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你怕了本王了?”

  凤槿萱诚实道:“那倒不是。只是觉得王爷愚蠢,可是依着王爷的样子来看,王爷应该不是一个这么愚蠢的人?”

  “哦?怎么觉着本王愚蠢了?说来听听。”

  凤槿萱笑道:“我既然能从妖军万千杀戮中逃出来,就一定不是个没本事的。王爷之带了这么三个仆从来,难道是觉得万千妖军都是摆设,顶不过你这三个仆从么?这是槿萱怀疑王爷愚蠢之处。可是槿萱又怀疑了,王爷不会愚蠢到那般程度,既然自信来,必然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

  “是,真是个聪慧的女子。”妖皇笑得暧昧,“来,说说,本王是用了什么法子?”

  “下毒?不可能,北边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不是我说,王爷能认得全百花的名字不能都是回事儿,毒药秘笈又是可遇不可求的,即使浸Yin此道已久的杏林世家也难寻得珍本,怎么可能这般出神入化的用毒,让我们一行三人写一个服字给你?”

  “继续。”妖皇笑容越来越灿烂。

  “人质?或者,有什么是我不得不去的理由?”

  “不用猜了,君小儿让我给你捎句话,你妹妹温良仪吃嘛嘛香,已经长了好几斤肥肉了,不想那肥肉炒成一片片的喂给夙御小狗吃,你就乖乖给本王走。”

  凤槿萱脸色一白。

  “君莫邪里通外国?!”凤槿萱失声道。

  “别说的那么难听嘛,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凤槿萱一晚上连听到两个“识时务者为俊杰”,却一次比一次厌恶。

  “巧了,我也想去见见君莫邪。不过不是现在。”凤槿萱轻笑,“今晚夜深了,槿萱夤夜拜访,多有不便,不如明日吧。”

  “你不怕本王等不及,将那小姑娘送到军营里做军伎?”

  凤槿萱沉默片刻。

  今晚随着他去,一百个占不了便宜,说不定不仅把槿萱搭进去了,还赔上了自己。

  她是心焦自己身上的金钱蛊,可是不能急!越急,她就越没用谈判的能力!

  心念电转。

  失了分寸,就什么都没了。

  一把破扇子从天而降,扇子边缘似是金属利器做成,一个旋转,飞向了妖皇的脖颈。

  妖皇一声惊呼,在马背上腾空而起,滚落在地。

  凤槿萱眼眸一转,仰着头,笑道:“落地姿势真丑,您拿个剑挡一下也不至于这么狼狈啊!”

  妖皇瞪起虎目,看向暗处:“哪个英雄在暗处藏着?”

  凤槿萱心中当即分明,妖皇是以为她凤槿萱能够一路披荆斩棘,全是靠着那暗处的人?

  插在树上的那把破扇子她凤槿萱越丑越眼熟,将身边儿蠢蠢欲动的红玉凛按下来。

  笑话,有免费的劳动力不使,干嘛非要让自己家的人当前锋军送炮灰?

  “郎君?是郎君么?”凤槿萱喊得自己鸡皮疙瘩抖了抖。

  一声靡哑的回应:“夫人不怕,郎君在此。”

  凤槿萱又抖了抖。

  呵。

  这孩子,越来越肉麻了。

  “郎君,这个番邦蛮子要抢奴家回去做小,郎君快来救奴家……”

  “不怕不怕……”

  一声声不怕,一声声夫君在此,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连个影子都没露。

  妖皇一声冷哼:“你们中原有一句话,明刀易躲,暗箭难防,原来堂堂大周朝的皇子,就是这般暗处伤人的小人。”

  话音刚落地,凤槿萱拔了头上的佛怒唐莲,飞快掷出,一声爆炸般的声响,无数金针花蕊射出,地上瞬间躺倒了三个血流不止的人。

  还好凤槿萱手下留情,将佛怒唐莲插在了树上。若是直插入地上全神贯注探查十四殿的妖皇身上,他有十条命也玩完了。

  就算是远远一棵树桩,这三人也受了不轻的伤。

  “还好不曾啐毒,佛怒唐莲,果然名不虚传。”

  百年老树,缓缓地,吱吱喳喳地,朝着一个方向倒去。

  凤槿萱拖着长长地绯衣,捡起地上的火把,走到还在慢慢倒下的树旁边,伸手拔了佛怒唐莲。

  “你说,我是不是想得太多了,直接将这三人砍了不就得了?还纠结什么回话。”

  “你!你若是敢杀了我,我父兄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凤槿萱将佛怒唐莲在发髻中正了正:“谁说杀你了?”

