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卷二有更新
三姨太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盯着前面两个力巴腰间隐约亮出的刀光,不敢让他们发现，却还要偷听他们的说话。那是徐家雇佣来给徐雅丽抬担架的力巴,可是三姨太不小心发现他们佩带着短刀后,不知为什么心跳得厉害，莫名的就跟了过来。
“这趟活不要太轻松哦，小娘皮哭得要死要活的,只要告诉她的脸没有办法治了，估计明天就自己了断了！倒落得我们一个轻松！”
“是啊,脸都成那样了，还活个什么劲,早该跳黄浦江了！我们捡个便宜,随便动个手,就说是自杀的，别人也不好查去，谁都知道她要死要活的。不过，她家里可有人出了大价钱！咱们得把活做干净了，别轻易砸了招牌在个小姑娘的手上！”
三姨太倒抽了一口冷气，幸亏嘴巴捂着，否则这动静就给人发现了。
前面两个人没有觉察地继续聊天，其中一人叹了口气，说：“戏文里都说高门大户里头是非多，看这么一件缺德事，多小的一个姑娘，脸都毁了还不放过，非要赶尽杀绝！我回去就多烧几柱高香，要不是迫不得已，绝不接这活儿，老子刀头上舔的血多了，可还没杀过这么无辜的女人呢！”
“对啊，你说有多大的怨气才会这样？我想啊，一个姑娘，又不会作奸犯科，又不是腰缠万贯，要不就是脸长得太好，遭人嫉妒，要不就是碍着别人的婚事，总没有第三条路。”
“那就奇怪了，听说这姑娘只是个妾生的，看着也不怎么招人眼，怎么就惹人恨呢？这高门里的事还真是蹊跷！”
“是啊！要不然怎么会有我们的生意呢？”
两个力巴说着话，抬头看见二管家从一头出来，连忙招呼：“先生，说好的先给我们点报酬吧，这差事可是特别辛苦啊！”
二管家皱眉道：“不过一个小姑娘，费你们多大点事，有你们这么穷追猛打要账的吗？”从腰兜里拿出块大洋给他们，说道：“先给你们付一半，待得那小姐的事都料理好了，再给你们付另一半。”两个力巴得了钱，立刻点头哈腰，直把二管家恭维得直笑，连连承诺不会少了他们的“辛苦费”。
三姨太眼见二管家和那两个力巴走了，连忙退回到船舱房间。此时的她头上满是冷汗，脸色青白，连大气也不敢出，眼神怔愣着好久回不过神。跟随而来的婆子李妈当即就慌神了，赶紧揉着她的胸口要叫医生。
三姨太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别去，不要惊动了人！”她慢慢醒过神，便把刚刚听到的事情告诉了李妈。
“诶哟喂，不会是真的吧，二姨太怎么能有这么毒的心思，这么狠的手？”
三姨太猛然坐起身，揪住她道：“你说二姨太？”
李妈往大腿上拍了一掌，大叫道：“唉呀，这还想不到吗？小姐就是碍着别人的姻缘了啊！前一段时间她不是很喜欢冯家的那个少爷吗？那可是二姨太看中要给她女儿做夫婿的！姨娘你吓得赶紧给小姐订了亲，可是禁不住小姐还是常常跑去找冯家少爷，落在冯氏的眼里。老奴还在想这场车祸怎么都蹊跷呢，如今冯氏又这么赶尽杀绝，不消说，小姐毁容定是她害的了！”
三姨太直愣愣地瞪视着李妈，只觉一种冰冷彻骨的寒意从脊梁骨里窜上来，许久，忽然打了一个激灵醒悟过来。
“没错，就是她害了我的雅丽，就是她！”她突然发疯似的嘶喊起来，“她恨雅丽看上了那个冯悦风，坏了她给女儿谋划的婚事，所以要把雅丽毁容让她再也嫁不出去！我早该提防的，冯氏那就是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向着门口冲去，“我要下船，我不能让雅丽到日本被他们偷偷下手给害了！为了女儿我也可以拼命的！我要告诉督军，我要让那人面兽心的女人不得好死！”
“唉呀，姨娘，您别冲动啊！”李妈着急地拦住她，“就这样下船，惊动了那个二管家我们还出得去吗？这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啊！”
