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接下来的路程里，小阎王完美地展示了他的泼冷水功力，令胡八一与周乙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嘴太贱才被赶出药王门的。
对此，小阎王冷笑一声：“呵。”
年关将近，偷窃的抢劫的都猖獗了起来，个个想着能干一票是一票，偷完抢完回家好过年，这一路走来远不比来时太平，光是劫道的就遇上三波。
好在有三位高手护航，遇到有些眼力见儿的，报出“松风剑”“燃木刀”的名字，劫匪便不敢再拦，放他们过去。当然也有不识相的，那就只有手下见真章，胡六一与周乙二人功夫过硬，劫匪则多是乌合之众，解决下来花不了多少工夫。
小阎王前几次都没出手，抱着胳膊坐在马车里，作壁上观，直到有次遇见一个硬点子，人多势众不说，领头还耍得一手好花枪，芙蓉才终于见到他出手。
之前她一直好奇，小阎王成天裹着个黑袍子脸色苍白看起来就像营养不良的阴郁青年，也没见他带什么行李，一直猜不出他是用什么武器的。直到见着他出手，才发现，原来人家武器特别小，一簇簇淬了毒的针，细如牛毫，平时都藏袖袋里，用的时候才“嗖嗖嗖”射出去。
接触江湖这么久，芙蓉还是头一回见到专精暗器的，非常兴奋，缠着小阎王要看他的暗器包。
沈蕴跟在她身后，面上很有些紧张。因为这些天接触下来，他们同胡八一、周乙已经混熟了，只有这小阎王，连真名都不肯告诉他们，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好脾气的人，一张嘴比他自己的暗器还毒。
沈蕴有点儿担心，被拒绝后的芙蓉会不会难过。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虽然长了一张很不好惹的脸，可对于芙蓉的请求，小阎王却很大方地答应了，直接掏出来展示给她看。只不过在她伸手想摸的时候阻止了一下：“别摸，有毒。”
那银针淬了毒，散发着森森的绿色幽光，看起来跟主人一样不好惹。芙蓉大开眼界，见他手上也不带个防毒手套，就这么徒手抓，忍不住问：“你这样摸，不会被毒到吗？”
“当然不会，我自己研制的毒，有解药。”事实上，他从小接触各种毒物，身体早就有了一定的免疫能力，普通的毒轻易放不倒他。
听到有解药，芙蓉更兴奋了，想到自己身上还带着一个据说百毒不侵的“地犀珠”，非常想试试。于是她跟小阎王商量：“小哥哥，我摸一下，如果中毒了你给我喂解药，可以吗？”
“……”你是不是傻？
芙蓉期待地望着他reads();。
小阎王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站在旁边的沈蕴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二人已经达成了一桩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芙蓉伸手就捏起一根针，戳了自己一下。
虽然同意了，但还是觉得这孩子有点儿脑残……小阎王无语地转过头，不忍心看她。很快，耳边传来小姑娘又软又甜的声音：“小哥哥，这个毒什么时候才会发作啊？发作起来是怎么样的？会肝肠寸断七窍流血吗？”
“……只会麻痹一段时间。”
“啊？”芙蓉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失望，又等了等，还是没感觉，慎重地给他反馈：“你的针可能放太久，失效了。”
小阎王忍无可忍：“失效个鬼啊！我昨天才浸的毒！”
芙蓉无辜脸摊了摊手，还在他面前转了个圈，裙摆旋成一朵花，以示自己行动如常：“你看，对我一点用都没有。”
“……”难道真的失效了？
为了保持面子，小阎王神色如常，可是当前头胡六一和周乙及一众护卫结束战斗后，他还是悄无声息地往前走了走，随便在地上一个跪着求饶的劫匪身上扎了一针。
劫匪没跑成，本来已经很悲伤了，心中正惶惶不安，不知道接下来有什么可怕的事等着自己。结果这个穿黑袍子的小白脸二话不说上来就用针扎他，扎就扎吧，扎完没一会儿，他胳膊就麻了，仿佛已经感觉不到胳膊长在自己身上。
劫匪吓得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给小阎王连连磕头：“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求大侠不要废了我胳膊！我上有八十老娘，下有――”“闭嘴！”
一脚踹飞。
他的毒针果然还是有效的。
那么问题就出在那朵小芙蓉花身上了。
胡六一和周乙都是标准的江湖侠客，基本上跟话本子里描述得没差，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为人豪爽讲义气，重信重诺，一身功夫经得起劫匪考验。
