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诛心之术

　　等待的时光格外漫长，湿漉漉的空气弥漫着沉重的露气。

　　“秀儿…”洛云溪缓缓启唇，声音微凉。

　　秀儿屏住呼吸，静静等待聆听那深夜中属于自己的最后决判，这一刻，她本该畏缩，本该愤然，却不知为何，情绪异常的平静。

　　洛云溪抿了抿唇，招手示意冬收。

　　冬收会意，立刻走过去，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锦盒，双手奉上。

　　秀儿不明所以，眼看着洛云溪素手掀开锦盒，从里面取出一张泛黄的纸笺，挥手展开，她定睛看了看，面色有些苍白。

　　“这个是你当年的卖身契！”洛云溪招了招手，一只火折子递上，她素手一扬，火光点燃，瞬间攀上了泛黄的纸笺，火舌随风一漾，笺纸化成了一团灰烬。

　　秀儿瞪大眼睛看着随着夜风飘远的黑灰，微怔了片刻。

　　“你走吧！我不会问你入府意欲为何，也不会问你受何人指示！”洛云溪飒然的仰头，眸色中写满了坚定和决绝，“过了今夜，你我主仆缘分尽，你的谋事作为、是生是死都将再与我无关！”

　　她放她走？她竟要放她走？

　　莫说秀儿，就连今日客串侍卫角色，从刚刚起就一直处于呆木状的九命就难以相信，那名叫秀儿的婢女分明就是做出了背恩忘义、不可饶恕的错误，又怎么能这样轻描淡写的放过！

　　他蹙了蹙眉，琢磨着这云溪小姐是怎么想的，今日她筹备周全，不就是想抓住这叛主奴婢的把柄，给她最重的一击吗？怎么到了最后一步却又要放走，不怕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吗！

　　女人果然是女人，心软有时候可能是会坏事的，自己刚刚还在佩服这女子雷厉风行的手段，现下又要感叹她的优柔寡断了！

　　九命张了张口，几次想表明自己反对的态度提醒云溪小姐不要心软，但想想自己眼下后厨学徒的身份，还是忍住闭了口。

　　要不要尽快提醒主子，让他想办法处理掉那个婢女呢，他开始认真的思索。

　　那边的九命自顾的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这边的秀儿早已怔住，她想过自己被小姐识破后种种被处理掉的可能，无论哪一种，都是她可以接受，也是罪有应得、让她安心的，却唯独没想着自己能安然离开。

　　她身子颤了颤，隐忍的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淌落而下，坚强挺立的身体也顺着墙壁滑下去。

　　死亡，或许可以让她赎罪，让她解脱，可让她离开，她将一生受谴受责，这才是最重的惩罚！

　　“小姐…”秀儿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

　　洛云溪注视着她，没有答话。

　　秀儿扶着墙壁站起，淡笑地脸庞抬起时，左手已经赫然握起一柄出鞘的尖刀，毫不犹豫地割向自己颈间。

　　‘叮’地一声，一颗飞石直面扑来，直直击掉了她手中的匕首和最后一丝希望。

　　‘咣当’轻亮的一响，匕首滑落在地，又弹到一边。

　　秀儿怔怔看着匕首又望了望面容硬冷的洛云溪，弯腰决定再一次捡起，她可以放自己离开，但是却阻止不了自己的求死之心。

　　她冷冷一笑，心想着小姐还是舍不得她的，她拾起匕首想再一次戳向颈项时，却没听到洛云溪阻止的声音。

　　“契约已经被烧毁，你现在也没必要在我面前表演忠心了不是吗，”洛云溪看着她动作停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头，面上的表情仿若面对着一个陌路人，“你隐忍那么多年不会没有目的，就这样死去是不是太过不值了？”

　　秀儿手指一僵，姿态有些狼狈。

　　“不过，自己的生死自己掌控，你我现在不过是陌路人而已。所以，你再想自尽我自然也不会拦着，只是，别死在我的院子就好！”洛云溪浅浅一笑，撂下一句话后便决然转身，不曾停留的走远，再也没有回头。

