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美玉掉进了污泥里
“一身正气是好事，但你也要学会审时度势。”
耳边似是响起了妖女当初的话，流风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怒火渐渐归于平静，他起身朗声道:“在下才疏学浅不敢妄自评判状元郎的大作，不如在下念出来让各位大人评判。”
韩子明颇有些诧异的望向叶流风，这……说好该上演的戏怎么没开场就熄火了呢？
正确的发展方式不应该是叶流风当场发怒，然后他联合其他进士以御前失礼为由打击叶流风然后他被皇帝治罪，在民间失了官誉。
“妾是蓝田玉，日暖欲升烟。平生爱风流，水性惹人怜。夜来凉风紧，拥衿未成眠。明明闺中女，牝鸡司无晨。”流风余光触及叶连城面含赞赏的谋光，当下不着痕迹的拍了拍胸脯。
叶连城挑挑眉与楚绯玉对视一眼，原本以为韩子明是要为难流风的，没想到居然做了这么一首诗来讽刺她。明显是在说她身为女子水性杨花，干预政事。
众人也不是傻子，如此浅显的含义自然听明白了，当下席间的气氛便有些诡异，这状元郎和国卿都是新贵，哪个也不好得罪啊。
龙椅之上的楚皇似是并未察觉到有何不妥，依旧和德妃半眯着眼说话，面容含笑。
楚奕平静淡漠地坐在那里，嘴角微弯，似笑非笑。手中握着杯盏，敛眸看向琉璃杯中的葡萄酒，眼睫都没有抬一下，似是对这气氛没有察觉。
叶连城双眸在韩子明和楚奕身上打转，方才还看见韩子明和裴珏聊的兴起，没想到短短片刻这新科状元便成了瑜王阵营的人。
“叶大人是觉得在下的诗有什么地方不妥吗？不妨说出来在座诸位大臣都是才学渊博定能指点一二。”韩子明笑意深深的起身拱手望向流风。
老祖宗说的果真有道理沉默是金——众人心里齐齐闪过这个念头。却有一人打破了此刻的寂静，正是殿阁大学士萧逸儒。
萧逸儒是德妃的父亲，皇帝的老泰山更是桃李满天下的学者大儒，众位皇子的启蒙恩师皆是此人，现在早已年过花甲，已经告老辞官，不过是琼林宴也称谢师宴所以才来参加，对于金陵城最近发生的事情自然是毫不知情，听闻此诗不由得诧异的扬起了灰白的眉毛道:“这是怎么回事？哪个女子如此有违礼法？”
闪亮的目光刷刷的望向叶连城，后者一脸淡定的在皇叔大大分吃橘子并讨论那个地方的橘子好吃。
……
萧学士身旁的随从指了指叶连城附耳在他身旁，萧学士如利剑般的目光便朝着叶连城射了过来，随即带着有色眼镜审视了一下流风。显然那人是告诉了他叶连城和流风之间的关系。
萧学士在席上立起身来，朝着楚皇颤颤巍巍的拱手道：“陛下，老臣实在不知女子居然可以随意进出朝堂，更何况还是这种伤风败俗之人。而当今的国卿，翰林院学士竟是有如此出身，翰林向来是清流一脉，老臣就算是拼上性命也不容许有污浊进入。”
复又抬眸望向眉宇间有着浩然正气的流风，不由得叹气低声道:“只是可惜了，如此一块美玉竟是掉落淤泥之中。”
叶连城正好饮了一口葡萄酒，听闻此话，险些一口酒喷了出来，什么叫做美玉落到了淤泥，对着她这么一张脸，也亏得这老家伙能说的出来。
叶连城正要开口说话，旁边的楚绯玉却暗自捏捏她的手臂，淡淡的开口道:“萧学士此言差矣，国卿不是陛下择选的，而是开国高祖有言在先，淤泥？污浊？啧啧！萧大人这么说就不怕触犯了高祖的在天之灵？”
叶连城望着萧老头吹胡子瞪眼的指着楚绯玉，粗喘着气却是哑口无言，不由得暗自解气的悠然饮着酒。
此番言语虽有些无礼，但实实在在的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当真是说到点子上了。
流风见状当下出席撩开衣袍跪倒在地，腰杆挺直的拱手铮铮言道:“陛下，容臣无礼，敢问韩状元这句“明明闺中女，牝鸡司无晨”是何意？臣只知昔年天盛帝西征西凉突然驾崩，仅留三岁太子，昭仁太后凭女子之力垂帘听政，在和西凉之战中力挽狂澜最终才保住大楚，细心教导幼帝成人，最后放手权利幽居寿和宫。”流风指着韩子明道:“可状元郎这首诗臣怎么都品出了借古讽今的意味。”
状元韩子明原本唇角还挂着讥诮的笑意，听到流风的话，神色一震。眸光中当下便惊慌失措，起身离案跪在流风身侧急忙道:“回陛下，臣绝无此意，昭仁太后乃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此女怎可比肩。”
实在是他刚刚只顾着借题发挥，想要打压叶流风，作诗作的太急了，忽略了这么一个史实。
