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举个例子来讲，要是一不小心把羊肉贴到了中间的炉壁上，刷的一下，羊肉片一下就变的半熟，酒精炉和电磁炉能有这温度么？

　　热气腾腾的铜火锅一端上来，整个屋子都变的烟雾缭绕，气氛瞬间不一样了，等带着潮气的新鲜出锅的爆肚被送上桌，鲜切羊肉摆了上来，翠绿的新鲜蔬菜摆了满桌，再加上中间烧开的乳白色原汤的火锅，吃饭的氛围一下就出来了。

　　林枭率先夹了一条肚条，羊肚说白了就是羊胃，本身应该是黑色的，但是后来市场上很多小贩用了烧碱去泡，就成了白色的了，眼前的爆肚，一边泛黑，一边灰白，正是正常的羊肚的颜色。

　　所谓的爆肚，就是白灼的羊肚，架上锅，大火烧开滚水，把切成手指粗细的宽条的羊肚往里面一涮，立刻捞起，这玩意就成了，时间稍微一长，就缩水成了一细条。

　　他用筷子在火锅里快速的涮了两下，示范给埃尔大厨看，又在面前的芝麻酱里沾了沾，送到了嘴巴里，又鲜又脆，口感特别好。

　　涮火锅用的两大种类中，涮肚其实吃的是口感，涮羊肉吃的才是味道。

　　鲜切羊肉和一般的羊肉也不同，也属于京津特色。

　　其他的地方的火锅店，会把羊肉事先冻好，全部冻成一坨，再用机器刨成片，一片羊肉就是一个卷，摆成一盘还挺好看，但一端上桌，没一会，那羊肉就软成一坨了。

　　鲜切羊肉是取的新鲜羊肉放在冰柜里冷冻一个小时左右，这个时候的羊肉，只有表面冻住，里面还是软的，用刀去切，很容易就切成了薄片。

　　这样的羊肉才是既保留了羊肉的鲜美，又方便涮火锅。

　　皮埃尔吃了早上的豆汁儿的教训，犹犹豫豫的不敢动手，倒是老埃尔果断的拿起叉子，叉了一片鲜切羊肉，仿着林枭的样子，在沸汤里涮了两下，放到芝麻酱里蘸了蘸，快速的送到了嘴巴里。

　　片刻后，他目光连闪，叉子连闪，只是他不会用筷子，叉肉还好，叉菜就费劲多了，还是皮埃尔厉害，用筷子的样子虽然笨拙，却总算能夹起菜来。

　　林枭看两个法国人歪歪扭扭的动用各种姿势只为了把食物送到嘴里的样子，暗自好笑，不由拿起了一双干净筷子，塞到了老埃尔的手里，耐心的示范起如何使用筷子来。

　　鲜美的羊肉，嫩的掐的出汁的蔬菜，细滑爽口的粉丝，让法国人连呼过瘾，等吃完爆肚冯，三个人俱是一身大汗，被初夏的风一吹，凉爽舒服的让人只想叹息。

　　老埃尔和皮埃尔两个人，一老一少，刷的一下，齐刷刷的看向了林枭，满怀期待的等看他安排接下来的节目。

　　林枭哑然失笑，他故意板起脸，“接下来可是要辛苦一些了。”

　　老埃尔一脸困惑，皮埃尔哈哈大笑：“没关系，你做的安排很好，我们很喜欢。”

　　林枭抿嘴一笑，径直带着两个法国人回到了家里，请他们在军区大院的门口稍候，自己把那辆休息了没几天的三轮车蹬了出来。

　　没错，他想了想，决定带着法国大厨和他一起摆地摊去，他对自己做的川菜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法国菜味道醇厚浓郁，不像是清淡的淮扬菜，和用料厚重的川菜倒是有些异曲同工。

　　先去的是农贸市场，林枭请老埃尔和皮埃尔坐上了三轮车，幸好老埃尔生的瘦小，不然还真挤不下。

　　皮埃尔长手长脚，不免觉得束缚，便忍不住开口道：“SU，让我来蹬车吧。”

　　林枭哈哈一笑，没有说什么，直接跳下了车，顺便好心的把老埃尔也叫了下来，看着皮埃尔东拐西歪的骑了两下后，大叫一声跳下车子，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会自行车未必就会蹬三轮车，这玩意虽然简单，却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皮埃尔最后只好认命的坐在了狭小的后座里。

