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完美的深邃轮廓,睫毛又浓又密,掩着紫水晶般的眼眸,目光闪烁着冰洌的冷芒。

  英挺的鼻梁,嘴唇冷厉,淡淡的嘲讽弧度,邪气的妖媚。

  单衣半敞,精雕细琢般的胸膛展露无遗。

  凤槿萱疏离漠然,她的手轻轻拍着靠着她睡的小殿下。

  红衣俏婢连忙道:“小姐刚才还在为着被看光了的事情伤心呢。”

  凤槿萱站起身来,用薄毯小心地将床上的男孩儿掖起来。小殿下拽着他的衣襟一松,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依然微微拢了起来。

  “陈芙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样子,我去看看陈采薇现在的形容。”凤槿萱唇角翘起一个调皮的笑容,眼神也愉悦了起来。

  君莫邪略一点头,凤槿萱就从他身边走过,眼皮子抬也没有抬一下。

  不论她自以为掩饰的多么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她厌恶他的所有杀戮和伤害。

  冷血的人,凭什么让她去爱?

  夫?

  呵……

  成亲了还有合离的时候呢!

  红色宫墙下,只穿着肚兜盯着盘子清水跪着的女子不吃不喝,已经从晨曦微薄跪倒日上三竿了。

  她提着昨夜特特备下的一身华丽逶迤的宫裙,由红玉撑着油纸伞遮了日头,缓缓走到陈采薇身前。

  本就不怎么白的陈采薇经了一早上日头的曝晒,如今浑身通红,等红色褪去,就黑下来了。

  闺阁女孩儿讲究一个肤白如玉,目如秋水,面若桃花,她这一遭,在这佳丽三千的后宫,算是被毁了彻底了。

  凤槿萱的目光一寸寸研磨着恭敬跪着的陈采薇。

  陈采薇闭着双眸,面上不显露一分半毫的怨怼。

  是个能忍的。

  “有些人蛰伏,是为了破茧而出的那一日,而另外一些人蛰伏,却会生生被冻死在寒冬雪地中。”

  陈采薇睁开眼睛。

  汗水淋淋的,有些已经滚入了她一双亮的照人的眼中,宫中规矩,跪着不许动,动即死,只能任由汗水蜇着眼睛疼。

  若是别的女孩恨不得一头撞死也不肯受这般折辱,她却将规矩做得一丝不苟。

  凤槿萱掏出一个帕子,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汗,又伸手将她扶起:“起来吧,本宫有话问你。”

  陈采薇默默无言站了起来,一双灵动聪慧的眼睛,看着凤槿萱,终于有了几分尊敬。

  这世道就是这样,占了个先理,不如占了权势。就连这帝位,都要靠着绝对武力换来,不是么?

  什么规矩不规矩,都是人立的,还当真当那龙子凤孙天赐的?那怎么会有那般多朝代更替,人杰枭雄?

  陈采薇的哥哥是当朝大将军,长姊是先帝后宫之主,那又能怎样?

  红玉将一件披风给裹在了陈采薇身上。陈采薇眼中闪过感激之色。

  在养心殿一众新晋封的女官瞩目下,凤槿萱上了凤辇,陈采薇低头不语,默默跟着,一路招摇撞市回了百花宫。

  凤槿萱倒不是有意杀鸡儆猴,她倒是希望其他名门闺秀爬床爬的勤快些,移了君莫邪对自己的心思。

  回了百花宫,凤槿萱将宫女屏退,只留了红玉一人侍候,陈采薇脉脉跪在那里,眉眼间尽是愁怨。

  “可恨我?”

  “奴婢不敢。”

  “有何不敢?”凤槿萱道。

  “奴婢的一切都是公主给的,公主讨回本就是公主的东西,全是理所应当。奴婢怎敢心生怨怼?”

  真是能忍成绿毛乌龟的人啊……

  一声嗤笑,不过,凤槿萱喜欢。

  “想要抬举你,轻而易举,不过,就看你要不要这么一个好了。”凤槿萱起身,弯腰伸手撩了撩她额间几缕碎发,“红玉,将玫瑰露拿来。”

  红玉不过一会儿就将封着玫瑰露的水晶瓶子取了来,将上面的黄签子拆了,凤槿萱食指指腹点了香露,轻轻在陈采薇脸上划开。

  “女人家,若是连打扮自己的心肠都没有,那还活个什么劲儿呢?”凤槿萱将一瓶子花露全塞到她手里,“趁着红痕没褪,赶紧去拾掇拾掇自个儿,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陈采薇手里攥着玫瑰露,却不动弹,猛然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殿下,采薇想清楚了。”

  她纵然恨凤槿萱入骨,可是为今之计,想要活命,她就必须对凤槿萱言听计从。

  “哦?”

