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生活 捉虫

　　风波很快就过去了。

　　毕竟不是什么可以作为长久谈资的事情，何况初三的学习任务又很重，所以没几天，大家就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至于严蓓，她甚至比其他人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从始至终，她的重心都在学习上面，而当意外得到了“数学考试秘笈”后，严蓓非但没敢放松，反而学得愈发专注刻苦，几乎就是以高考的态度来要求自己。

　　都有些学疯了。

　　也正因为如此，一心一意沉迷学习，日渐消瘦的严蓓才没有注意到，自己被好几个老师暗中注意到了。

　　首先是初三二班的班主任杨国芳。

　　其实杨老师之前是不怎么关注严蓓的，因为严蓓除了脸蛋简直一无是处，非但学习上不踏实不用功，甚至还些虚荣追星的小毛病。这样的学生，绝大部分老师都不会额外去倾注精力，而是任其自生自灭。

　　但自从一周前，严蓓在政教处那次出人意表的举动后，杨老师就偶尔也会留意一下她了。

　　这一关注，让杨老师发现了不少奇怪的地方。

　　这个小女生最近似乎变得很爱学习，这从她平时的表现就能看出来——上课听讲聚精会神，自习也从不开小差，另外有好几次课间休息，她都发现严蓓在默默地翻书看，那种如同机器般的专注力，让她都有些吃惊。

　　早上和班里的化学老师闲聊时，对方也证实了这一点：“你说严蓓？哦，就是那个很好看的小姑娘？进步的确很大，昨天随堂测验，她的成绩比以前好了不少。”

　　收集到的信息让杨国芳有些意外，但更多还是欣慰。

　　其实从他们的角度来看，老师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情感和喜好，偏爱好学生理所当然；但另一方面，既然选择了教师这个职业，那他们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使命感和责任感的，看到一个学生能主动上进，当然会为之高兴。

　　而语文老师高建军，则是从严蓓的笔迹上发现了问题。

　　数理化就罢了，毕竟有大量符号的运用，外语是字母单词，笔迹有变化也不惹眼，但语文作业尤其是试卷，一打开，通篇字迹的变化是瞒不了人的。

　　高老师教了三十多年语文，从没见过有学生的字，能一下变的这么天翻地覆。

　　他倒是没怀疑严蓓找人代写作业或是考试作弊，因为哪怕是差生，也不会堂而皇之地做这种傻事。事实上，后来通过几次亲眼观察，也证明了他的看法，这些忽然变得有笔锋有骨架、异常好看的字，的确是出自严蓓本人之手。

　　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笔迹的问题还没搞清楚，高老师又碰上了新情况——最近一次作文课后，在交上来的作业里，他发现了一篇让他有些看不懂的文章。

　　看不懂并不是指内容。

　　只不过是一篇名为《记忆》的命题作文而已，又不是甲骨文那种深奥的东西。

　　让高老师看不明白的，是文风、是味道、是写下这篇作文的人。

　　一个学生的记忆是什么样子？高兴了笑，伤心了哭，不管欢乐喜悦还是悲伤黯然，甚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滋味，都是相当直白的。

　　但这一篇不是，高老师在这篇作文里面，看到了少年人的欢笑，也看到了经历生活后的步履蹒跚，叙事者仿佛呢喃般低声自语，然后文字变成画面，沉淀出一层层生动和沉重。所有的语言，最后都化为一把锋利的利刃，竟然也直入到了他这个教龄30年的老教师心里。

　　简单点概括，那就是这篇作文，根本不应该是一个15、6岁的小女生能写出来的。

　　看完以后，高老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回头再看看作业本的封面，的确是严蓓。

　　想不明白，他干脆又把作文重新看了两遍，心里也有了决定，下次上课的时候，课间去找这个叫严蓓的小女生谈谈话。

　　就这样，不管是出于主观上的原因，还是偶然的意外，严蓓的确是被班里的一些老师注意到了。

　　而她本人并不知情。

　　或者就算是知道了，当然也开心，但不会有更多影响。

　　就连班主任杨国芳在今天中午放学后，宣布整个年纪周末野炊的消息，也没让她有多激动。

　　“严蓓，野炊，野炊耶！学校总算发了一次善心，真是太不容易了。”

　　严蓓的身边，小姑娘余曼夸张地捧着胸口，显然是高兴坏了。

　　初三的学习生活，虽然比起高三大有不如，但对于这个年纪的大多数少年少女来说，也是相当紧张吃力的。出于给学生减压的目的，学校这才做出了初三年纪集体野炊的决定，效果怎么样先不说，反正现在整个年纪都闹开了。

