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七十三章

　　身为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少年,康禹的武功实在不过关。

　　偏偏事到临头才发现，饶是云天向来智计百出，也一时想不到解决办法。他倒是有心教康禹两招，让他现学现卖，先上场把第一关打过再说。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这临场学习放在芙蓉身上行得通，放在康禹身上就很够呛了。

　　通过几日的相处,及他同芙蓉对阵时的表现看来，临时教给他新招式,可能会叫康禹上场后愈发手忙脚乱,最糟糕的情况就是连他自己原本的功夫叫掺和乱了。

　　云天斟酌再三,最终还是放弃了教他几招“沧浪剑”的想法，改为指点他比武时的技巧。好在康禹不算笨到了家,很多细节处由云天指出后，他便牢牢记在了心里,又有芙蓉给他喂招，练了一个多时辰，比之前算是好多了。

　　怀抱着忐忑的心情登上比武台,康禹有些意外地发现,安排给自己的对手居然是个小孩子，看起来约莫十一二岁，手中握着一柄剑，稚气未脱的脸上有些紧张。

　　待在台下围观的云天和芙蓉都没了言语，默默看着康禹和那小男孩比试，十招过后，小男孩的剑被击脱离手。不等裁判喊出胜负，那男孩儿便红着眼睛跑走了，连剑都不要。康禹捡起地上那柄剑，茫然四顾，不知该如何是好。

　　“未时第四场，康禹胜！”

　　不论如何，武林大会第一场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了。第一天刷下一半的人，第二天依然如此，接下来芙蓉和康禹每个人至少还有两场比赛，才能在第四天争取前一百个席位，继而闯入今年的重头戏挑战赛。

　　为了能让康禹多打两场，云天开始给他加急训练。一方面将自己的武学经验传授给他，另一方面则是教他学自己的《沧浪剑诀》。

　　《沧浪剑诀》共十式，每一式中又包含无数变化，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参透。当年芙蓉在逍遥侯府住得几日，也只是学了个形似神不似，但也足以叫云天震惊于她的天赋。后来还是下扬州的途中，云天和沈蕴在旁悉心指导，芙蓉才算是真学会了。

　　比赛在即，云天心里实在愁的慌。他寻思着，芙蓉吧，当然是早被淘汰早好，倘若叫她打到后头，面对那么多江湖高手，刀剑无眼，想要毫发无伤真的很难。而对于康禹来说，云天肯定是希望他能打几场打几场，名次还是次要，通过这难得的机会积累对阵经验，对他而言是大大的好事。

　　然而世事哪能尽如人意，现在的情况就是，急着提升武功的那个天资不行，哪怕云天尽心竭力教他了，短短一天内康禹也只得学会一招半式。反观天资纵横聪明伶俐的那个，趁着出门在外没有长辈管束，翘起脚来嗑瓜子，“咔咔咔咔”的声音不绝于耳，烦得云天腾出空来训她：“再嗑瓜子，小心磕成豁牙嫁不出去！”

　　芙蓉嘿嘿一笑，一颗瓜子飞出去，击中了一只路过的小飞虫，不在意地说：“我才不怕嫁不出去。我看上谁了，就让我爹出面抢过来，先以势压人，不从就打到他从。”

　　云天无语：“……真替你未来的夫婿担心。”

　　“你别替我夫婿担心了，先替小禹哥担心担心吧。我看你最好练练他的轻功，剑招什么的还是次要，台上地方小，如果反应不够躲闪不及，他就算今天把所有剑招学会了也没用。”

　　身为一个旁观者，芙蓉心里明白，其实康禹的问题出在他没有内力身上。他练的不知道是什么内功，据他自己说是祖上传下来的练气口诀，但是练了这么多年半点气也没修炼出来。在没有内力的情况下用剑，剑招还是临时学会的，不可能有多高的熟练度，想要赢得比赛只能在别地方下功夫了。

　　云天想想也是，见教他的剑招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又模拟了一些情况陪他练习，最后将自己的轻功口诀传给他，殷殷切切地希望康禹能够灵光闪现一次，立刻就学会。

　　估计轻功这种东西，运用到的运气方式都大同小异，康禹本身有轻功的底子，学了云天的独家口诀后，自己练了一个多时辰就掌握得差不多了。手上演练着新学的剑招，脚下踏着全新的步伐，一开始他还有些手忙脚乱，但最后总算渐入佳境，看起来有模有样了。

　　面上鼓励了他，其实云天依然悬着心，心中默默祈祷：明天再给这孩子分个菜鸡对手吧！

　　也许是“南侠”的加急特训起了作用，也许是老天听到了云天的祈祷，反正第二天一早，康禹碰上了他的第二个对手——一个药王门弟子。这位来自药王门的姑娘腰上起码挂了十个荷包，里头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些什么，一开场就伸手往里头掏。

　　康禹少年终于机智了一回，想都没想就运起昨日刚学的新轻功，一剑直逼她胸口，吓得那姑娘尖叫起来，一连后退好几步，险些摔下比武台。

　　毫无疑问，康禹又一次赢了。

　　这出乎意料的发展，叫台下的云天喃喃道：“难道真是傻人有傻福么……”