  凤槿萱不信她,但是听听她要说什么,也是无妨。

  “那夜,采薇即将入宫,在屋子里收拾箱笼,和阿妈说话……”

  凤槿萱下巴一指绣墩,红玉眼明手快将绣墩搬了过来,让陈采薇坐下。

  陈采薇虚虚坐下,手中茶碗略微转了几下,才有些不安地继续说道:“然后,我就听见我哥哥在院子里喊打喊杀的闹了起来,说一定要将这个女人送回给太傅大人……我娘把我锁在屋子里,就自己出去说去了。我惦记着第二天早上要入宫,就没有多管闲事。”

  凤槿萱简单地点点头。

  若是凤槿萱也会这么做,似锦前程近在眼前,何必多事给自己添麻烦。

  “哥哥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凤槿萱打了个哈欠。

  “很多时候,哥哥连母亲的话都不听。我一直怀疑我哥哥是旁人假冒的,后来,我证实了我的猜测。”

  凤槿萱淡淡地笑了一下。

  “哥哥从来不能吃花生的,每次吃了就会和中毒一般,那次哥哥刚刚凯旋回来,我趁着母亲不留神,给哥哥吃我新做的花生糖,哥哥以前最疼宠我,又是我亲手制的糖……可是那时候哥哥拿了起来,就往嘴里放。后来又一想,才丢了下来,皱着眉说我就会做这种小孩子家的东西,不好好学女红刺绣。”

  “所以,那个差点吃了花生糖的,肯定不是你哥哥。”凤槿萱好似闲话一般,桌上的攒盒里盛着的干果蜜饯里刚好有花生糖,与粽子糖隔在一处,她就抓了把放在嘴里嚼。

  陈采薇微微一点头,目光似乎飘向远方,缓慢而坚定。

  “我晓得这些都和君太傅脱不了干系。父亲、母亲肯定也有所察觉,可是他们不敢声张。父亲在朝中也只是个虚衔,荫了长姊的关系,在礼部做一个侍郎。礼部里这回少了几乎一屋子的人,若不是哥哥站着,父亲也要被拉出去活活斩了,现在拿着哥哥当太爷爷敬着。”

  语调苦涩:“哥哥从小照料我长大,我这次进宫,接近太傅,也是一心想要寻到哥哥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房梁上那一双双眼睛明晃晃地瞧着呐姑娘,你以为隔墙有耳真的只是说说而已?

  凤槿萱取了一颗糖,直接塞进了那丫头嘴巴里。

  她一恍然,看着凤槿萱责备的眼色,心里就明白了,吓得面如土色。

  昨晚巫山**的情谊,不知道在君莫邪得知这个女孩儿有目的的接近他的时候,会留多少?

  “许是你多心了吧……”

  这话传出去,陈家满门还能有命在?

  本来怀疑个陈芙就够他们陈家喝一盅了,如今,竟然敢怀疑到他们家的保命符身上,凤槿萱一声冷笑。

  陈采薇不蠢,她晓得凤槿萱在这里坐着,只要凤槿萱肯,凤槿萱就能保住她。

  “哎,哥哥忽然脾气大变,谁能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世上哪里真能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呢?”陈采薇紧张地抚弄着裙子,屋子里明明是空的,哪里来的人。

  她觉得背后好像有无数道看不清楚身形的影子来回打量着她,一时间如坐针毡,虚汗再一次沿着她的额头滑下。

  凤槿萱又是一个忍不住,弯起嘴角给了她一个猝不及防的微笑,轻灵透润的一双眸子,好像活动的泉水。

  陈采薇本就是个极善于与人相处的女孩儿,曾经满京权贵,无不是她小花园里的常客。

  见到凤槿萱笑起来,心思一动,站起来,俯身道:“若是日后再宫中能常得公主提点,采薇定然不负公主恩情。”

  凤槿萱恬淡的眸子落在她微微弯起的后背上。

  心里不由泛起了一丝冷意,面对辱己之人,凤槿萱能够如她这般淡然以对,不假思索地投靠么?