三姨太睁着双眼怒道：“他们明摆着不让我和雅丽活着回去，反正都要死，我就拼出这条命罢了！现在还没开船离开上海，我倒要看看他们给我什么样的死法，我就不信了，她姓冯的真就能一手遮天？”
李妈轻笑道：“对啊，姨娘，船还没开呢，急什么？我倒有个办法可以轻松离开这里，只要您听我的，我还能想办法给雅丽小姐报仇呢！”
李妈是三姨太身边跟久了的亲信，以前也帮着出出主意，不过不见得有什么高明处，但此时她六神无主，只能全倚仗眼前唯一的帮手。
幸好因为徐雅丽腿伤未愈，完全靠两个力巴把她用担架抬上来，处处都要事先安置，所以他们提前上船，此时还未到开船的时间。
一番布置后，李妈和三姨太奔出房间大叫，“小姐晕过去了，医生快来啊，医生！”
二管家循声赶来查看，但见徐雅丽翻着白眼，嘴里吐出白沫，人事不知地翻倒在地上，身边是玻璃杯的碎片，现场一片狼藉混乱。三姨太大哭道：“快来个医生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女儿突然头疼得厉害，痛得都晕过去了，你们谁来救救她！”
去日本的客船行程只有几天，哪里会配备什么好医生，民国更没有什么服务意识，船上能有个郎中就不错了，顶多治个外伤或拉肚子，掐了徐雅丽的人中没有使她清醒，就慌张地说：“怕是很严重，赶紧下船就医吧！”
二管家犹豫道：“马上就开船了。”
三姨太立刻闹起来，嚎哭：“还开什么船，医生救不了，我和女儿就死在这里了！”
闻讯而来的船长忙道：“太太，您女儿看病要紧，快点下船去医院吧，你们的船票我立刻退钱，保证不耽误你女儿治疗！”
船长这么说了，二管家也没有办法，现在没有离开上海，三姨太可就是他的主子，什么都不能做，否则容易让人起疑心。
一行人顺利下了船，二管家立即找人送徐雅丽进医院，同时给徐府送信。
到了医院，徐雅丽不能再装昏睡，只是捂着脑袋哭着说疼。按照当时的技术设备水平，根本查不出头脑里的毛病，因为她之前有被撞进深沟的经历，医生只能诊断说她脑袋有淤血，估计要休息几天。
李妈便告诉二管家，徐雅丽需要在医院住几天，之后看情形再去日本。二管家只担心他们不去日本，坏了冯氏的计划，听李妈的口风还是要去的，暂时放下一半的心，却派人把徐雅丽的病房给守住了，不让人随意进出。
三姨太原本计划下船后去找督军揭穿冯氏的真面目，却让李妈给拦下来。光凭三姨太凭空听到两个力巴的话，根本不足以作为扳倒冯氏的证据，即使把那两个力巴抓住了又怎样，一旦他们否认，反而使三姨太陷入被动。
“姨娘，我们就听李妈的，若不是她的主意，咱们根本下不了船，”徐雅丽摸着塌陷的鼻梁，包着纱布的脸庞，眼里闪过一丝深深的恨意，由于脸部碎骨的疼痛，她连说话都不利落，勉强才让姨娘明白她的意思，“想要抓住冯氏的把柄没那么容易，我们还要好好计议一下！”
她的脸完全毁了，在这如花似玉青春无限的年纪，不异于毁了她的全部人生！她想死，已经不止一次了，如果所有事情真是冯氏做的，那么她也要让她尝尝这种地狱里的滋味，这一辈子，她都要和她不死不休！
按照李妈的计策，她们首先要找到几个帮手，钳制住二管家。三姨太在徐府人脉不多，全靠李妈张罗，准备收买几个打手。徐雅丽不敢相信临时雇来的打手会有多么可靠，决定去找徐府里唯一能压制冯氏的大夫人霍氏求助。
“虽说夫人和姓冯的不是一路人，但现在未定下冯氏的罪，恐怕夫人不会信我们的，还会告知督军，泄露了风声。”李妈苦心劝道，“不如我们去找霍少爷试一试，要调动人手，夫人不是也要通过霍少爷吗？少了一个渠道，也不至于那么快走漏消息。”
“好，就这样！”三姨太觉得李妈说的有道理，却全然没有想到，原本并不睿智的李妈为什么忽然间有这么多的主意和想法。
