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青云寨的清晨嘈杂一片,郡主爬起来透过门缝朝外看,院子里竟然一排少年你推我我推你,各自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自然不认得这些宋家郎君们了!
宋云有十一个妾室,生了大大小小十二个儿子,最大的十七八岁,最小的还在襁褓里。
几个少年本来还以为父亲又新纳了一位姨娘,没有想到却是亲生女儿!这让做梦都想有一个姐姐或者妹妹的宋家郎君们沸腾了,姨娘们也掂量过轻重,顿时知道这位小娘子的分量。
随即担心起她身后的生母起来!
宋大当家没有娶妻,瞧着那小娘子一身穿戴,只怕她娘亲是个富商之女,加上母凭女贵,说不定就成了主母了!
姨娘们揣揣不安的时候,宋家兄弟已经等在郡主门前了。
“都做什么呢!”宋云喝道。
宋家兄弟见了父亲如老鼠见了猫似地,连忙退后几步,讨好道:“这不,听说您接回来了妹妹,我们几个来探望一下……”
宋云踹了他一脚,“都滚滚滚,我闺女要休息!”
少年们灰头土脸回去,姨娘们听说了之后更加坐不住了,大当家都没有承认是他们的姐妹!
果然大当家有意娶那位的母亲了吗!
如此一来那女孩便是嫡出女,自己的孩子就都成了庶子了?
几人商议之后,向来得脸又管家的方姨娘带着布料去探探她的口风。
“娘子瞧瞧,这是咱们山上新得来的料子,您若有相中的,我着人去给您做衣裳!”
郡主扫了一眼就没有再瞧,她又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料子,又不是没有遇到过从前想讨好自己的后宫妃嫔?
皇舅固然专宠舅母,然而后宫里也少不了小国朝献的美貌女子,她们无法在舅母那边安排路子,就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眼前的女人估计是因为担心自己母亲当了当家夫人罢?
开什么玩笑!
晋阳公主是什么人?!状元出身的驸马说休就休了,还看得上一个小小的青云寨?
安成伯家纵然恨不得送走公主这座大佛,可是还不是三番四次派人说情,请求公主不要和离?
结果晋阳公主把和离书一撂,带着自己的人手回到公主府去逍遥自在了!
郡主暗自摩拳擦掌,异常兴奋,两条腿恨不得晃起来——
她城阳郡主终于有宅斗的机会了!
出身尊贵特殊的城阳郡主在京城听到谁家大宅院里姐姐妹妹打打闹闹、妻妾媵姬勾心斗角就抑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也想要一展拳脚!
于是她故意傲慢道:“我母亲给我的料子多了,我用不上这些!”
方姨娘胸腔里的心一跳,赔笑道:“是奴家疏忽了!……您的口音听着和咱们这不太一样,您和夫人是北方人?”
“嗯,我们是京城人。”
方姨娘袖子下的手攥了攥。
京城来的,保不济就非富即贵,只是……若是大家出身的小姐,怎么会和大当家有过这样的渊源?还生了一个孩子?
说不定,那位已经嫁人了!
她觉得心仿佛又活了过来,“奴家听说京城是贵人云集的地方,繁华热闹,想必传闻是真的罢?”
“自然。”
“娘子花容月貌,夫人定然也是倾城之姿,不知奴家有没有荣幸见到……”
郡主忍不住想笑,“说来说去,你不过是担心我娘亲来跟你抢这山寨夫人的名号?”
方姨娘惊慌道:“娘子误会了,奴家只是仰慕夫人……”
“我娘亲当不当这压寨夫人,我也不知道,你不如去问宋当家的?”少女浅笑着,看着温婉恭顺,其实在无形之中释放了周身不容侵犯和高不可攀的气势,给了方姨娘极大的压迫感。
方姨娘狼狈地回去,和众人抱怨,“一个女孩也这样难应付,若她母亲来到,咱们真的没有活路了!”
宋云听闻此事,连忙来安抚郡主,低伏作小赔礼道歉,郡主不以为意地说一点也不在乎。
笑话!她刚刚发现其中乐趣好吗?万一宋云吓着人家没人敢来怎么办?
看她真的没有生气,仿佛逗人玩儿乐在其中的样子,自己心情也不知不觉好起来。
他试探着问,“你母亲还好罢?”
郡主看着他,细细分辨他眼里的神态。她也摸不准这姓宋的对她娘亲的感情,不过是露水姻缘,他到底怀了什么样的心思?
只是他眼里流露出些许眷恋,让郡主有些失神。
郡主默默叹了口气,将手抬过头顶比划,“你看——”
宋云微愕。
“我娘亲的坟头草,这么高了!”
