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他的海。
路飞。
我开合着嘴唇，想要叫少年的名字。
是的，我知道他的名字。
他是蒙奇·D·路飞，他是科尔博山的熊孩子，他是东海风车村的少年，他是「草帽海贼团」的船长，他是「11超新星」中最让人头疼的一个。
我那么熟悉他的一切，我现在应该迎合他的风格跟他搭话，应该投其所好让他认同接纳我。可是当处于这样狼狈的情景下，我却又突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好在他是路飞，是无论你处在多么难堪的尴尬里，都能够让你不由地破涕为笑的那种人。
“好烫好烫~呼哧呼哧~”
路飞呲牙咧嘴地痛呼着，面汤滴滴答答地流进了他的嘴里，他停顿了一下，试探性地卷起舌头舔了一圈嘴巴，然后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喜一般，睁大了眼睛。
“……诶？这个好好吃耶！”
他也顾不上呼痛了，舌头一卷，嘟嘴一吸，将脸上的炒面全部吸溜进了嘴里，同时还不断用手抓起身上的炒面送到口中，一点也不嫌脏地吃得津津有味。
看得我都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搭把手，把自个身上的炒面也抓起来递到他嘴边？
这时店内又进来了两个人，紧跟着少年前来的他们，一进门就看到如此喜感的一幕，橘发女孩一脸无力的表情掩面扶额，绿发剑客则是直接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路飞你这大白痴！！你都干了什么啊？！”橘发少女大步上前毫不留情地给了自家船长一个爆栗，呲牙怒吼，“快给我跟人家道歉啊你还吃！！”
教训过后，橘发少女收起凶恶的表情，转过头来时一脸的担忧和歉意，“对不起啊，这个笨蛋给你添麻烦了……你没事吧？”
前一秒凶神恶煞，后一秒温柔如水，这般实力派的颜艺技巧看得我啧啧称奇，顿觉值得好好学习一番。
“啊呜~好痛啊娜美……”路飞一手捂着头一手还不忘往嘴里塞炒面，“这个超级好吃耶，我要点10份…不，20份！”
看到少年那口水哗啦的馋样，我立即憋不住噗嗤一笑。脱下外套将满头满脸的油汤简单擦拭了一下，然后身体前倾，挨到少年的面前，掏出干净的手帕一点点给他擦脸。
我仿佛是怕惊扰到什么一般，轻声细语地对着他说：“好，吃多少份都没关系，我请客。”
路飞的双眼瞬间发亮，露出大大的爽朗笑容，“噢噢噢~虽然你走路不看路还害我摔倒，不过意外的是个好家伙嘛！”
面对这样甩过来的黑锅，我毫无怨言地全部接下，点头附和着说：“是是是，害你摔跤还被揍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没事，我原谅你了！”路飞拍拍胸口。
一旁的娜美顿时嘴角一抽，也不知道是在感慨自家船长的厚脸皮，还是在鄙视我睁眼说瞎话的撩汉技能。
我看着他，那些胆怯啊，不安啊，就连这样一团糟的相遇，似乎都变得不值一提。
真好啊，这个少年，他就在我的眼前。
不是幻想，不是梦境，不是黑白无色的纸片人，不是屏幕里的永不可及。
我本以为我会惊喜到流泪哭泣，我会激动得大喊大叫，我会痴迷得心如鹿撞面泛红晕，又或者是像个突然得到巨大宝藏的穷光蛋一样惶恐害怕不知所措。
可是都没有。
在这一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
我只是说：“我是影子，很高兴认识你。”
路飞的声音轻快爽朗，“我是路飞！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既然你请我吃饭，那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好、好可爱啊……被这个灿烂笑容萌到的我赶紧捂住了发痒的鼻子，“成！你在岛上的一天三餐我都全包了！”
“哦哦哦~太好了~！你可真是个好朋友，那么大方，一点也不像娜美那个守财奴小气得要死……嗷呜！”
就站在身边听了全过程，从满脸懵逼到忍无可忍的守财奴·航海士·娜美小姐，立刻握紧拳头又往自家船长的脑袋上连赏了好几个爆栗子。
“闭嘴！只会花钱不会赚钱的败家崽子没资格抱怨！！”
深知航海士真性情的我，自然不敢在这时候去捋虎须，乖乖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刚好从店后方赶过来的大老板叫道：“可爱的小妮娜，借你的卫生间一用如何？”