　　秀儿面色惨白，抓着刀柄的手指微微颤着，最终还是再没力气提起，‘哐当’一声跌在地上。

　　“请吧！”冬收冷着脸向院子外指了指，不留情面的开始赶人。

　　秀儿绝望一笑，空洞的眼神掠过自己生活六年了院子，那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自己熟悉的，却又在这一刻不得不失去的…

　　她终究勾了勾唇角，转身，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离去…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洛云溪并没有走远，她站在窗前望着秀儿步履苍凉的背影，薄唇紧紧抿在一起。

　　想要杀死一人固然容易，击垮一人的心才叫真正的本事，秀儿，这条路是你自己走出的，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

　　元靖十六年冬，虎威大营统军都督颜中青在军营重地被杀，这事本算不得大案，但证据指向却牵涉到了北魏，这就不得不引人瞩目了。

　　颜中青被杀第二日，太子明子唯和刑部尚书李长广便火速回京，将消息传报与朝廷。

　　皇帝大怒，下令彻查此事，所有在三日内与颜中青接触过的兵卫及官员都被刑部招去轮番询问，在军营中引起轩然大波。

　　而当日险些被抓入刑部当做凶手的洛云溪却悠然的在府中度日。

　　一周过去，不知是不是皇室或刑部有意封锁消息，捉拿谋害朝中要员凶手的事渐渐从众人的口中淡去，很少再听到街头的百姓们提及。

　　很快，上京城又恢复了风平浪静，百姓们都认为那件案子已破，而对凶手究竟是何人也没兴致打探，毕竟是军营机密，只有久处朝堂的人才知道，对于现在的上京，这表面的平静背后会是怎样的波涛汹涌。

　　一日，洛云溪与春莹在院子切磋剑术，洛彬卓从院外而至。

　　“哥哥怎么来了？难道今日又有什么趣闻不成！”洛云溪收了剑，摒退了春莹，笑眯眯地招呼哥哥坐了下来。

　　这几日，洛彬卓可是望月阁的常客，有事没事便来她院子转转，将每日的大事和趣闻通通讲一遍，弄得她想耳目闭塞一些都难！

　　洛彬卓落座，见到妹妹含笑的脸有些诧异。

　　她几日前无端被陷害，又被贴身婢女背叛，怎么就丝毫没影响到心情和兴致呢，还总说他没心没肺，在他看来最没心没肺的是她自己吧！

　　“刚刚爹下朝回来，说皇上又提起了颜中青被杀一案，现在的朝堂混乱得很，太子的党羽和三皇子的党羽互相嚼舌根，险些在大殿之上就掐起来，皇上又怒了，若不是重臣拦着，怕是会将二人齐齐赶下殿去！”洛彬卓道。

　　“哈，他们两人互相看不对眼，早晚会掐起来，这有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洛云溪弹弹衣袖上的浮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洛彬卓皱眉，“怎么没关系，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你希望他们谁胜谁败？”

　　“无所谓啊！”洛云溪答得顺畅。

　　洛彬卓眯了眯眼，“云溪，我怎么觉得经过虎威大营那事以后，你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和以前不一样？洛云溪浅笑，这话近期内还不止一次听到，上次从虎威营回来，甯飞也是这么说的。

　　“我怎么变了？这朝堂的事与我没半分关系，我为什么要理会！难道京中的闺阁女子这么难当？就连以后谁当皇上，谁会输，谁会赢都要管？”

　　“你和那些女子怎么能一样！”洛彬卓话语一噎。

　　“怎么不一样！一样是待字闺中的小姐！”洛云溪偏头好笑回道。

　　洛彬卓拧眉，看着妹妹理直气壮的模样想还嘴又觉得她所言不无道理，她本就是一介闺门女子，不该关心朝堂之事的，但是…

　　“但别家府上的闺阁小姐哪里有你这般多灾多难，这又是刺杀投毒，又是栽赃陷害的，你可知道这那陷害你的事就与三皇子脱不了干系，但太子当时又不愿出面保你，我看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题外话－－－－－－

　　还就不来题外扯了，主要是粉粉每天在车上码字，实在晕车，好在今天就要上轮渡进海南了，过两天加更哦，谢谢亲们不离不弃，爱你们</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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