出门了。”
顿了顿，“你朱伯已经让人封了村口，到仪式结束为止禁止出入。”
转过身好似要离去，忽然又道：“不过听说守着镇南口的墨菲…那老小子今天肠胃不适……”
“还有！为了防止你们乱跑。你弟弟已经被我和朱伯锁起来了！”
“现在我有点困，要去楼上小睡一会儿，别来吵我！”
说着大叔伸了个懒腰，好巧不巧的一枚钥匙从腰间滑落，正好掉在垫子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中年人背着双手，一步一步的走上楼梯，紧接着传来“砰”的关门声…
“爹…”
蓝沭愣愣的看着中年人离去的方向，她好像隐约看见父亲转身时眼角的一点晶莹。
方玉欣喜若狂的捡起垫子上的钥匙，“这是伯父在帮我们！”
“现在就去找你弟弟，快走吧…”
天色已经将近傍晚，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现在村南口。斜阳的光辉将影子拉成一条长长的线，远处莫名的黑云遮挡住大片霞光，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不详。
“姐，到底发生什么了？父亲也是，怎么今天都那么奇怪？”
白袍少年清秀雅丽，和蓝沭有七分相像。
“晚上的仪式。”事到如今蓝沭也不想隐瞒了，“晚上仪式的祭品，就是我们！”
少年眼睛瞪得浑圆，一脸难以置信。“怎…怎么可能？！不是已经杀了那么多的牛吗？怎么会是……”
“那只是障眼法。”方玉焦急的望着远方，打断道。
“今天的祭祀和平常不一样，是关乎黄泉之门封禁的重要仪式。数十年举行一次，祭品无一例外都是孪生子！现在北山镇里仅有的孪生子就只有你们姐弟了。”
方玉虽然在快速解释，但眼神一直四处寻找。
他在找他的老师葛洪。
按照之前的约定，这个时候老师应该已经等在这里了。虽然原计划并非带走姐弟两人，但他私自的行动老师应该不知道才对。为什么，还不出现？难不成出了变故…
方玉躲在树后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然后转身对着自己身后的两人说道：“你们先从这里逃走吧，我再等等老师。我是镇外人，就算被抓到他们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姐弟两人对望了一眼，虽然蓝沐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犹豫，但当看到姐姐那坚定的表情后便将自己想说的话隐藏在了心底。
“一定要…平安的逃出去啊。”望着向林中山道跑去的姐弟俩，方玉由衷祝福道。
他多想跟着蓝沭一起逃走…但，老师对他有授业之恩，平日四处游历关系又如同父子一般。现在……至少再等一会儿吧。如果老师真的来不了、或许是已经先一步离开了，那时再走不迟。
然而，当多年后周杨打开墨家地牢的时候，两具干瘦的尸骨凄惨的倒在那里，就像在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血肉精华…
从穿着服饰，和一具尸骨怀中的手稿判断，这两人就是灵学研究者葛洪，以及他的弟子方玉。
一曲往生咒，还是周杨亲自超度了两只化为怨灵的灵魂。
言归正传，姐弟两人在茂密的树林中奔跑着。这条路是平时上山砍柴的小道，蓝沐是男孩子，也走过几次，因此跑在前。
蓝沭这样的女孩平时就被限制，很少出镇子，因此对山间的道路并不熟悉，落在身后。
“小沐，等等我！”
蓝沐回过身，拉了姐姐一把，两人跟跟跄跄的爬向山顶。只要翻过这座山，就安全了。
天色渐暗。太阳终要落下。
“蓝……蓝沭…”
山脚下传来了村民的呼喊，相伴的，还有火把闪动的火光和猎犬的叫声！
“追上来了！”
“快……快…”蓝沭喘着粗气，毕竟是女孩，刚刚爬过半山，体力就已经有些不支了。
“蓝沐、蓝沭……停下！…祭祀就要开始了…！”
呼喝声越来越近了。追上来的都是老猎手，对这条山道驾轻就熟，速度根本不是两个少年、少女能比拟的。
何况，两人手中没有火把，在漆黑的山道中磕磕绊绊、越走越慢。眼看再过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要被追上了！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根本逃不掉…”
蓝沭看着远方的黑暗，和愈见趋近的光芒，心底升起绝望。这么久也没见方玉追上来，恐怕也是…
“只有留下一个人举行阴祭，那样他们才不会派人死命追击。我们才更有可能逃出去！”
忽然，方玉说过的这句话再次浮上脑海。眼中希冀之色一闪而过，露出一份决绝。
“我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再走也走不了多远…再说，我是姐姐，总要护着弟弟的……就让…”
脑中这么想着，没等想法付诸现实。神思一走、注意分散，脚下踩到的圆棍树枝一滑…
“啊！”
重心偏移，眼前一片缭乱。摔下山坡的一瞬，她心中竟然一片怅然。
“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吗”
啪！！嗒嗒嗒嗒…
“姐！”
蓝沐听到身后声响，匆忙之下回头望去，正见摔下山坡的一幕。
想都没想，蓝沐直接扑了过去！想要抓住她的衣角。
这完全是应激状态下的下意识反应，身体做出动作之后，眼角的余光才发现……一支尖锐的树枝正斜插在密林间…
“噗”
巨大的惯性拍下，手腕粗细的木枝穿透小腹、刺破肾脏，透体而出。
“…姐……”
红色的鲜血从腰间流出，浸透了白袍，就像一条红色的缎带，凄美而华丽。
一直到失去意识前，蓝沐的目光都注视着姐姐消失的方向，手掌向前探着…可惜，什么都抓不住了。
这就是现实，没有谁抛下谁；也没有谁被背叛。少年和少女本就绝难独自翻越大山，何况后有追兵、前路黑暗。
……
北山镇的朱家大宅中。
“只剩下一个了。”围在其身旁的村民们小声谈论着，脸上都露出了惶恐的神情。
但蓝沭却只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过。
“蓝沐一定会活着逃出去……一定……”
摔下去的一瞬她就撞到后脑，昏迷过去了，并不知蓝沐已经死去。
隔间中。
一名老者盖上了尸体上的白布，他就是朱家的家主，也是北山镇的镇长。
“对不起，我们发现时他就已经…”
镇长一挥手，止住了猎手的话。
“这样的话…就只能举行阴祭了…希望能够成功。”
抬头看了眼站在一边的中年男人，他正对着自己儿子的尸体发呆，眼角干涩、脸上的表情有些木讷。
“蓝海，这是我们北山镇的债！希望你能理解。为了全镇人能活下去…”
转身，离开这片阴影，推开门走进大厅中。村民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为之一顿，这位镇长还是颇有声望。
“蓝沭…”
老者本想告诉她蓝沐的死讯，但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后，鬼使神差的就改了口。
“你弟弟蓝沐已经逃走了。抛下你一人、独自逃走了。”
“今晚，举行阴祭。”
蓝沭抬起头，忽然笑了，放心的笑了。
姐姐啊，总要护着弟弟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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