一旁观望的裴珏眸光微微变色，神情略显焦急，前排的楚奕眉头一皱侧目低声道:“谁允许你自作主张？”
语气一改温和，淡漠的神情，冰冷的话语让裴珏心间一震，他顿了顿道:“我……臣知错。”
“她的确是比不得。”楚皇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光深深落在韩子明身上，放下手中的杯盏道:“可她能随意进入朝堂是朕允许的，这便是新科状元所作之诗，莫非就是凭借此等才华位列第一的？”
楚皇并未动怒，面色一脸平静，语气也是平平，但这轻飘飘一句话，砸在韩子明身上无意于千斤铁蛋。
韩子明的脸色顿变，背后顿时汗出如浆。张口似乎还要再分辨什么，却张口无言叶连城心下了然，以这种人张狂的性子八成是被裴珏给忽悠了想借此出名，却没想捅了马蜂窝。
就在此时，楚奕起身，拱手道:“父皇，韩状元想必是酒饮得多了，我们何必将醉话放在心上。不如，让他下去醒醒酒吧，父皇不要坏了心情。”楚奕缓缓说道，目光却如鹰隼一般，冷厉而锐利地落在叶连城身上。
流风本欲开口，却瞥向叶连城轻轻摇头的示意，当下行礼退回坐席。
楚皇长长一声叹息，抿唇看了韩子明一眼，挥袖道：“罢了，你下去吧。”
很快，韩子明便被太监拖下去“醒酒”，至于怎么醒——呵呵。临走时还向裴珏递出一个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我这么帮你，你不能不管我。
裴珏一脸生无可恋的托着腮——队友如此渣，人生都没了进步的动力。
“皇伯父~不如让叶流风弹奏一曲吧，您可是不知道他在应天书院弹奏的都引来了百灵鸟。”楚云南小跑着从席上冒了出来，自来熟的依偎到楚皇身旁锤肩膀。
楚皇颇为诧异的望了一眼他，后者苦着一张脸双手合十小心翼翼的恳求……
楚皇瞥了一眼流风，无可奈何的瞪了一眼楚云南，挥手沉吟道:“既然郡……”
楚云南一记目光瞪了过来，楚皇顿时停顿了瞪了一眼他，下不自然的继续道:“小王爷想听，那你就弹奏一曲吧。”
旁边的魏钦见状不由得故意捂嘴偷笑，龙椅下首的德妃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但面上依旧是笑意柔柔。
楚云南朝着流风努了努下巴，典型的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一双眼眸含着闪亮的笑意，看的流风竟是有些失神，半晌他急忙的避开目光，拍了拍自己的脸暗自道:“他是男的！他是男的~真是该死，一个男人干什么笑的娘里娘气。”
“看来本王的这个小侄女是动了凡心了，真不明白怎么会看上你家那个愣头青。”楚绯玉嘴里叼着一只鸡腿，咬了一口边吃边道。
叶连城闻言不由的陷入沉思，想及流风扑朔迷离的身世，心里突然的有丝急燥，倘若流风真的是……当下一凛，无论是不是她都不允许流风和皇室有任何牵扯。
流风从宫娥手巾接过凤桐古琴，微微调试了一下音便拨动琴弦，一串音符似流水般泻下，轻快的节拍令人不由的听之心神愉悦，瞬间打散了方才的阴霾。
楚云南听及此，一双明亮的眸子不由得停留在流风身上，嘴角弯弯，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一曲终了，楚皇点头称赞道:“此曲轻松愉悦，使人听之忘却烦恼，魏钦，将西域进贡的五色宝石赠给叶爱卿。”
流风忙起身谢恩。
楚皇微喘了口气，似是有些乏了道：“看到我大楚如今人才济济，朕深感欣慰，今日朕有些乏了，小九你就代朕在此处宴请众位才子吧。”
“是。”楚绯玉起身点头，朝着叶连城挥挥手，回到了上方首座。
一旁的德妃方下手中的杯盏，笑盈盈的起身搀扶在楚皇左右道:“陛下，峥儿从西边带来不少好玩意，说是要搏父皇开心，陛下不若就去臣妾锦绣宫歇息吧。”
楚皇笑着点了点头，欲想答应，后又望向一旁侍立的魏钦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魏钦一脸笑意的躬身道:“十五了，陛下您敲月亮都圆了。”
楚皇轻声“唔”了一声，不着痕迹的放开德妃的手，悠悠道:“朕去凤仪宫，皇后病的厉害，朕去瞧瞧。”
德妃秀眉一皱道:“哎~陛下……”
“摆驾凤仪宫~”魏钦略带歉意的望向德妃，高声吟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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