“影子姐！你又作死了！”很明显大老板把一切黑锅都扣在了我头上，插着腰直跺脚，“从你的——”
“——从我的工资里扣。”我顺溜地接过话茬，“没关系扣吧扣吧，反正我都习惯了……”那点工资够扣才有鬼。
说着我冲一边的娜美和索隆摆摆手，“对了，你们两位先点单吧，反正都是从我工资里扣~”然后拉过路飞朝着二楼走去。
“干什么啊？”路飞一点也不舍得离开饭桌。
“上去，洗脸洗头。下来，请你吃饭。”我揶揄着坏笑，“还是说你想要就这样满头油汤的坐在美丽的航海士身边？”
“嘤……”路飞快速瞥了一眼娜美越来越黑的脸色，扭过头来转而扯住我的手腕果断开溜，“那快点！我快饿死了！”
由于店里没有衣服可以替换，我和路飞也只是简单清洗了下油渍而已。等我们下了楼坐到饭桌上的时候，衣服还是那件衣服，油污还是那片油污，身上依旧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炒面味。
路飞的屁股一坐好，就开始捧着盆子大快朵颐，稀里哗啦地快速消灭着食物。
我则是颇为坐立不安地左右顾盼。
娜美好奇问：“怎么了？有急事？”
“不……按理说我刚刚打翻了炒面，厨师长那家伙竟然没有抄着菜刀跑出来砍我，真是不合常理啊……”我摸摸下巴，“大概是妮娜帮我拦住了，嗯……我这几天还是先别去厨房里偷吃了，不然肯定会被砍的。肯定。”
“……你这家伙平时在店里究竟多讨人嫌啊？”娜美满头黑线地吐槽。
我想了想还是很认真地回答：“嗯，大概就是那种，如果我有祖坟的话早就被刨了个底朝天的程度吧。”
“这有什么可自豪的啊？为什么你一脸得意的样子啊？！”
“嘛嘛~没事的，我这不是没有祖坟嘛。”
“好吃~这家店的饭菜好好吃啊！我还要好多好多肉！”路飞抢过菜单毫不客气地一通乱点，“服务员，上菜！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来十份！”
点单的服务生暼了一眼价格之后，默默转头来用一种“你要上天”的眼神盯着我看。
沉迷美色的我连连点头：“上上上！想吃多少都没问题！”
“噢耶~影子万岁！”路飞欢呼一声，又继续投身到消灭美食的行动中。
“无事献殷勤。”娜美一脸警惕，“你有什么目的？”
“现在警惕不是太晚了吗？我都和你家船长独处过了，那段时间可是足够滚一次床单啪啪啪……”
“噗——”对面的索隆顿时喷酒。
娜美面红耳赤大吼：“喂！！”
只有那个话题的中心人物，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对话，依旧埋头猛吃。当然，即使路飞听到了，恐怕也只会是一头雾水。
我摆摆手，“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嘛嘛~”我颇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嘴上却是毫无顾忌地直话直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咯，我就乐意对他好，不顾一切地想要宠着他。”
“……一见钟情什么的太扯了吧？”娜美思来想去，也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什么鬼，不是这个啦……”反驳的话说到一半，我便讷讷住了口，托着下巴回忆起来，“不对，当初我的确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啊，你说的「一见钟情」其实也没错啦……”
我笑意柔和，神色坦荡。
“怎么说呢，我并不想欺骗你们。不管你们信不信，虽然这的确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我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认识路飞了。”
“——我一直，都在注视着他。”
这些都不是什么需要隐藏的心思啊，我喜欢路飞，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最喜欢他了。
也不知道是被我全身闪烁的粉红色痴汉气场给恶心到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娜美没有再多问一句话，连个眼神都懒得给我，转而自顾自地吃东西去了。
我的食量一直很小，反而是无酒不欢，简单吃了一点后就抱着酒瓶子大喝特喝起来。
有路飞在的地方总是十分热闹，我静静喝着酒，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吃喝笑闹。