“少爷，雅丽也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她也算是你的妹妹啊，你不能看着自己妹妹被害成这样不管啊！要是，这事真是那位做的，您和您母亲难道不担心哪天祸害到你们的头上？”三姨太抱住霍家华的手哀哀哭着，差点没有跪下来。好不容易避过二管家的耳目，三姨太找了机会向霍家华诉说在船上听到的事。
“那两个力巴找到了吗？让他们来作证。”霍家华似笑非笑道。就凭一点道听途说想让他相信这些事情，这个三姨太真是在宅门里待过的吗？
他没有说相信，也没有说不信她的话，更没有答应帮助三姨太。
只是细细查问那两个所谓“说出了实情”的力巴的情形，三姨太渐渐感觉不对，支吾着道：“少爷，应该不是那两个人有什么问题吧？虽然我后来找不到他们，可是他们是二管家雇佣的没错，要找那两个人还得找二管家来问问。”
“现在才知道多想一想事情？”霍家华讥诮地道，“不管那两个人有没有问题，你不是已经相信了吗？”
三姨太一愣，被他嘲讽的目光盯得有些难堪。“这，这是我亲耳听到的。”
“三姨娘在徐家这么久，该会的该知道的都清楚了吧，恐怕自己也做过不少，难道还不了解什么叫手段吗？亲耳听到的话难道就一定是真话？”
三姨娘的表情僵硬着，有些窘迫地低下头，即使是为女儿着急，但不可否认，在这份热心里她有着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她没有太多怀疑地相信了两个陌生人的话，在她的内心是那么迫切地想要对冯氏动手。
霍家华连她的表情都不屑于去看，他痛恨被卷入内宅的这一团乱麻中。这个时候是徐督军最焦头烂额的时候，本应该徐家上下全力以赴度过难关，支持督军应对多方势力的挑衅。可是后院这些人为了一己私利依然在勾心斗角，逼得督军不得不分心照应，他本该在前线军队，也被派回来安抚家眷。
“我……我只是怕打草惊蛇，没敢立即扣下那两个人……”三姨太底气不足，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出另一件事，“本来，我也不相信冯姨娘会这么丧心病狂，可是那次雅丽昏睡的时候，听见有个女的在她身边说，最好把她送出国，这样她做鬼也找不到路回来报仇了，那个声音听着像……像冯姨娘身边的丫头小环。”
“昏睡？你确定？不是病人做梦或臆想？”霍家华冷冷地问道。他在母亲面前一向嬉皮笑脸，别人也看惯了他的和颜悦色，此时冷眼一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三姨太一时被威慑得说不出话。
“……”她迟迟不敢肯定的答复，昏睡中听到的更加当不成真了，何况徐雅丽几次寻死，精神状态有些不正常，有时连她这个当娘的也不确定她哪些话不是呓语。
“好吧，这事我会去查，以后你就听我的安排，别的什么都不要做！” 霍家华仿佛施舍一般地开口，不再咄咄逼人。
“后天你就和三小姐一起去日本，我会安排人手保证你们的安全，”霍家华冷冷命令，“其他的事情不用你们管，记住，这件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但是你们必须配合，最后无论什么结果都要接受！”说完，转身离开。
三姨太沮丧地瘫倒在地上，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要扳倒冯氏这座大山有可能吗？会不会自己和女儿留在日本再也回不来了？
两天后，三姨太和女儿登上去日本的船，顺利安静的离开，同行的仍然是徐府的二管家。但就在登船后，二管家被秘密制服，关在船舱一个黑暗的房间里。然后，几封电报从船长室里发出……
作者有话要说：难道我写得不好吗？为什么没有评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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