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命运之手 中
我怀着忐忑的心，小心翼翼地走进小区，整个人都觉得有些僵硬，因为我分明能感受到那个熟悉的气场正在里面等我，就像是堆积已久的炸药会在见到我的那一霎那引爆。我走得很慢，但还是来到了他的身旁。
周日的清晨，小区里走动的人很稀少，只有几个老人会起个大早，此刻正提着买好的蔬菜、肉类往家里赶，别的人便没有了。阿兴坐在楼下花坛的边沿上，低着头，似乎是睡着的模样，那棵高耸的枇杷树便是最好的倚靠，他的书包胡乱地倒在地上。
他在听到我的轻咳声后，抬头看我，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见到阿兴正面的第一眼，我的心里只写满三个字：我……错……了。阿兴应该从昨晚开始就等在这里，从他一脸的倦容，有些疲惫弯曲的背部以及这些年我对他的了解，我这么猜测着。
我勉强挤出笑容对他解释道：“对不起啊，昨天哥生日。”
“只是半小时车程而已，昨晚为什么没有回乡下？”阿兴淡淡地问我道。
我抬头仰视他投来的犀利目光：“五点之后根本没有回乡下的车。”
阿兴突然勃然大怒道：“你跟他提你要回乡下，哥一定会送你的！”
我一时有些愣住了，似乎从昨天见到哥开始，我从来没有起过这样的念头，如果不是阿兴此刻提醒，我竟忘了自己已经有两周没有回乡下见云弟和奶奶了。
我没有话可以反驳，阿兴叹了口气避开我的目光也没有再说什么，我们只是尴尬地站在那里，有些无所适从。我似乎忘了自己已经长大，不再是小时候的那个“九队一枝花”了，我和他们兄弟之间也不能再是小时候的相处方式。
“文，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我们兄弟间摇摆？”阿兴正视我的目光充满了恳切。
我带着些许不满，不假思索地回道：“摇摆什么呀，我和利水哥之间一直都是这样的。”
阿兴皱着眉头，扶住我的臂膀轻声问我：“文，你有没有心啊！”
虽然他的这句话语很轻，但我的心闻之却有些颤栗。
他松开了我的臂膀，顺势抚了一下自己的眉角，转过身对我厉声说道：“就是因为你不够坚定，搞得我都不敢跟我妈说，你知道吗？”
我低头站在那里，茕茕孑立的感觉。
“文，我们不要见面，也不要联系了。”阿兴的话语突然软了下来，他转过身来正视我的目光对我说道，“哥出去的这两周，你好好考虑一下，等你想清楚再答复我。你怎么说，我都接受。”阿兴转身拎起地上的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阿兴远去的背影，我有些发愣，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低沉，很低沉。
我实在迈不开步子去挽留他，我想在这个世上即便是云弟，也不能让我在楼下等他一夜。阿兴说的没错，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有心的人。
他为什么会提到利水哥？为什么要拿自己和他做比较？他什么意思？我的脑子如果昨夜还有那么一分清醒，那么今天就是彻底混沌。什么叫做在他们兄弟之间摇摆？我也想摇摆来着，可我能摆到哪去呢？我的心头掠过一丝苦笑。
是不是该问问姜毅丰？阿兴今天的话很明显是话中有话。不，不。不能去问姜毅丰，问了他等于全九队的人都知道我在和阿兴交往，那多尴尬！而且，还涉及利水哥，天哪，我不要做人了！
我懊恼地捂住脸，转身往防盗密码门走去，正掏钥匙包的时候却改变了主意，还是在小区里转转，透透风，脑子会清醒些。
漫步在小区的梧桐树下，地上落满了昨夜天气转凉时变黄凋落的梧桐树叶。我仰头看向那一棵棵高大的梧桐树，确实树叶转黄不少，一夜之间，原来树都可以有这么大的变化，何况是人了。
美眉曾经说过的话语在我耳旁响起：“朱华兄要是约了Candy跳舞，估计从昨晚开始就站我们寝室楼下了。”
我想到阿兴离去时的背影有些沧桑，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等在楼下，只是那条短消息的时间显示是临晨二点。从他打电话去利水哥家里开始？难道他以为昨晚我还会回来？
我不自觉地联想到昨晚楼下响了小半夜的水声，还有那年阿兴对他发脾气说的那句：“你要是不放心，这个周末你过来啊，看着她，她就去不了了！”
什么时候起，他们兄弟二人之中总有一人是犟着的？
“出其东门”，我现在感觉哥昨天说这句诗的时候是有含义的。只是《诗经》对我而言太过深奥，除了梅子料想我身边没有人能领悟得了这首诗。
