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邻居

　　司青青跟在阿措史呷后面，上山的路自然比下山的路难走，一路上去越来越偏僻荒芜，树木也越来越繁密，人却越来越少，天色一点点黑下来。

　　司青青对于上次走得脚痛仍然记忆犹新，还好这次在尼依穿了一双布鞋，夜郎国男女都习惯跣足，就算是到了冬季，很多人也都不爱穿鞋，再加上经济落后，穿鞋也顶多穿个草鞋，除非有钱人家。

　　阿措史呷见女儿越走越慢，而且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了，这才想到女儿大病初愈，身体大概还很虚弱，放慢了速度道：“阿尾，包袱拿过来，阿答帮你拿。”

　　司青青是个独生子女，从小自然是父母手心里的宝，可以说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如果是她自己的爸爸这样说，她肯定马上递上去，并且还打算可耻的撒娇一下，可这个男人，相当于她来说还是个陌生人，她无法也不好意思对着对方撒娇，“阿答，不用了，我自己拿就好了。”

　　对于司青青的疏离客气，阿措史呷自然感觉不到，只是瞬间觉得女儿好像懂事很多，性格也变得稍微沉默了，对于女儿的变化他想大概是由于妻子的突然离世造成的，想起家里从此再也没有心爱妻子的身影，一阵镇伤心和悲痛无法抑制的再次涌上心头，若不是还有女儿，他可能会追随妻子而去。

　　司青青见旁边男子听到她说话后，突然神情沉默悲伤，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触碰到了禁地，十分不好意思，可又嘴拙舌笨的不会安慰人，只得低头不说话，却是一时间又想起现代的父母，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的离开过父母身边，像别的穿越女那样既来之则安之她做不到，可是做不到又怎么样，她着急难过都没有任何用，只有慢慢等待机会或者…一辈子都回不去？

　　想到有这个可能，她也不可避免的慢慢红了眼，这几天她一点儿也不敢去想，想到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她顿时觉得好绝望。司青青是被宠着长大的，虽然二十四岁不小了，可是不懂人情世故，心智仍然简单单纯。

　　阿措史呷发现女儿的情绪不对劲，深深叹息了一口气，也不擅于安慰人，只是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慢慢开口道：“阿尾，你还有阿答。”

　　司青青顿时一惊，而后有些不自然的慢慢抬头，看到男子眼里可疑的红丝，想到对方妻子女儿双双去世，（她能占据这个身体，估计也是原身去世了）一瞬间有种同病相怜之感，但她虽然见不到父母，却知道对方安在，可是这个男人呢，比起她来却是更惨，心头不由暗叹一声，勉强笑着安慰道：“阿答说得对，阿尾和阿答从今以后要好好生活，不然阿麽知道了会伤心的。”她想，她要好好活着，才有机会等到与父母重聚的那一天。

　　阿措史呷见到女儿如此懂事，喉咙瞬间有些哽咽，不好意思的低头大步向前走。

　　司青青跟在后面不由的加快脚步。

　　两人回到山上家里，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邻里三三两两的屋子透出淡淡的橘光，因为木屋隔音效果差，隐约传来男女交谈声、孩子的哭声以及偶尔的狗吠声，月光月白如水倾泻而下。

　　阿措史呷就着明亮的月光，低头打开了拴在门上的木锁。

　　司青青记得尼依家里用的可是铜锁，反正用木锁的已经很少见了，可见这个家有多穷，司青青暗叹一声。

　　门打开后，司青青跟在后面走了进去，屋子里有窗户里射进的一地白月光，过了一会儿，橘黄色的油灯缓缓照亮了屋子。

　　司青青四处打量，房屋不小，但家具极少，墙上挂有弓箭，墙角放有铜斧、犁、锄等农具。

　　阿措史呷点燃灯火后，就势坐在旁边的案几上，见女儿愣愣站在那里，想起女儿失忆的事，于是朝她招招手。

　　“阿尾，过来给你阿麽磕个头吧。”

　　阿措史呷的旁边是用土铺成的一米见方的火塘，四周垒有石头，里面有燃过的黑木，旁边的上方墙壁挂有一个二指宽的竹片，他们这里人实行火葬，竹片就是供奉的灵牌，灵牌上刻有名字。

　　司青青走过去放下包裹，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阿姨，我不是有心占你女儿身体的，保佑我早日回家吧，说不定你女儿还能回来呢。

　　死者为大，司青青磕头磕得很是诚心诚意，同时还在心里默默念叨。

　　阿措史呷见女儿脸色憔悴，站起身开口道：“好了，夜已深，阿尾，早点去休息吧。”

