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出其东门 下
春卷是点心王国里我的最爱，何况炸春卷素来都是我的强项，因而当一根根炸得金黄、香气扑鼻的春卷新鲜出炉的时候，能盛到盆子里的几乎没有几根了，绝大多数都已被消灭在摇篮里。
利水哥咬着手里的半根春卷啧啧称赞：“很脆，好吃！看来咱根龙叔这儿算是后继有人了。”
我乐呵地接受了他的称赞，将一大盘造型考究的大拼盘——寿司、可乐鸡翅和南瓜饼端上了厅里的餐桌。
“寿星可以先品尝起来了，我去盛面。”我把两双筷子搁在盘子的边缘，“对了，蛋糕呢？把它摆出来，我们马上就要开动了。”
利水哥看着桌上那一大盘美食说道：“我看蛋糕应该不急，先解决了桌上的这一堆再说。吃完晚餐我们下去逛一圈，消化消化再回来吃蛋糕。”
“好吧。”我答应着走去厨房端面。
捧着满满一大碗鸡毛菜肉丝面，啃着美味的可乐鸡翅，再塞上一口寿司，真是幸福感爆棚的即视感，我就差错以为是自己在过生日了。
“待会儿上来吃蛋糕的时候，我带你去参观一下客房，相信会有……surprise。”利水哥两眼放光地对我说道。
见不得他得瑟的模样，我随即答道：“哥，你确定是surprise而不是fright？”
惊喜？就怕到时候会是惊吓还差不多。我带着挑衅的目光看向他。
利水哥对着我的脑门就是一下：“距离万圣节还有两天，你纯粹属于想太多！”
接着，他朝我瞪了一眼，说道：“吃快点，一会儿天该黑了。”
“噢。”我无奈地加快了扒面的速度。
十月底的天暗得很快，我们刚下楼的时候，天还是半透亮的感觉，待走到小区花园的小亭子里时就已是昏暗一片。小区的路灯零星盏点着，朦胧的红黄色照着满园的绿意很有韵味，极个别还傲立枝头的桂花散发有若有似无的香气，很惬意的深秋夜景。
此时，利水哥的手机响了一下，是短信铃声。他从外衣袋子里掏出手机看了一下。
我好奇地问道：“谁啊？”
“姜毅丰，他祝我生日快乐。”利水哥的笑容堆满了整张脸，连眼角都笑出了些许小细纹。
“他娶了媳妇还能记得你生日？”我颇为惊讶地看向利水哥，然后点着头中肯地评价道，“嗯，这个人看来是我们几个里情商最高的那个。”
利水哥点点头，递过来一把仙女棒。
我惊讶地接过仙女棒：“你哪里还能买得到这玩意？现在又不是过年。”
利水哥把打火机也递了过来：“乡下一个小店里买的，不过试过还能用。”
我抽了两根仙女棒，点了火，双手挥舞着仙女棒，看着一小束白光从里面射出，我以为会是一种惊喜的感觉，但事实是它还没有烧到尽头，我就已经吓得将它丢弃在地上。
“你不是很喜欢的吗？”利水哥不解地看向我道。
我摇了摇头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我现在胆子小得要死，小时候还敢划爆竹跟着你们到处丢爆竹玩，现在看到小区里有男孩玩那个吓得都躲远远的。”
利水哥听闻我说这话便笑着说道：“你小时候可是胆大得很，最喜欢怂恿我跟你去捉蜜蜂，掏烂泥墙壁里的蜜蜂窝，害得我有一次真被它蜇了。”
“不过，现在不行了。大三的时候自习教室里飞来一只大黄蜂，吓得我们都躲到角落里去了，任凭它肆无忌惮地到处乱飞，最后从窗里飞出去了。”
“啊？我还以为你还是那个用大石块砸那么大一个老鼠的文呢！”利水哥比划着一个哈密瓜大小的老鼠道。
“是啊，记得那时候看到前面老屋里逃出那么大一个老鼠，我二话没说就搬起大石块砸去那个阴沟，不过那只老鼠也是阳寿已尽，否则怎么会被我给砸中了呢？”我仰起头调皮地说道。
利水哥笑着摸了摸我的头道：“你小时候就跟男孩子似的，一天到晚不着家地在外面疯玩，我记得你那时每条裤子的膝头上都是破的。我妈经常会从我舅妈那里要些有图案贴布，让你妈给你缝上，就是最好的遮羞布。”