  投靠的时候,又不提犬马相报,只说不负恩情?骨子里倒是傲气,有那么一股子向上爬的野心,怕是给她如今温良仪的位置,她也不能安份起来。

  好一个陈家走出来的千金闺秀,姐姐精明至极,连妹妹都这般领秀通透。

  抿了口茶,凤槿萱说道:“罢了,罢了,你先下去候着吧。”

  连着两声罢了,说的陈采薇心底泛起阵阵寒意,她仰头看到凤槿萱眼底骤起的寒冰,看着她尖俏的鼻子,向下看着她的冷漠的眼睛。

  将陈采薇打发了出去,红玉扶着凤槿萱去午觉。宫廷祖宗的假发,晚上不许贪玩熬夜不睡,晚上亥时必须去睡,子时便是浓睡的时候,寅时便要起来,到了未时也必须要午睡,这叫得天地阴阳的正气。

  凤槿萱自入了宫来,没有一夜安枕无忧过,不知不觉早把规矩破了个干净。昨晚又喝了快半宿的酒,起来时也不过是被那几个大臣激得精神起来,如今万事得了准信,又到了未时,又是睡觉的时候了。

  许多新入宫的宫女觉得宫里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睡觉,也不是没有道理。

  谁要怠慢了这个制度,跟着的宫女太监就要去挨板子,让做主子的丢颜面,凤槿萱从不管这些,且次次宫女太监都管不了她——就拿昨晚上来说,她可是去寻得君太傅,还是去捉爬床的宫女,这个乱子谁都不敢伸头去提醒。

  凤槿萱卸了钗环,细细跟红玉叮嘱,记着将那陈采薇罚去做洗衣婢,这么低的位置,她想扑腾地爬上来,也要段时候了。

  又问起来了琳琅。

  一说道琳琅,红玉的动作缓了缓,凤槿萱从前故意不提,红玉便只字不说,连着琳琅一心待着的凛也不提琳琅去向,凤槿萱今日见着陈采薇善于察言观色善好结交的模样,不觉就想起来了长袖善舞的琳琅。

  她耐性再好,身边人不见这么久,问问总不妨碍吧。以前她是以为琳琅看着世道乱和凛双宿双飞去了,凛都冒出来了,琳琅去了哪里?

  红玉的表情瞒不住凤槿萱,分明是有什么藏着,却不肯说出来。

  “琳琅不会不找我的,你这样遮掩,难不成琳琅是死了么?”

  声音骤然冷厉。

  伸手将桌子上玉梳扔在了地上,玉梳断成两截。

  红玉抖落起一片笑意:“小姐误会了,琳琅怎么会死呢?只不过这宫里又不是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琳琅可能还在卫府吧?”

  “听你这口气,你也不知琳琅去向?”

  红玉默认了。

  凤槿萱气得手脚发寒,身子轻轻颤了下。

  红玉、琳琅与她自小一起长大,她从小性子多疑,真正放在心上的人也就她们两个罢了。红玉琳琅二人情分更是非比寻常,如今琳琅生死不知,红玉竟然不闻不问?她倒真希望是自己误解了,只是因为琳琅身逢不测,所以红玉不好开口伤了她的心,而不是真的一句她不晓得!

  这么长时间了,红玉又成了君莫邪的忠实走狗,难道就不能借着君莫邪的势力,查查她自小穿一个裙子长大的琳琅的去向?是好是歹总要留个话啊!

  人心真是太善变了,快到凤槿萱难以忍受。

  红玉替凤槿萱宽了衣,用毛巾绞了香汤,慢慢擦洗凤槿萱已经泛着泪光的小脸,将凤槿萱扶向床榻。

  她不言不语,动作缓慢而坚定地放下重重纱帐,打开香炉,将两块儿梅花形的香料扔进去:“小姐还是早些睡吧……”

  凤槿萱靠着柔软的锦被中,心中又气又恨。

  撩开软帘,刚好看见红玉走出寝殿时阴冷的回眸,不含任何感情的一瞥。

  如今,这宫里,唯一和她有着相同出身的,只有那个刚刚被她贬去做了洗衣婢的陈采薇。

  她和我有着相同的宿命。

  凤槿萱慢慢想着。

  悄悄掀开帘帐,如今她举动都有人看顾着,红玉一心一意做了君莫邪的人,满房梁蹲着的,又不知明暗。

  她如何才能脱去这些控制,暗中动手脚呢?

  她心中一动,啊……对了,房梁上那些人。

  这些人,都是专门的暗卫阁训练处的精英,当初凛能混到他们当中,想必也是因为相同的气息以及……他们互相并不认识。

  凤槿萱翘起嘴角,琳琅啊琳琅,如今我浑身家当都在你身上,就是死了,你也要给我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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