　　幸好农贸市场并不远，林枭把车子往门口一丢，直接领看两个法国人走了进去，老埃尔兴奋的东张西望，林枭不由诧异，拽住了皮埃尔低声问道：“埃尔先生从没到过市场吗？”

　　皮埃尔耸了下肩膀，“店里的食材都是预定好的，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半处理好的了。”

　　就这么一个说话的功夫，林枭眼尖的看到老埃尔已经拿起了一截灰白色的藕，鼻子嗅了嗅后，大嘴一张，准备直接咬上一口。

　　他赶紧跑了过去，夺下了老埃尔手里的藕，连连摆手。

　　老埃尔一脸遗憾，转头看到了黑色的菱角，立刻又好奇的拿了起来。

　　林枭发现，自己应该一开始就带着埃尔大厨到这里来的，老先生就像是一个适龄的顽童，第一次到了儿童乐园，真是见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想亲口尝上一尝。

　　林枭也发现了，老埃尔能够成为蓝带大厨绝非偶然，凭借他对食材旺盛的好奇心，就足以支持他在餐饮上不断攀升了。

　　事实上，没有什么地方的食材种类可以和中国相比，这是一个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什么都敢做成菜的神奇国度。

　　相比之下，西方就要相形见绌的多，像是中国食材中带着洋，番，胡的蔬菜，几乎就是他们常吃的蔬菜种类了。

　　林枭耐着性子，一样样的为老埃尔解释过去，同时这个老人不停口的为什么也让他伤透了脑筋，林枭第一次发现，他对食材的了解并不像是自己先前以为的那样充分。

　　“辽参，是一种海参。”

　　“为什么是干的，额，等我回去査下资料。”

　　“这是一种调味料，叫蚝油，提鲜的，怎么做的，哈，我也不知道。”

　　林枭额头冷汗直冒，几乎要落荒而逃，他就像是一个被一针捅破的气球，放空了发现了自己的无知。

　　很多食材，他认识，也知道如何去做，但是有一些半成品食材，他还真没想过是怎么加工出来的。

　　费尽千辛万苦，给自己留下一堆家庭作业，好不容易把老埃尔打发了，林枭采购齐了摆摊的材料，连续几天没有开张的苏记快炒终于再次开张了。

　　偌大的旗帜再次迎风招展，林枭想了想，今天是要把从前做过的川菜再温习一遍，便只在上面题了简单的三个字，客来点。

　　此时还是傍晚，刚好是晚饭时候，林枭的招牌一打开，很快就有人围上来，都是熟客，惊喜的叫道：“苏老板你又回来了！”“可等了几天了，没了苏老板五块钱一份的米饭，吃什么都不对味。”

　　皮埃尔大是惊奇，凑近了，把林枭上下打重一番，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叫道：“苏老板？”

　　林枭讪笑两声，在旁边搭了方桌小板凳，请老埃尔和皮埃尔坐下了，他则开始了食材处理。

　　又来了，再一次出现了昨天的专注状态，手里的菜刀仿佛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切丝切片，他就是一个最精密的仪器，完全的随心所欲。

　　林枭隐隐的有些了然，应该是他这三年来勤练刀工，厚积薄发的效果终于出来了。

　　老埃尔不知不觉的站了起来，走到了林枭身边，连一些客人也屏住了呼吸，看着他忙碌。

　　往常至少需要一个小时处理的食材，今天半个小时就全部搞定了，林枭抬起手，捉住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抹了把额头的汗，一抬头，吓了一跳，七八双眼睛全都直愣愣的看着他。

　　老埃尔最先回过神来，他满脸赞叹的竖了竖大拇指：“SU，看你切菜真是一种享受。”

　　林枭嘿嘿一乐，技精于道的必然结果，任何技艺上升到了一定程度都会成为艺术。

　　水煮肉片，宫保鸡丁，沸腾鱼，回锅肉，一道又一道经典川菜在林枭手下再现，他每一锅都会多炒一些，用小碟子盛了，放到了法国人面前。

　　他有意少放了些辣椒，法国人还是吃的满头大汗，老埃尔忍不住问道：“SU，这是什么菜？”

　　林枭指着桌子上的小碟，一一解释着菜肴的名字和来历，末了，高深莫测的道：“这几道菜都是川菜，川菜也不过是中国菜的一个分类。”