　　看着周围同学兴高采烈的架势，听到旁边的教室那头传来一阵阵极力克制的哄然，严蓓有点走神。

　　野炊吗？

　　上辈子有没有这回事来着？

　　忘了。

　　现在知道以后，也并没觉得有多激动，她能理解这些同学的心情，却没办法再去感同身受。

　　这算不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曾经沧海难为水？

　　余曼没注意道严蓓的表情，边收拾桌子，还在开心地叽叽喳喳：“那我们去和刘莹还有肖晶晶她们一组吧，到时候我负责带佐料，对了，我家还有刚做的香肠……”

　　一直到走出教室，都是余曼和另外一个她刚提到的名叫刘莹的女生在说话，严蓓只负责微笑着看她们。

　　终于，刘莹发现不对劲了，有些疑惑地转向严蓓：“严蓓，你好像一点都不激动啊？”

　　当然不激动。

　　严蓓心想，她现在对于放松游玩，是真的一点都不感冒，相反还有些无奈——又少了一天复习的时间，难道要带着课本去野外继续学习不成？虽然心理承受能力远比身边这些学生要强，但这种事情她也是做不出来的。

　　太过刻意了。

　　“啊，为什么啊？”刘莹也是前世和严蓓关系比较不错的女生，一个循规蹈矩的乖乖女。

　　被同伴追问，严蓓大感头痛，可身边的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是那种发自心底的好奇，还带着些隐约的关切，她也只好用开玩笑口气应付：“没为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说了你们也不懂。”

　　“切！”

　　“哟！”

　　两个小女生一起起哄。

　　走进楼道以后，三个女孩的讨论内容，已经从野炊要准备什么，转移到了严蓓今天穿着的衣服上面。

　　毛衣是严妈妈的，按照严蓓的要求改过。

　　现在还是1999年，青水县又只是一个藏在深山里的十八线小县城，这个时候和北上广深的信息差距，远比未来更大——这是互联网尚未全面普及前的客观事实。

　　正因为这样，生活在小县城里的人们，也就谈不上什么时尚和潮流，很多学生穿着的衣服，只能用“城乡结合部”来形容。不能说有多灰头土脸，但一看就知道他们的出身和生活环境。

　　重生回来的严蓓，很难认同现在的审美观。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把自己收拾的清爽悦目一些，没什么不好，只要不过分投入精力，变得虚荣就行。

　　前两天在家翻了下自己的衣柜，最终无果后，严蓓干脆拿了一件妈妈不穿的旧毛衣，让她按照自己的意思，收拢了下摆，然后把领口拆得大大的。这样，一件原本连严妈妈都觉得老旧过气的深褐色毛衣，换到严蓓身上，立马变成了好看到不行的大圆领蝙蝠衫。

　　宽松又略微露肩的衣服，一下就营造出了不同于这个时代的随性和灵动。

　　加上同样在严蓓的要求下，被改小了裤脚的牛仔裤，和一个斜扎的马尾辫，青春小女生的俏皮顿时扑面而来。

　　这是十年后都不会过时的装扮。

　　最重要的是，严蓓的颜值足够高，加在一起就是1+1远大于2的效果，实在很抓人眼球。

　　青水县是个十八线的小地方没错，但一个中学两千多人，小美女怎么都不可能只有严蓓一个。只是在严蓓这幅装扮下，余曼和刘莹头一回发现，原来漂亮女生之间也是有差距的，就像是前面1班的那个女生，本来也很好看，可今天却硬被严蓓给映衬的毫不起眼。

　　“对啊，就是我让我妈给改的，其实很简单，你回去问问你们的妈妈就知道，就跟她们说是蝙蝠衫，以前流行过。”

　　自己穿的是旧衣服这一点，严蓓直言不讳，大方自若，完全没有羞于说出口的意思，反倒因为有着领先十几年的审美和眼光，让余曼和刘莹迅速拜倒在她的指点之下。或许是听到了她们的讨论，慢慢的，好几个走在旁边的同班女生也凑了过来，开始还偶尔插上一嘴，没过片刻，干脆就也只管眨着眼睛去听了。

　　一群小姑娘听得认真，完全没注意到就在身后，还有位“大姑娘”，也偷偷伸长了耳朵。

　　刚分配到青水县中的音乐老师左纨纨有些呆。

　　什么叫“森林系配色”？是这个小姑娘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她在哪里看到的？湖蓝色配浅褐？白桦灰很好理解，暗苔又是什么？哦，就是青苔浸水后的颜色啊，这么想象一下，还真是很舒服很漂亮的颜色搭配……决定了，今年织围巾的时候就这么配色！

　　这个女生哪个班的？应该是初三年级的吧，初三才没有音乐课。

　　人可真漂亮，心思也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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