宋云豁然站起,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我害死的,”郡主漫不经心又黯然神伤,“生我而死。”
宋云的手握了拳又放下,无力地退了两步,“你母亲葬在哪里?”
郡主看着他,“你知道了也去不了。”
“哪里?”他坚持问。
“你瞧我像是什么身份的人?”郡主反问他。
宋云瞧着她的面庞,回忆起曾经那个音容笑貌神采飞扬的女子。
既然她让自己猜,固然是他能猜得到的身份,怎么也不会是寻常的官宦千金和世家贵女,所以……宋云好半晌才艰难而生涩地道:“晋……晋阳长公主?”
“是,我封号城阳,敕封郡主,姓萧,名叫萧蕤。”郡主长这么大头一次这样郑重地道出自己的名号,虽然她觉得自己也应该把她的乳名“阿留”告诉宋云。
宋云闭上了眼睛。
那年也是这般阳春三月,他走南闯北多年,因为寻找一个旧友在京中停留很久。而京中规矩太多,他每日都只能去京郊骑马练功,不想有一日遇上那个独自出行的女子。
女子面容明媚,却仿佛受了什么委屈,将马鞭当成发泄,一次次加快速度,将自己至于危险之中也不知道,还是他飞身上前,赶在马失控之前救下了她。
青青葱葱的草地上,落着他和她。
血气方刚的他与妩媚张扬的她,以天为被以地为枕,潇洒肆意,从来不在乎世俗伦常。这个女子走的时候姿态悠扬,还问了他的名字。
他后来再去等她的时候,还与她策马逍遥,把酒吟欢。
只是几天时光匆匆而过,他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那个女子就消失了。
仿佛那只是一场梦。
他及时醒了。
未想十四年后才发现,那不是梦,真的有一个女子在他生命中留下了痕迹。
她为他生女而死?
所以才有他几乎一生无女的报应?
郡主看他一个人陷入回忆,默默抠着手指头玩儿。
除了安成伯这位前驸马,晋阳公主的男宠都陪葬了,唯宋云尚在人世,所以这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
……
萧晏跑死了两匹马,三天只休息了三个时辰,连夜潜入京城。
他翻入魏家,魏均家中没落之后,族里只剩一个自幼不良于行的堂弟。如今非常时期,故而萧晏叫醒魏坤的时候,他差点摸出匕首捅过去。
萧晏亮了身份,立刻追问京中形势。
魏坤在经商上有些天分,铺子开了京城四处,消息也打听到一些,“殿下!今日一早从宫门处递来的消息是,皇后殿下痛失未足月的幼女,一病不起!陛下也因此急火攻心陷入昏迷!”
萧晏大脑里空白了片刻,紧紧攥了被子,又问:“太子呢?”
“太子殿下彻查谋害公主一案,几日未休,宫中乱传是城阳郡主生怕真正的金枝玉叶将生,所以下手谋害……”魏坤差点咬了舌头,“小的手下的人说勋贵和世家早已经多日闭门谢客,所以摸不准是明哲保身还是暗中潜伏等待时机!”
萧晏定了定神。
禁军有没有落入肃王手里还不知道,未央宫里两个主子已经力不从心,太子萧礼身边也许也潜藏了豺狼虎豹……
只是——
他的父皇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纵然心疼妻女,也要做长远打算,若此番病倒,给肃王以可乘之机,随之的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父皇是故意的!
母后是苏家上一代培养十多年的嫡女,生来就是为了中宫之位,岂非因为失去腹中胎儿就不顾大局?
所以这一切都是放松肃王的警惕罢了!
恐怕禁军里也有父皇的人会向肃王假意投诚,然而也有人宁死不屈才可打消肃王的疑虑……
肃王是先帝贤妃的孙子,与当今为叔侄,先肃王幼时从楼梯摔落,残了腿脚,这才从小就绝了谋取储位之心。然而他生的儿子继承了他的遗愿,势必要博一博江山。
毕竟,贤妃死前还在认为他的儿子错失东宫之位是当今圣上暗中谋害!
只是先肃王父子都擅长蛰伏,多年来当今都没有掉以轻心,然而肃王还是通过行走西域的商队,积攒金银粮食,暗中招兵买马,训练几万军队,如此非同常人的心智,难道会相信父皇母后的“请君入瓮”?
肃王每年都会亲自到京城来,他是打定主意相信自己不会“暴毙”在未央宫里。一个对帝后的心思深入揣摩的人,仿佛一条毒蛇,时刻准备咬自己一口。
萧晏稍作休息片刻,才匆匆告别,飞身前往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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