  第二日,山中村子的猪圈里里多了三个满身针伤,其中有一个更是一只眼睛中标的果男。

  在与众猪抢了几天食水后,粗心大意的老妈妈这才发现自己猪圈里多了几个男人。

  哎呦喂,猪成精了!猪变成男人了!

  村子不大不小,一群男人白天是农民,晚上就是打家劫舍的盗匪,听到群里老小女人咋咋呼呼的看猪妖,都抄起了家伙一拥而上!

  呸,妖精想要勾引俺们村媳妇儿小寡妇,等下辈子了!

  其中一个身量格外伟岸,模样虽然不是十分俊俏,但是那古铜色的皮肤,挺翘的臀,肌肉发达的身板,却是格外吸引了村中男男女女的目光。

  目光火辣暧昧,更甚过他曾经火热的盯着大周朝浮萤公主的目光。

  国师府,一帖含香的帘花笺奉上,国师府管事儿看了看那乘软轿,疑惑地看着花笺上的内容,很有些不想去通报的意思。

  因为那花笺上只写了八个字。

  命主贪狼,身主天机。

  这,不算名帖吧?

  那管事儿思前想后,忽然想起来了传闻中病变之日,祸国妖姬凤槿萱的批命。

  不就是这八个字么?

  看着那乘软轿,腿一软,差点跪下,拔腿就进了府通报去了。

  国师府的大门啪得合上。

  “让从偏门进来。”正在丹炉房里炼丹的君莫邪一扫拂尘,挑着脉脉含情的丹凤眼,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地说道。

  凤槿萱听说从偏门进,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似乎听说,偏门只是供姨娘下人进出的……

  还没回过味来,她坐得粉色轿子已经跨过了大门了。

  霍然明白后,又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不觉,又被那姓君的小儿调戏了一把。

  姨娘不许用正红,过门的时候亦不需要敲敲打打,都是一顶粉色的小轿子,从偏门悄悄进去了。

  这知道的,国师世外高人,不娶妻不纳妾,这女子必是来客,这不晓得的,一顶新纳的小妾的帽子就给凤槿萱老老实实地扣上了。

  一路被抬到丹房内。凤槿萱方松松散散地下了轿子。

  一路下人指指点点,待见得下来轿子的少女水蛇腰,轻纱遮面,眉眼若画,更是笃定了,这绝对是新来的姨娘!

  多少貌美婢女撕碎了手帕,千方百计爬了这么些年床都没爬成,被这个狐媚子捡了便宜!

  讲不讲究先来后到啊?

  凤槿萱进了屋门,看到君莫邪坐在那里,已经老僧若定。

  “老君儿真是好计策,我原先真以为自己与旁的女子有什么不同,如今才明白,不同就不同在了,我得了英亲王的青眼。你竟然不求我真的投毒,而是要用我这根线,栽赃到英亲王身上!”

  君莫邪仍旧闭着眼睛,唇角强忍不住,勾起了一个邪肆的笑意,睫毛颤颤。

  “昨晚我苦等了你一晚上,一桶香汤熬了又冷,冷了又熬,佳人不至,我心好焦。”

  凤槿萱对这缠缠绵绵的态度十分不耐,有话就好好说,拿腔作调的演给谁看?

  “你又想出什么鬼主意,我还有什么是你可以利用的?”

  “不敢,凤儿你如此聪慧,我怎么敢将凤儿你欺瞒……”君莫邪缓缓睁开双眼,“时辰到了,丹该出炉了。”

  君莫邪明明一脸邪气,却偏偏生得极为英俊,一举一动都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一站一动皆可入画。

  丹炉打开,将里面几颗老鼠丸一样的丹药一颗颗取出来,放进白瓷盘子里。

  “想要试药么?”君莫邪十分客气大度地问着凤槿萱。

  凤槿萱倒退一步:“我怕你投毒。”

  君莫邪手指一颗颗指着丹药:“这是断肠草做的、这是见血封喉做的,这是情花做的,你猜,温良仪每天最爱吃的一颗,是哪个?”