“你小时候才最调皮呢，干得事比我的可要离谱多了。”我眨巴着眼睛回敬他道：“记不记得你上两年级那会儿偷了你爷爷的一瓶白酒，带着我们几个去前面桃园里浇树。酒都倒掉了大半瓶，你怕被爷爷察觉，就往里面掺了井水，装成原封不动的样子放了回去。不过，我倒是忘了后来你爷爷察觉了没有？”
我的话音刚落，利水哥就笑了起来，看来他也还记得这件调皮事。
“我爷爷打开酒一喝发觉不对劲，就拿着酒瓶去路口的月仙奶奶那儿‘打翻桩’，说她卖给他的是假酒。两人为这事还置了好长一阵的气，后来我爷爷买酒都特意跑W镇去，说月仙那儿的酒不正宗。”
“哪是不正宗，有你这个‘小祖宗’，怎么能正宗得了？”我得意地嘲讽他道，“躲在你爷爷的衣橱里偷吃奶油蛋糕。钓了一大盆龙虾，把虾头都拧下来说是给爷爷下酒，虾尾巴拿去马路上叫卖，只可惜这样的东西是个大人都不会来买。”
利水哥听闻我提起这些儿时故事，只是笑笑没有言语。
“我还记得有一回你带我们上那水泥船上走边边，我本来走得好好的，你非要大声吼我，害得我差点要掉进河里。现在想想那个恐怖，打死我现在都不敢上那种船。”我扁着嘴巴对当年的事心有余悸。
利水哥则一副嬉笑的表情说道：“那你当时还起劲得很！”
“是你这个孩子王提议的好吗？我只是学样！上次和阿兴去杭州西湖划船，就那种摇的木舟，我都很担心自己会一不小心掉进西湖里去。”
利水哥的脸突然阴沉了下来：“你和阿兴去了杭州？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不以为然地道：“就去年‘十一’。我对阿兴说读了四年大学一直窝在s城里太不应该，人家姜毅丰读高中起就已经带着小姑娘满中国跑了，我们也应该出去逛逛。不过，我发现自己一点也玩不动，连爬个小矮坡都没有兴致登到顶峰。”
利水哥点点头颇为感慨地道：“看来这些年你真的变了很多。”
我笑着一扬头道：“那当然，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一天到晚跟在你屁股后面的那个‘小屁孩’啊！”
利水哥抿了一下嘴唇道：“上去吧，晚了会冷。”
他拿起石桌上的那把仙女棒站起身来，只是我觉得他的兴致没有刚才拉我下楼时高。
难道是我说错话了？我挠了挠后脑勺，确定自己没有乱说话，于是赶紧追上了他的步伐。
“上去吃蛋糕吧。”我提议道，然后兴致冲冲地推着他的后背往楼上跑去。
利水哥从客房里端出了蛋糕。我在心底暗笑，还说surprise呢，我就猜客房里一定是fright还死不承认。
我带着质疑的目光看向他，他瞥了我一眼，将蛋糕摆放在厅里的餐桌上：“芬迪克，过来点蜡烛。”
“噢。”我一向待人宽厚，不是刻薄的主，没有surprise，我也不会介怀的。
我小心翼翼地把26字型的蜡烛插在奶油蛋糕上，点上了火，高歌了一曲《You》，然后催促着利水哥赶紧许愿吹蜡烛。
虽然急切地要品尝奶油蛋糕的美味，但是真得到我那份蛋糕时，我吃得很秀气，将蛋糕的部分勉强蚕食了一小块，而将上面的奶油全都剔到了一边。
利水哥一直低头默默吃着蛋糕，大概是刚才在楼下吹了风受了寒，他的面色略显晦暗。
突然，他抬头扫了一眼我的蛋糕说道：“你不是一向最爱吃蛋糕，而且专挑奶油吃，怎么转性了？”
我把吃蛋糕的塑料叉子咬在嘴里，调皮地说道：“我以前觉得自己的身材很好没有忌口的，不过，自从看到小师妹能把银手镯套到臂膀上，自此大受打击。而且，现在单位里很多女孩子的身材不要太玲珑，我要计算卡路里。”
“那你还做炸春卷？”利水哥咽下最后一口蛋糕不解地问道。
“啊！”我惊呼起来，把嘴里的叉子都吓倒在地。为了展示我的手艺，我竟然忘了炸春卷的卡路里也是极高的。
利水哥看到我惊慌失措的表情，笑得乐开了花：“我说‘九队一枝花’，你就不要瞎折腾了，快吃你的吧。胖点不也挺好。”利水哥重又把我剔下的奶油勺给我。
我勉强吃下那一小勺，然后皱着鼻子嘀咕道：“阿兴也跟你一样这么说。”