　　皮埃尔睁圆了眼睛，把他的话翻译了过去，老埃尔若有所思，林枭笑眯眯的看着他，鱼儿已经上钩，做为一个厨师，博大精深的中国菜的诱惑是无法阻挡的。

　　等到了晚上八点多钟，人渐渐多了，便有熟客问了起来：“苏老板，你今天没什么新菜啊，等了这么多天，这可不厚道。”

　　林枭手里的铲刀扬起，别有意味的瞥了眼旁边的老埃尔，爽快的道：“有，怎么没有，这还是一道法国菜呢。”

　　客人们登时大感兴趣，纷纷追问：“什么菜？”

　　林枭慢条斯理的道：“法式煎猪排。”

　　一旁的皮埃尔听到了，惊奇的翻译给了老埃尔，老埃尔一下站了起来，走到了林枭身边，看他做这一道煎猪排。

　　在法国餐厅呆了四五天，林枭统共也就学会了这么一道菜，褐色高汤是昨天熬煮好的，冻成了块。

　　他把猪排煎好，又用黄油炒熟了洋葱，加了白醋和葡萄酒，最后一步的芥末，他并不打算照做。

　　张大胖的改良配方糖醋排骨给了他提示，大部分中国人并不爱芥末的味道，只有在拌凉菜的时候才会滴入少许，他干脆的把芥末换成了辣椒面，正好和前面的川菜相得益彰一路相乘。

　　林枭还没有注意到，他已经走上了自行改造菜肴的道路，老埃尔却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目光闪亮，如获至宝的看着林枭，静静的等看这一锅改良版的煎猪排出锅。

　　林枭慎重的浇上汤汁，浇汁也有技巧可言，不能把猪排全都覆盖上，至少要留出一半的空当，好让客人有自行调节的余地。

　　他双手捧起盘子，送到了埃尔大厨的面前，埃尔大厨慎重的接过，先闻了一闻，又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送到嘴巴里，慢慢的品了品，末了，他对着林枭点了点头。

　　林枭大喜过望，几乎要抱着小老头高声欢呼，没有什么比自己做的东西能够得到一位大厨的承认更让人欣喜的了！

　　做了一个小时的煎猪排答谢熟客，林枭采购的食材都卖的差不多了，想着明天还要上班，他认真的收拾起了车子，和两个法国人挥手道别，吱嘎吱嘎的骑回了军区大院。

　　沈西城穿着一身灰格子睡衣，正在沙发上看新闻，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很自然的打了招呼：“回来了？”

　　林枭心中一暖，这种有人等门的感觉真好，他浅笑看应道：“嗯，你饿不饿，我做法式煎猪排给你。”

　　沈西城眉毛扬了扬，“好。”

　　材料都是现成的，林枭快手快脚的弄好，沈西城坐到了餐桌前，林枭注意到，他吃东西的样子很优雅，双肘悬空，头并不低垂，用刀切猪排的时候没有半点声音。

　　一块猪排吃完，他拿起一张餐巾纸揩了揩唇角，抬起头看了眼林枭，敲了敲桌面，示意道：“坐下，我们谈谈。”

　　林枭迷糊的坐了下去，沈西城指着被他吃的空空如也的盘子问道：“你刚学的？”

　　林枭点了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好吃么？”

　　沈西城眉毛扬起：“你要我说实话还是假话？”

　　林枭的脸一下耷拉下去，“算了，不要说了。”

　　沈西城唇角微微勾起：“不好吃。”

　　林枭刷的一下抬起头，一脸幽怨的盯着他，沈西城慢条斯理的补充道：“骗你的。”

　　林枭：“……”

　　摔，大哥你别再讲冷笑话了好么，真的一点都不好笑！

　　沈西城看着林枭气鼓鼓的脸颊，轻咳一声，轻描淡写的道：“看来你在厨艺方面还有些天赋，这样，我也不强迫给你结束工作了，但是九月份必须去读高中，你可以用业余时间去饭店。”

　　林枭眉头皱起，高中生的生活上课下课时间都限制的很严格，那样他基本没什么时间学厨了，有一个想法在他心中很久了，他看着沈西城，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我直接读大学吧！”

　　大学的限制要比高中少很多，而且他可以放弃理化，专攻文科，他已经想好了，读历史最好，可以了解饮食文化的传承和渊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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