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7
若不仔细看，一身黑衣的少年就完美地融进了从窗口透进的夜色中。少年坐着轮椅，脸色有些苍白，细碎的头发服服帖帖在额头上，毛绒绒的，漆黑明亮的眼睛凝视着空气中某一个点，谁也猜不透少年的心事。
楼梯传来脚步声，少年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怎么不开灯？”随着宁静被打破的还有黑暗，门口西装革履的男人按亮了灯，他随手松了松颈间的领带，将臂弯的西服搭在沙发靠背上，一会儿就会有阿姨来将它收走放好。
“我身体还有些不舒服，先睡了。”陈非还有些笨拙地摆弄着轮椅，想绕过孟子尧。
“这么久没见了，只有这一句话想和我说？”孟子尧将手搭在轮椅的把手上面，温柔小心将轮椅移至床边。
“我最近拍戏很忙。”陈非格开了孟子尧伸出的想将他扶起的手，“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回去休息。”
“说什么呢，这里就是你的家。”像是丝毫不介意陈非的拒绝，“再说了，你一个人也不方便，不如在这里，我好好照顾你……”
“留下可以，我去书房睡。”陈非打断了孟子尧的话。
“哪能让大明星睡书房呢？”孟子尧勾起一抹浅笑，“把你安顿好了，我去书房。”
陈非有些迟疑，“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孟子尧的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整个人凑近陈非，眼波流转中，没人猜得透他的心思。
“好吧。”陈非松了口。见心上人终于点头，孟子尧长臂一搂，同样高大的陈非被他抱在怀中，轻轻放在床上。
“你可以……唔！”话说到一半被孟子尧霸道的吻堵在喉咙，陈非邃然睁大了眼睛。前一秒口口声声答应自己的男人此刻伏在自己身上，不安分的手在腰间摸来摸去，他费力挣脱，使出吃奶的劲儿想推开这个庞然大物。
“但是怎么安顿你，我说了算。”
孟子尧守约，果然去了书房休息。
可是还有什么意义呢？
陈非费力将自己挪进轮椅中。房间里开了昏黄的小灯，沙发靠背上还有孟子尧未带走的西装外套，陈非面无表情摇着轮椅，到了阳台上才止住。
窗外，街道有些寂静了，只有偶尔的行人。汽笛声惊醒了枝桠上的睡鸟，它们揉揉惺忪的眼，打着瞌睡看着深夜还未归家的人们。天上的繁星隐没在厚厚的大气层中，只剩下朦胧的月光还守着小女孩床前的梦。
陈非苦笑。随意套上的T恤遮住了身上斑斑吻痕，却遮不住那个人的残虐和自己的懦弱。不止一次，他都有想过自杀，可当安眠药片静静躺在自己手心，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灰飞烟灭。
三年前，随着《青春时代》的上映，一夜爆红的他接到了荣可达的经纪邀约，想着荣可达无人可比的市场地位，他欣喜满满签下了合约。公司老板提出想请自己吃个饭，他也没有丝毫戒备前去赴约。
饮下一杯酒，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就赤身裸体躺在老板身边。面对着孟子尧放在面前的照片，自己答应了留在他身边的请求。从那时起，他陷入了这个泥潭，并且再也无法回头。泥潭腥臭让他恶心，无数次自暴自弃，任凭泥潭将他淹没，他就是垃圾，是渣滓，是自己都嫌恶自己的败类。
三年，舞台上的光芒耀眼，也改变不了自己的行尸走肉。他不停地工作，不停接拍需要全世界跑来跑去的戏，就是为了最大限度逃离孟子尧，逃离那个让人恶心的自己。
可是。
宠物就是宠物，无论跑得多远，都跑不出主人的手掌心。
甚至受伤，都不是孟子尧停下来的理由。
再抬眼，看到的只是月色惨白，清冷无垠，一如自己现在的心情。
人隔两地，难以相从，而月照中天，千里与共。
轻轻合上剧本。已经一个星期都没有见到他，只是从微信上传来的平安她有些怀疑，却不得不相信。
听说他今天出院了？手机静静悄悄一天没有他发来的信息，没有晚安早安，没有插科打诨，安静的让人不适应。
可能……是太累了想要休息吧？
任萌轻轻拿起放在手边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摩挲，却迟迟没有划开。良久，只听闻一声叹息，还有手机放回桌面的声音。
起身，看了看表，已经两点多了，陈非应该也睡了吧？
很好，这是为自己的懦弱找得完美的借口。
又是重重叹了口气，伸手熄灭了台灯，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窝到床中，厚实柔软的被子依旧将自己包围，契合没有一丝丝瑕疵。可是她竟然怀念起了那个雨天，与他一同窝在被子中的下午。那天雨声很静，时光也很静，秋雨一反往日的萧索，竟变得绵软起来。