　　芙蓉的比赛临近午时，烈日炎炎晒得人心浮气躁，昨天十个比武台周围拥挤得像是菜市场，今天除了稀稀落落的几个人之外，就剩台上比武的选手了。

　　她一贯是娇气的，掐着点来了，身后除了云天、康禹，还跟着春燕春草两个丫鬟并数个护卫及沈蕴那三个部下。昨天这些人都被留在了云家别院里头，今天才跟来看看热闹，不管是沈家下人还是老纪等人，武林大会对他们而言都是件稀奇事。

　　大热的天，芙蓉穿了身碧绿裙衫，头发简单竖起，皓腕上除了一只白玉镯外，周身再无他物。在归元山庄外下了马车后，春燕给她打着伞，春草捏着把团扇替她扇风，芙蓉手上握着血刺藤，就这么款款而来，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亲友团，一路不知看住了多少人。

　　她这边阵势庞大，自然吸引了不少视线。旁边一个台子上正好结束一场比赛，获胜的道袍少年从台上跳下来，走到师兄弟跟前，伸手抹了把汗，发现居然无人关注自己，而是都在朝一个方向看着。

　　“看什么呢？我比完了，走了走了！”

　　“看，那个姑娘，绿裙子那个——”

　　“哎哟，还会看姑娘了，小心我回去告诉师傅！”

　　被他戏谑的几个师兄弟顿时转回头，白了他一眼，指了指隔壁比武台：“你自己看啊！那个绿裙子的姑娘，是不是有点眼熟？”

　　陆玄风闻言，掉转了头瞧过去，这一瞧便怔在了原地。

　　与芙蓉对阵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生得身高体壮，肩上扛着一杆红缨枪，看上去十分英姿飒爽。

　　入江湖这么久，芙蓉头回见到用枪做武器的人，还是个女子，登时兴趣大增。对方见她是个娇嫩俏丽的小姑娘，倒是笑了起来，对她说：“小妹妹，刀枪无眼，一会儿你可得小心了。”

　　芙蓉粲然一笑，挥了挥血刺藤，道：“我这鞭子上有倒刺，你也小心。”

　　那女子的枪法确实不错，比试开始后便直接逼近，一杆红缨枪使得虎虎生风。芙蓉一改昨日速战速决的风格，并未主动攻击，反而左闪右挪，在外行如春燕等人看来，她这就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左右支绌下只能躲闪。

　　春燕急得要命，又不敢出声怕叫她听见了分心，只好小声对云天央求：“云大侠，那人的枪太凶了，您可千万看顾着，别让她伤到我们姑娘！”

　　正聚精会神关注着战况，不防听到这话，云天有些讶异地笑了：“怎么会？”

　　眼见着台上的红缨枪舞得飞快，春燕急得几乎要冒眼泪：“不是说点到为止么？这人怎么动真格的？”

　　一旁的康禹也听到了，见她着急至此，赶忙安慰她：“你不必担心的，芙蓉妹妹打得过她，现在只是在逗对方玩呢。不信你看，她手上的鞭子都没抬起来过。”

　　云天也点点头，笑道：“你们姑娘厉害得很，本来十招之内就可以解决掉的，偏她调皮，估计是想见识见识人家的枪法，故意不还手，引得人家把整套枪法使完。”

　　听他二人皆如此说，春燕瞪大眼睛望向台上时，终于发现，好像自家姑娘确实并没有要落败的迹象，脚下灵活躲过红缨枪的时候也显得那么游刃有余。

　　就如云天所说的一样，等那女子将整套枪法使完，芙蓉才开始反攻，右手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切入，击在那女子胳膊上，将她震得一麻，左手血刺藤一抖，卷住那女子的红缨枪，再一甩！

　　一招制敌。

　　直接被缴了武器，那女子站在原地有些发愣，好半响才笑出来：“怪不得你都不动手，原来你功夫这么高。小妹妹厉害了！”

　　芙蓉也笑，扬手一甩，将红缨枪还给她，称赞道：“你也厉害，枪法很好。”

　　“嗐！”女子接过枪，摆摆手，笑道：“在你面前不值一提。”

　　不等芙蓉与那女子多说话，裁判已宣布了获胜者的名字。春燕赶着迎上去，一把将伞遮住她，春草也跟了上来，掏出一块干净手绢给她擦汗，另一只手还不停地打着扇子。

　　这阵仗活似个千金游园图，那女子路过时忍不住笑出声来，朝她摆了摆手：“柳妹妹，我叫杨素心，崇安杨家。有缘再会咯！”

　　芙蓉被团团围着，也来不及与她再说两句，只好笑着跟她招招手，心里记下了这位小姐姐的名字。

　　这边厢走了一个人，那边又过来好几个人。一个似曾相识的道袍小哥走上前来，有些激动地问：“柳姑娘，你还记得我么？我们在荆州城外见过面的，我是武当派陆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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