　　司青青点点头，走了这么久的山路，她也是很疲倦了，旁边有两个门帘，她想了一会儿，才想起那晚她昏过去时住的是哪个房间。

　　掀帘走进去，司青青把包裹放在睡铺旁边的矮柜上，一屁股坐在睡铺上仰面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袋下面，正好透过窗户一眼看见夜空上那此起彼伏的繁星，神秘的夜空像是一块巨大的深蓝色绒布，被土豪在上面随意撒落了一把闪烁的碎钻，在现代已经极难看到这样美丽纯粹的夜色了。

　　夏日的微风徐徐吹进来，比住在尼依家凉快许多，睡意袭来之前，司青青朦胧想，当然了，这是山上，高大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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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青青第二天是被尿意憋醒的，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刚打开帘子就被人影吓了一跳，仔细一瞧，原来是阿尾的爹，掩嘴打了个呵欠，随口道：“阿答好早。”

　　“不早了。”说着，肩头抗着锄头径自出了门。

　　司青青跟在他后面出门找厕所，以为真的不早了，一出门才发现外面天色蒙蒙亮，估计才四五点的样子，不禁嘀咕，古人真是勤劳。

　　前头的阿措史呷突然停下来，司青青以为他听见了，吓得一跳。

　　“阿尾，记得喂鸡。”阿措史呷说了一句，开了栅栏门走远了。

　　司青青放了水，又回房间睡到天亮了才起来，起床的时候还是呵欠不断的样子，这是在别人家她不好意思睡懒觉，要是以前在家里，她可以睡到中午才起床。到水缸里打水洗簌完后，她便记着阿措史呷的嘱咐去找鸡笼了。

　　司青青弯腰将碎菜叶子洒在地上，四只鸡马上低头啄食，两只尾长羽毛鲜艳，两只尾短羽毛呈黄褐色，长得还挺漂亮的，大概是野□□。

　　司青青蹲在地上见它们吃得欢快，想起刚才去找喂鸡的食物时，发现这个家里只有小半缸微微发黄的大米，几根萝卜和一些霍菜野菜。她一没有系统空间之类的金手指，二没有农民伯伯的经验和农业专家的知识，怎样才能像其他女主一样带领家人发家致富、将种田大业发扬光大呢？

　　种田模式呢，废材司青青表示亚历山大。

　　“阿尾妹妹，你回来了！？”

　　司青青正在皱眉思考，忽然而来的女声打断了她正深深忧虑的心，一抬头，才发现隔壁栅栏边站在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皮肤很黑，国字脸，塌鼻梁，眼睛不大，虽然长得不好，却咧嘴笑得很灿烂。

　　见少女脸上明显的惊喜和热络，想必是平日里与阿尾玩得来的邻居，司青青忙站起身，笑着朝她点点头。

　　“听说你去你阿舅家了？这次去了这么久，我可想你了，我阿麽刚做了泡菜，我拿点给你送过来。”

　　还不待司青青说话，少女说完就回身进屋估计去拿泡菜了。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少女就动作神速的抱着手掌大的陶罐子，推开了司青青家的栅栏，司青青刚才想看看笼子里有没有鸡蛋，不小心把鸡放出来了，这会正忙着把吃饱的鸡赶回竹笼里。

　　见到少女进来，手忙脚乱的追着鸡跑，她还来不及说话，这姑娘已经识趣的说：“阿尾，我帮你把泡菜放好。”说完，有些兴奋的蹬蹬跑上木楼。

　　等司青青终于把鸡关回笼子里，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呼了一口气，拍了拍衣服也上楼进了屋子，进屋子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咦，刚才那姑娘去哪儿？没见她下楼啊。

　　司青青去案几边倒了碗水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喝完她嗅了嗅自己身上，老觉得有一股腥臭的鸡屎味，她掀帘进屋准备换衣服，却见那少女竟坐在自己睡铺上，正低头翻看着什么。

　　原来这姑娘在这里，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少女许是听见动静，回头发现司青青站在门口，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拿起妆奁盒子里的一把木梳，笑眯眯地说：“阿尾，这发梳好漂亮，赠与我可好？”这把梳子做工精致，两面均剔刻花纹，一面为一匹奔马，丰腴矫健，马首作鸟头状，冠与尾饰条斑纹，另一面为一怪兽，口里正吞食另一小动物，一条腿垂于怪兽口外，雕刻得生动而精致。

　　司青青一愣，“此梳是表妹所赠，又转赠与你却不太好。”这把梳子是昨天她回家时，尼依放到她包裹里的，司青青今天早上打开包裹才发现，也是爱不释手，这可是古代纯手工的艺术品呢。再说了，即便是以前的阿尾跟这个姑娘要好得情同姐妹，可她司青青跟她可不熟，司青青真心舍不得。

　　这姑娘脸皮竟忒厚，十分不在意好像她才是主人一样，“这有什么，往日你不也常将你表妹所赠之物，转送与我吗？再说了，我也是你堂姐，转送给我想必你表妹也不会说什么的。”手里握着梳子高兴的翻来覆去看，好像司青青已经送给她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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