娜美满脸威胁，“路飞别抢我的肉！再把手伸过来我就剁了它！”虽然这样说着，手上还是将盘子里的肉排分了一半过去。
索隆怒目而视，“别偷喝我的酒啊！满嘴都是油脏死了！”抱怨过后，又立即体贴地倒了一杯酒送过去。
真好啊，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宠着路飞呢。
我这么想着，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意。
嘴硬心软的航海士小姐，和不擅于表达温情的剑客先生，大家都很喜欢路飞呢。
在最后，我将目光定在了路飞的脸上。
他右手插着一块牛排，左手抓着一块腿肉，两个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的，一鼓一鼓地咀嚼着，好似一只小仓鼠，可爱极了。
让人只是看着，都会满心欢喜。
我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叫他：“路飞。”
“唔？”他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大海对你而言，是什么样子的？”
我想知道，所有关于他的一切我都想要去了解。
即使我已经在故事外知道了那么多，可是故事里的这个少年永远都是出人意料，让人惊叹。
他眼中的世界，他心里的想法，无论我猜不猜得到，我都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面对这个不着边际的问题，路飞还是停下了往嘴里塞食物的动作，一边咀嚼一边思考，然后咕咚一声咽下口中的烤肉，神情认真肯定，没有一丝犹豫地给出了回答。
“蓝色的！都是水！”
“噗——咳咳咳！”正在喝酒的索隆顿时被呛得连连咳嗽。
娜美一脸无力，恨铁不成钢地想要解释：“笨蛋！不是问你这个啦！她的意思是……”
“啊哈哈哈哈哈哈！路飞你这个白痴！！”
娜美的话语突然就被索隆的捧腹大笑打断了，与此同时我也开始忍不住放声大笑。
“噗噗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伏在桌子上笑得浑身颤抖，笑得不可抑制，笑得畅快淋漓。
我连连摆手阻止了娜美。“不不不，没有其他的意思了，这个答案就很好！非常好！哈哈哈哈哈！蓝色的，都是水……啊哈哈哈哈哈哈~~~简直棒透了啊！路飞！”
是啊，还需要什么别的答案呢，如此路飞式的回答还不够吗？
理当如此啊。
这个少年一向都能看到事物最本质的一面。他偶尔出乎意料的话语是那么自信笃定，让听到的人都不得不信以为真。
仿佛在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评价里，那片大海就拨开迷雾，洗尽铅华，显露出原原本本的真实面貌。
什么野心啊，欲望啊，威名啊，危机四伏啊……人类所擅自强加上去的一切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瞬间都全部烟消云散。
——这就是他的大海。
路飞虽然对我们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不过还是把注意力放回了美食上面，继续双手不停地致力于将肚皮塞成个大圆球。
到了后面，几乎就是我们三人捧着酒杯闲聊，看着路飞一个人大快朵颐的情形。
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店里新推出的这个超大分量、正常人都不可能完成、而且价钱还贵得要死的海鲜炒面挑战，如果没有奖励的话，就是傻逼都不会来贴钱送死的吧？
我扯住了一个路过的服务员，指着桌上堆着的炒面盆子，好奇问道：“所以说，这个……如果吃完它店里会给什么奖励吗？”
“哦，这个啊，厨师长安排的奖励是：挑战成功者可以和你来一次罗曼蒂克的烛光晚餐。”
……怪不得厨师长那混蛋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呢。
我深深郁卒于自己这张脸竟然被当成商品来卖了，然后把椅子旋身一转，冲着身边埋头大吃的路飞笑得阳光灿烂。
“哟~路飞，要和我来一次罗曼蒂克的约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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