芙蓉这样漂亮的小姑娘，接触得多了，实在很难有人会不喜欢她。她瞧着娇滴滴的，出行排场也大，但不管是对谁都客气有礼，笑起来又格外的甜，对江湖人江湖事充满了好奇心。
周乙戏称她为“小千金”，收拾了残局后，回来见她下了马车，便笑道：“小千金，怎么下车了？前面有死人哩，不怕么？”
“不怕。”芙蓉笑起来，“我也会功夫的！”
“是吗？”胡六一走近，听到这一句，便开玩笑道：“那敢情好。下回遇上劫匪了，柳姑娘出来露一手？”
芙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两位侠客哈哈大笑。沈蕴在她身旁，也微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眸中却带着深重的愁绪与忧虑。
接下来的几天，小阎王似乎对她产生了好奇，总想过来同她交谈。可芙蓉身边总有人在，不是丫鬟春燕守在一旁，就是沈蕴陪着她，几乎找不到她独自行动的时候。
也许是他的行为太明显，几次过后，沈蕴看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了防备，把小姑娘保护得更严实了。估计也私下警告了丫鬟春燕，搞得春燕一看到他眼睛就瞪起来，小阎王无奈地摸摸鼻子，只好放弃――
天地良心，他只是想打听一下小姑娘身上是不是带着什么避毒的宝贝，并不是变态……
沈蕴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reads();。离京城越近，他的情绪就表现得越明显，一开始还能不露声色，到后来连芙蓉都发现了，担忧地小声问他：“大哥是不是生病了？”
沈蕴摇头。
芙蓉不相信，喊了小阎王过来，请他给大哥把一把脉。小阎王虽然特长是用毒和暗器，但人家好歹是药王门出身的，看一看普通小病没什么问题。
看见小阎王，沈蕴就皱眉头，脸色更难看了。小阎王瞧见他那张脸，心里也腻味得紧，但是小丫头都开口请托他了，他也不好拒绝，便道：“伸手，我看看。”
旁边是满目担心的小芙蓉，无可奈何下，沈蕴只好伸出手腕，给他瞧瞧。小阎王替他把了把脉，皱了皱眉，又让他换一只手，都把完，才没好气地说：“逗我呢？他健康得像一头牛！”
沈蕴：“……”
等马车里只剩芙蓉和沈蕴了，她垂下头，脸上是很难过的模样，沈蕴慌了，喊她名字她也不答，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浑身散发着“伤心”。
面对这样的小姑娘，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沈蕴举手投降，叹道：“我真的没事。”
芙蓉气鼓鼓地说：“明明有事！你心里有事！”
“我心里……唉……”
他心里在愁什么呢？
实在是无法说出口。
也许是师傅退出江湖，回归家庭的选择，让他开始感觉到一种无处落脚的不安。
对啊，沈蕴也是有一个江湖梦的。
师傅的生活，就是他所向往的。同样，也许是在他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云天才会收他为徒，悉心教导，给予他一次选择的机会。
可是现在呢？
纵横江湖，大名鼎鼎的南侠也有离开的一天，他一直以来的榜样，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回归了普通人的生活。是否本来就该是这样，江湖总有尽头，最后只能比一比谁走得潇洒？
一路走来，所见所闻，这个江湖似乎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而他肩上的担子太重，本就没有任性的资格，如果非要走上这条路，他会不会后悔？然后在多年后的某一天，也像师傅一样，深藏愧疚，无可奈何。
这些心事又怎么能说给别人听？
连他都不懂，自己想要什么，害怕什么，犹豫什么。
“如果，如果――”他轻声道：“我推开责任，离开家里，芙蓉会不会看不起大哥？”
芙蓉愣在那里。
他继续说：“如果，我放弃梦想，半途而废，你说，师傅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我、我不懂。”
沈蕴笑着叹了口气，看她不安的神色，轻轻戳了一下软嫩的小脸，自嘲道：“我也不懂。”
存了满腹心事的大哥，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芙蓉蹭了蹭他的掌心，告诉他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这个江湖也没什么意思。虽然我喜欢习武，但并不是为了当什么大侠，不知道大哥是不是跟我一样？如果你跟家里闹翻，出去闯荡江湖的话，别人怎么想我猜不到，但我肯定会对你很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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