“不能浪费，知道吗？”利水哥教育我道。
“早知道把云弟也带来得了，你不知道上次那个蛋糕，他一晚上就全解决了。”我从旁边取了新的叉子继续吃蛋糕。
利水哥斜着眼看着我道：“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呆一块儿？”
“没有，没有。”我慌忙摆摆手道，“瞎说，瞎说的。我吃，我吃还不成嘛。”
看着我勉强吃完了蛋糕，利水哥给了个郑重地点头。唉，寿星的面子总还是要给的，不过，从明天开始我就得节食了。
吃完蛋糕，我一直等着利水哥再提surprise的话题，不过，当他从客房里取来一副扑克的时候，我猜想那就是surprise的落脚点了。他竟然带我玩起了算24点，那是多少岁才玩的游戏啊！
我这一生除了高等数学是光荣史，数字游戏到我这里便是软肋。3、4、7、7四张小小的牌整整齐齐地摆在餐厅的桌子上，我才刚开始思索，几秒的时间，利水哥已经拍案而起报上了答案，令我的幼小心灵一阵受伤。短短几分钟，他已经赢了我N次了。
“阿兴在的话，你就不能这么得意了，你知道吗？”我一边冥思苦想着桌上四张牌的算式组合，嘴上也是不停。
利水哥托着腮帮子冷笑了一声：“胡说，他也不是我的对手。”
“这四张牌有些悬啊，哥想到了吗？”对着桌上的6、2、2、2四张牌，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利水哥皱着眉头，迅速转动着他一休哥般的聪明大脑来思考问题。此时，家里的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哎呀，家里电话响了，我去接电话，你不准先想。”离位时，他特意警告我道。
“知道，知道。”我把自己已用得发烫的脑袋继续投入抢得先机的行列，只是智商受限还是败在阵来。算了，假装没有偷算好了，等他过来公布答案吧。
利水哥回归餐厅时的神色有些忧虑，他站在餐厅门口愣愣地看着我。
“快来呀。怎么了？谁的电话？”我招呼他赶紧过来，我的脑细胞已经严重死亡，急切需要人来解救。
他依然站在那里，略带迟疑地说：“文，我……我明天要去出差，估计要半个月，等我出差回来，会回乡下。你爸那个周末会在家吗？”
“我爸？我也不清楚啊，你如果有事找他，我可以让他回来。”
“那倒不必了，他正好在家就最好。没事，你应该在家吧。”利水哥的笑意有些讪讪的。
“在家，这个周末是被你拉出来，否则我要在家管云弟的。快来，快来。接下来我要赢你。”我急不可耐地把他从门口拖了过来。
利水哥上来就收了桌上的那四张牌，让我有些愕然。他可是最喜欢挑战难题的人物了。算了，这样正好给我机会，接下来的四张，我要好好算，一定要超过他。我果然如愿地赢了他好几次。
“怎么了，不在状态？”我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刚才外面吹风着凉了？”
“没有。”利水哥摇了摇头，低头看了几眼牌，复又抬头问道，“阿兴知道你今晚上在这陪我过生日吗？”
“啊？”我正专注地看牌，没有听清他说的原话，只听见“阿兴”这个词，我抬头问道，“什么？”
利水哥低下头，丢下手中的牌道：“不早了，别玩了，去睡吧。楼上的水已经烧好了，毛巾和牙刷都是新的。你上去吧，还睡我那间。”
“我睡楼下客房也一样的，现在又不是夏天。省得你还不习惯，反正我到哪都一样。”我起身走去客厅，从沙发上拿了小挎包准备去客房。
他挡住了我，厉声说道：“让你上楼就上楼，别烦了。”
“噢。”我点点头，转身往木楼梯的方向走去，“那我上去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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