等等，提起梅子，我似乎记起梅子当年曾钟情于《诗经》，除了《击鼓》中的那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说她还喜欢《摽有梅》的大胆和《出其东门》的直白。直白！梅子竟然如此评价《出其东门》，令我似乎零星记起了些什么。
呵，“我心匪渠”、“出其东门”这两兄弟居然这般默契地同我诌《诗经》。可是，哥……，你忘了，我其实是个文盲啊。
我想阿兴可以有朱华兄的毅力，可我怎么就不能像Candy那样，拉利水哥去个人烟稀少的地方，问他一下呢？噢，不，不能。我觉得我和阿兴是可以把情感摊在桌面上谈的那种，但我和利水哥之间不是那样的。让我开口去问他喜不喜欢我，还不如一刀把我杀了。
蓝嘉文，你疯了！脑子在想些什么？利水哥买房是为了等金明敏回来，别带你去看了房子，你就想入非非了。可是阿兴的意思是什么呢？哥过生日，既然大人们不在家里是属于我们的小鬼当家，为什么不能回乡下过，非要留在H镇过生日？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么想不可，那么想不对。那个126分的高智商是我吗？还是我和奚王紫的搞错了？我才是那96分！
我扁着嘴巴掏出手机，拨通了赵欣悦的电话：“赵赵，这两天我心头好乱，感觉自己做错了事情，心里好虚。”
“怎么了？”赵欣悦的声音非常慵懒，这家伙估计这会儿是躺在被窝里接的电话。
我忏悔地说道：“今天阿兴骂我了，我也觉得问题是出在我，而不在他。”
“你和阿兴两个人怎么了？我也是服了你的，磨磨唧唧的，你是不是不喜欢他呀？”赵欣悦很直白地问我道。
“不是，说不清楚。”我抓了抓头皮懊恼地说道。
“你该不是有喜欢的人吧？”
“神经！”我啐了她一口道，“我和阿兴是左邻右舍的关系，要是之后我们分分合合的话，那我们俩要怎么过活？唾沫星子都要淹死人！再说，我根本就不在建花婶的儿媳备选人行列啊。”
“你纯粹就是想太多，兴哥喜欢你就行了。为什么会分分合合的？你跟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都认识二十多年了好吗？他有什么优缺点，你心里最清楚了。文，你是魔羯座的，只是在爱情里不主动的星座而已，别搞得跟处女座似的那么纠结好吗？”
“赵赵，今天阿兴骂我之后反而让我有些困惑。你说一个男人如果带你去看房子，意味着什么？”
“都去看房子了，那当然是奔着结婚去了。”赵欣悦没有领会我话语的意图，只顾自己得意地说道，“我家老杨这几日也在看房子，不过，我跟他说了要我拍板才行，他喜欢的可不算！”
“嗯，恭喜啊。不过，你讲的跟我讲的不是一回事。算了，我也不想纠结。你下个周末有空吗？不是说一直想见识一下我们D村是怎么样的吗？下周陪我去吧。”
“什么？要去D村？你自己不就是文仙吗？还要去什么D村。”赵欣悦不解地问道，然后又恍然大悟地说道，“噢，问姻缘啊？”
“嗯。”我重重点头道。
“D村，好吧。反正我也没上你家玩过，就当是去郊区农家乐一回。”赵欣悦爽快地答应了，然后又压低嗓音对我说道，“要不我也去算算？”
“你就给我省省吧。跟老杨不是最近都挺好、挺稳定的。你别没事找事，到时候鸡飞狗跳地我可帮不了你。”我很清楚她的意图，便警告她道。
“噢，好，好。我不问，只问你的。”赵讪讪地说。
我想全世界的女人在嫁男人这件事上，估计是没几个人不纠结的，只是不知道男人们娶女人的时候是否真的要比我们果断。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具体时间我安排好了再通知你，你把周六空出来，周日还可以陪老杨去看你的房子。”
“OK！好，亲爱的，就这样，我挂了。别胡思乱想，小心走火入魔。拜拜！”赵欣悦欢快地说道。
“拜拜。”我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放进包里，然后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家里。
当一个人把自己的不解、困惑和犹豫交给佛祖或是命运的时候，她便会变得冷静、沉着，可以重新坦然地回归生活。因此，所谓的封建迷信可以残存几千年之久，而依然深入人心，很多为我们所敬仰的物理学家们最终也都回归神学。天、人、神，也许冥冥之中真有定数，亦或是那些执着于琐事的平凡人和那些执着于真理的圣人都有走火入魔的时候，所以才对那些深信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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