在床上滚了一圈，忽然触碰到坚硬的东西。抽出一看，是本书。
《谁爱我在秋冬》。
看完已经许久，可是自己都没有把它换掉。她还记得那天下午陈非一边捧着书一边吐槽情节的样子，他穿着毛衫牛仔裤，整个人像只毛绒绒的金毛猎犬，他就盘腿坐在那里，一字一句，嗓音低沉，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情节。光看着他，就已经沦陷。
那个温暖到自身都带着光芒的男孩，现在怎么样了呢？
按亮的手机屏幕，点开之后慢慢都是聊天记录，只不过止于昨天。
准确的说，是前天晚上的“晚安”。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光标在“还在吗”后面跳动，却在按下发送的时候犹豫了、
已经这么晚了，她白天拍戏那么累，应该早早休息了吧？
任由屏幕由亮转暗，伴随着，还是一声叹气。
在这个城市，在这个夜晚，你的千里与共，我的相隔两端。
“对不起啊。”早上刚起的李可心就接到了张哲电话，“昨天是我态度不好。”
“没事。”忽然从内心生出一种无力感，就好像他们两个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完全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今天……一起出来吃饭吧，我知道有一家餐厅，你一定会喜欢的。”电话那边的声音放的低低的，有明显讨好的意味。
“我今天……要赶飞机，去S市。”
“你怎么没跟我说呢？”没想到精心安排的约会又要泡汤，张哲的声音明显高了一度。
“昨天想和你说来着，可是你都没让我开口。”李可心也很委屈。定下去S市看任萌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你昨天走得那么利落也没给我解释的机会啊。
“好吧。”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确实有点不太友善，张哲放软了声线，“是我不好，几点的飞机？”
“下午一点。”李可心的声音闷闷的。
“那你收拾一下，我送你去机场。”
路上稍微有点堵车，张哲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不停敲打着什么。李可心坐在副驾上，看着前面缓慢行驶的车流，没有说一句话。狭小的车厢里慢慢都是尴尬的味道。
张哲偏过脸，看着身边的女孩。她长发未梳，披在肩上，还有几缕贴在鬓角。整个人陷在座位中，像是在观察什么，又像是在出神。
“还在生我气？”
李可心垂下眼帘，“没有。”
“那为什么不说话？”
“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是直白可爱的女孩子，心里想着什么就干脆明了地说出来。
“昨天不该和你说那么重的话，原谅我吧。”张哲的右手抚上了李可心放在膝上的左手，那一瞬间李可心梗直了后背。她咬住嘴唇，看着不远处的红灯跳了两下变成绿灯，车流开始缓缓向前行进。她抽回左手，“好好开车。”
张哲挑了下眉，没说什么，笑意却染上嘴角。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去S市了？”
“我有个朋友在那里，去看看她。”
“做什么工作的？”
“和我一样。”
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两下，张哲笑道，“关系很好吧？”
“是。”李可心伸手，将鬓边的碎发整理好。
“在那边待多久？”路况渐渐好了起来，张哲熟练地换挡、加油，一边还继续着与李可心的聊天。
“回来的机票定的是一个星期以后，可能会多呆两天的。”
“那行，多会儿回来记得和我说一声，我去接你。”倒是没再说什么，张哲的声音爽朗起来。“你会查岗吗？”
“啊？”李可心抬头，看着身边人坏坏的笑容，有点没弄懂他在说什么。
“一般旅行在外的女朋友，会每天一个电话给自己男朋友看有没有乖乖待在家。”张哲笑着，露出好看的牙齿，“你会吗？”
“如果我说会的话，是不是有点小家子气了。”李可心被逗得也渐渐明媚起来，好像昨天的阴云一扫而光。
“不会呀，这样才显得你在乎我啊。”
“长途你不嫌贵啊。”
车子到了机场，张哲踩下刹车。李可心转身松安全带，却被他猝不及防吻在了脸颊上。
“我给你打，不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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