  凤槿萱微微握拳。

  君莫邪眼帘低垂:“嗯,我有配解药。吃了不过一会儿就喂解药了,死不了。”

  “你不要太过分。”

  君莫邪随意指了一下情花药丸:“今天给小小姐吃这颗。”随手将白瓷盘递给一边的丫鬟,眼睛定定看着凤槿萱:“没想到,你还真在乎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有意思,你难道不晓得,你母亲之死,和温家上下,都脱不了干系?”

  凤槿萱目光不变。

  “原来你知道,呵,真是好胸怀,我君莫邪,真是服了你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很简单,用你,得这天下。”

  凤槿萱暗啐了一口:“就你这么一个老神棍?忽悠得了妖皇,你还真以为你能忽悠得了满朝文武么?你脑子有病才把妖皇弄死了,失了妖皇的倚仗,你还有什么?新王必然年轻英武,用不着你这些毒丸。用我?成王端王老子都不认得,你爱谁谁,别拉上我一起死。”

  君莫邪被啐了一头一脸的口水,低下头,默默擦了,忽然冷笑:“来人,将浮萤公主请下去!”

  凤槿萱被两个膘肥体壮的婢女带到了一间卧房,凤槿萱一向于住所挑剔,皇后的坤宁宫尚入不得她的眼,更何况如今一个坑蒙拐骗的破神棍——就算骗到了御前,成了国师,依然就是个骗子而已。

  在她眼中,这屋子处处瑕疵,处处不妥,眉头不知不觉地皱紧了。

  红玉自从她出了软轿之后就杳无音信,甚而一直窝在房梁上,武功拔群的凛都不见踪影,这房间,寂静地奇怪。

  她躺在屋子软榻上,嗓子因为刚才拍打门窗,所以疼得厉害。

  快到傍晚的时候,门忽然打开,一身厚重镶金红装的温良仪眉眼安谨地走进来。

  “阿姊。”

  凤槿萱定定看着她。

  小槿萱已经有了两三分她的模样,她父亲温全安能顶了一个拐走卫府大小姐的名声,当初也是艳冠京华的美男子。

  “别怕,阿姊在。”凤槿萱缓声。

  “阿姊如今入了这里,就是一个废人了。”温良仪面无表情。

  凤槿萱已经习惯了温良仪的面无表情。

  “不怕……不怕。槿萱,人啊,只有自己觉得走到了绝路,才是无路可寻了。这大千世界,本来没什么路,要有人走了,才有路,不管多难,都不要怕。阿姊在。”

  “红玉在家族中,只是子爵,她的力量,继承于君莫邪,她的血脉里,对君莫邪,是父女关系。她是没有法子抵抗君莫邪的威压的。”

  凤槿萱微渺的思路慢慢有了一个轻微的聚拢。

  “槿萱,你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

  温良仪依然是那张冰雕玉砌的小脸:“阿姊觉得,我是如何知道的?”

  凤槿萱在沉默片刻后,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你已经是他的人了?”

  “我姐做不了女杀中的魁首,只能由槿萱顶替着做下来了。”

  “嗳,槿萱,你这不哭不笑的毛病到底到什么时候才好?女杀?不过为他人手中的棋子罢了?槿萱,有什么吸引你,让你为他们做这些?”

  “阿姊……”温良仪说,“三路兵马正在压进,君莫邪要血洗皇宫。”

  “阿姊已经是一颗废棋了。”她唯一的作用就是将一顶谋逆的帽子狠狠扣在英亲王身上。既然君莫邪已经达到了目的,留她何用?

  如今,君莫邪已经连和他废话的力气斗不想废了。那句命犯桃花,天机降世,也只是他唬弄世人,给她坐稳祸国妖姬的名头的话罢了。

  她看着窗外沉沉暮落,忽然笑了起来,她的模样还是继承了母亲血统里的风华绝代,笑容在红色的衣裙中,艳绝天下。

  “槿萱,有些道理,阿姊一直没有教过你。”她站起身,看着身量不足的温良仪。

  槿萱矮了她一头,她伸出手,将槿萱的小手握住。槿萱的小手肉肉的,手心满满是汗水。

  和她一样,一紧张就攥紧了拳头,若不是这面瘫的模样,神情之中,许是也会带了她凤槿萱的一二神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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